想要的生活非常簡單,追尋它的路卻異常迂迴異常艱辛。

    周末,去一座偏僻的寺廟。我本以為人煙會很稀少。可是一路上的香客絡繹不絕。白色的薔薇花競相開放,彌漫著誘人的芳香。生長在道路兩旁的高大櫸樹為行人投下一片片綠蔭。

    在上一個台階時,我發現前麵有一個讓我夢魂縈繞的女人。她穿了一件印著罌粟花朵的t-shirt,一條發白的牛仔褲。她笑吟吟的樣子足以融化世上任何的堅冰!她的恬淡如仙的氣質使我的眼睛隻能默默地望著她。我沒有一絲勇氣走上前去同她說一句話。而且她的手裏牽係著一個長得十分漂亮洋氣的小男孩。可是我的心裏雀躍著,我清楚自己有多麽地喜歡她。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輕盈地走遠。我的心裏無限落寞,似乎我的靈魂也隨著她去了。

    在一個路口,我看到一個30多歲的男人跪在一張破羊皮襖上。他的臉上滿麵塵垢,兩條腿高位截癱。麵前放著一個盛錢的破茶缸,我看到裏麵隻有一些五毛一元的紙幣。我不能從他的麵前昂然無愧地走過去。我給他投了五塊。僅僅因為我還殘存著一些善良。

    帕斯說,在這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的地球上,孤獨是令人最嚴重的病症。如果一個人在曠野中跋涉太久,對他來說,惡劣的外部環境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被內心的孤獨所壓垮。

    電影院中正在放映顧長衛的《孔雀》。有人說那是一隻奢侈的諾亞方舟。在剛過春暖花開的季節,我坐在軟椅上消耗了半個小時,可是我什麽也沒有看懂。他說,你是樸素的走火入魔。

    烏克蘭的橙色革命正在如火如荼時,我的大學同學楊偉從南京跑來看我。千萬不要搞錯,此“楊偉”非彼“陽痿”也。雖然,他的名字在大學時成了我們男生取笑的對象。但是,“楊偉”也是“偉哥”啊。這小子在男同胞中第一個結婚,現在他的兒子都可以在他老婆身上玩“攀援”遊戲了。他來看我,我們之間還殘存著一些友誼。

    《聖經》說“人不是從荊棘上摘無花果,也不是從蒺藜裏摘葡萄。”可是,你千萬別以為楊偉這小子真的前來看我。他媽的,他是來看他親愛的丈母娘的。看我隻不過是順道罷了。可我仍然滿足了他前來蹭美食的企圖。送他上了火車後,我說,把你兒子的照片寄一張給我。

    我從沒有主動找過劉玲。她是一家廣告公司的策劃部經理。我去健身房時瞧見她在一塊毯子上練瑜伽。她的身形像一隻美麗的菠蘿。5分鍾後,我悄然離開。

    那時候,我們準備搞一場活動以促進樓盤的銷售。我和一個汽車經銷商談判,在我們的樓盤社區廣場上做汽車展銷活動。那個滿臉褶皺的37歲男人,是我在商場上遇到的第一個強勁的談判對手。他非常的精明和老辣。

    我弟弟打電話給我,請我幫忙給他準備2萬美金,他要出國留學。這小子隻有在遇到難題時才會想到我這個肯背包袱的大哥。這個差事我無法抗拒。誰叫我是老大呢?從小,他就是精明算計的小孩,令人捉摸不透。

    聖誕節的晚上,我們正在火山酒吧裏狂歡。在酒精和喧囂的jazz聲中,我反而感到心情平靜,不會再有痛苦。我允許自己暫時的沉迷和麻醉。雖然我沒有喝一滴酒。隻是潛藏在身體深處的絕望和悲哀。我無法擺脫。

    一個小時後,我站在一家天主教堂的門外。我的手撫摸那株蒼老的銀杏樹,它的枝椏指向灰色的天空。淩晨2:13分。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而降,還有冷冽的風。我裹緊自己的身體,抬頭看見外邊的霓虹燈還在亮著。

    生命是魚,生活是水,而靈魂是魚聽到的大海的歎息。

    當我打的迴到寓所的時候,我感到頭腦異常地清醒。開門時發現了地上有一張從門縫裏塞進來的紙條。look for you .我沒有仔細看隨手扔進了垃圾桶裏。

    我打開音箱開始聽愛爾蘭風笛。坐在沙發上,我打開一罐青島啤酒。冰涼的液體在胃裏卻撩起一片火焰。情是穿腸毒藥,愛是殺人鋼刀。什麽時候我推開窗,才不會有許多沙塵和病毒的天空?什麽時候我才能找得到我的知己紅顏?

    在公司裏發現好多人在竊竊私語,我問我的一個員工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她告訴我,昨夜印尼發生大海嘯死亡人數巨大,災難場景慘不忍睹令人震驚和恐懼。就在我們狂歡的那個晚上,死神奪去了數萬人的性命。我突然很高興,為這些員工殘存的善良。雖然後來響應中國紅十字會的號召捐款2000rmb.可是我仍然很高興。人世間還有溫暖,我就不能放棄追求的目光。

    1月6日,我提了輕輕的旅行包準備到海南度假。因為機場有雪,所以隻能坐火車。我找到自己的座位後很快就睡過去了。沒有什麽可以擔心的。兩張銀行卡,如此而已。這麽多年來,我一坐車準得睡覺,已經習慣。

    半夜的時候,我從夢中醒來,想去上廁所。在明亮的車燈下才發現我的身邊坐了一位美女。她穿了一件高領的嫩黃色毛衣,外麵罩灰藍的羽絨服。她的長發散發著淡淡的清香。在站起來時,我看見她脖頸處嫩滑雪白的肌膚,她放在膝蓋上的手在微微發抖。我用手指把她觸醒,她睜開眼睛衝我嫣然一笑。我記起好像我們在什麽地方見過麵。我的半邊身子已經不能再動彈了。

    火車在黑暗的曠野中穿行,孤獨而寂寞。我又有了流浪的感覺。整個旅途,我沒有同她說更多的話。我拿了杜拉斯的《埃米莉》趴在桌上看。火車在瓊州海峽跨海而過的時候,她早已經在廣州站下車。也許你並不足夠愛她,你隻是愛你自己,舍不得讓自己受一點點傷。

    在海口呆了一天,立刻趕往三亞。在天涯海角的沙灘上,我坐在長椅上,看遠方的點點白帆。那些在海上漂泊的人們,是不是有時候也會感到疲憊和厭倦呢?落日的餘暉照在我的身上,我看了一下手表。已經下午5:46分。

    我想迴賓館吃飯。道路兩旁婆娑而高大的椰子樹發出沙沙的聲響。等我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我又見到了火車上坐在我旁邊的女孩,也就是我在京郊寺廟見到的那個牽著小男孩手的那個女人。當時,我在火車上怎麽也想不起在哪裏見過麵。隻不過,當時她留的是短發而如今是長發罷了。

    我們幾乎是異口同聲地說道“怎麽會這麽巧?”我們都能看到對方眼裏的驚詫很可能還帶著一絲的驚喜。但是我們的眼睛隻不過對視了隻有8秒鍾就轉向別處了。然後無言地離去。在接下來的幾天,我以為還會再見到她,但是沒有。

    我心裏不住地後悔。所以我祈求上天給我一個再來一次的機會。我希望我們再次見到時,她會成為我的女人。

    後來,我坐在空曠的候機大廳裏,我四處搜尋那個女孩的影子。但是沒有。落地玻璃窗外是繁忙起飛的客機。那些花盆裏粗大健壯蔥綠的植物,並不能給我帶來些許的喜悅。寂寞的空氣圍繞著我。我感到身心疲憊。

    一花一世界,一歲一枯榮,生死若無意不如早歸去。

    故鄉的月亮他說下輩子如果我還記得你,我們死也要在一起。

    她說下輩子如果我還記得你,你的誓言可別忘記。

    放年假的時候,我隨母親迴到老家。頹敗的舊居房頂上和地麵上,皆是厚厚的大雪。感覺令人沉淪。

    見到和我一起讀大學的惟一的同鄉,李元修。畢業後,他去了重慶,我們之間便失去了聯絡。他仍舊沒有結婚,還是如昔般英俊,可是臉上棱角分明,多了幾分成熟。我們踏著厚雪,慢慢地登上幼年時常爬的一座小山。

    眾生困苦,顛倒沉迷。

    我清楚他在大學時所有的故事。隻有我頑固不化。97年第一次上網,直到如今仍舊連cs都不會打。我對遊戲是天生的愚鈍,無法解脫。

    元修大三時喜歡上中文係一個叫靳娜的女孩。對她窮追不舍,頗有愚公移山的精神。每天傍晚準時在女生樓下等待她的出現。

    像大多數悲哀的故事一樣,女孩的心中早有了別人。她的老師,一個講授《現代文學》的年輕講師。他風神俊朗的相貌,他講課時的儒雅氣質輕而易舉地俘獲了少女的心。她悄悄地寫信向他傾吐她的愛慕之心。她愛得瘋狂愛得單純盲目愛得不計後果。老師半推半就地接受了女孩的愛。對他來說,隻不過以為一段短暫而沉醉的春夢而已。直到她告訴他她懷了他的孩子,而他居然說他並不愛她。所以女孩的精神崩潰了。當天晚上,她讓母親放滿熱水然後麵帶微笑地走進浴室裏。在浴缸裏洗刷幹淨自己的身體後,她毅然割腕自殺。一個小時後,她的父親用工具撬開門才發現她已經死在裏麵。血水流了滿地。桌子上放著兩封信。一封寫給李元修的懺悔信,她說她真的對不起他配不起他,她希望來世可以償還他的癡情。

    然後,我們學校的大多數學生都知道了這件事。女孩的父親帶領著一群人打著一麵“還我女兒”的旗子,悲哀而氣憤地穿過主教學樓前麵的廣場。

    我和雪依的相識就是緣於那次事件。說起來,我們的快樂還算是建立在李元修痛苦的基礎上的。

    在校園bbs上我發帖子。“少年時代的愛情像沐浴一場櫻花暴雪。她遭遇了殘酷的愛情所以用付出自己生命的代價來進行報複。”有一個名為“水冰花”的同學來附和我的帖子。她說“冬天下了好大的雪,她是一隻無處可棲居的蝴蝶。”不過,雪依是幸運的,她是有處可棲居的,因為一個月後她成了我的女朋友。

    大學時代的愛情浪漫而平凡。雖然有時候會帶有血質的疼痛。10月17日。有幾個穿僧袍的和尚來我們宿舍兜售平安符。最終我買了兩支,一支給自己,另一支給雪依。那時,我當然不知道這些所謂的平安符並不能保佑我的愛情平安。後來,我一個人看著從火盆裏拯救出來的照片。你側著臉倚在船舷邊,微風吹起你的白裙,你的微笑在晚秋盛開如遲遲不肯凋謝的百合花。

    在武漢一座衰颯的佛廟。你斜著身子伸出纖纖素手去捏佛祖的鼻子。我那時沒有絲毫的恐懼,為你亮麗的容顏所沉醉。你是年青的,佛祖是蒼老的。他紋絲不動,在慈悲與寬容中擔憂你的前世和今生。在門口有一個低矮破損的小石碑,上麵刻著“同登彼岸”。後來,我在那隻沉重的木箱底層,找到你那件已有些發黃的棉布白裙。可是,它的主人去了何方?

    12月16日,那座城市下起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而且似乎為了報複世人的埋怨,雪下得非常大。校園裏碗口粗的鬆樹被壓折了好幾棵。可是,我和雪依還是在操場上堆起一個憨態的雪人。我輕輕拂去你發梢的雪花,側過頭看你長長的眼睫毛。外婆說,眼睫毛長的女孩是天生的情種。

    我們費了很大的力氣擠上火車一起迴你江南的家。在午夜,我抱緊你的身體害怕失去你。

    我喜歡你的家鄉。江南有碧綠的睡蓮有飛舞的白鷺有漫山盛開的杜鵑花有潔白的蘆花有溫婉多情的姑娘還有你母親親手做的紅燒鯉魚。

    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青如水。置蓮懷袖中,蓮心徹底紅。

    我和你到一座小山上。你采蒲公英給我,它因美人之貽而分外熱情嫵媚。你母親看到我們兩個人在一起的親密樣子,臉上帶著欣慰的笑容。母親總希望看到女兒幸福。可是如今,不知道你母親的身體是否安好?

    我等待的那位在水一方的女子真的是你嗎?你卻靠在我的懷裏說你要離開我了。我還以為你是在和我開玩笑。你盯著我的眼睛不讓我逃避。你說正是因為我們太深愛對方所以愛走到了盡頭。這是你給我的分手理由。從此,你銷聲匿跡音訊全無。我動用了一切可能的傳統現代的手段想獲知你的去向。但是一無所獲。我知道你是在讓我死心。

    不愛那麽多/隻愛一點點/別人的愛情像海深/我的愛情淺不愛那麽多/隻愛一點點/別人的愛情像天長/我的愛情短不愛那麽多/隻愛一點點/別人眉來又眼去/我隻偷看你一眼我並不怨恨雪依,她是自由的,她當然可以選擇她自己的人生,當然可以隨時離開我的身邊。可是那種疼痛像一枚釘子生生敲入我的眼睛。雪依並不是一個庸俗的女孩,在眾多女孩崇拜王力宏的時候,她在聽王菲和伍佰。

    那個午夜電話是你打來的嗎,雪依,是你打來的嗎?肯定是的。隻要你肯迴來,我愛你的心並沒有絲毫地改變。“pleasee back my side,i will love you for ever.”升到半空中響亮的爆竹聲把我的迴憶驚醒。已經是大年三十了。吃過年夜飯後我就早早睡去。今夜,你一定要入我的夢來呀。你還在我的身邊哭,已沒有歸還的路。可是直到第二天早晨陽光普照,我都沒有夢到你的影子。

    農曆正月初四的時候,我在107國道上見到了溫家寶總理。他正在外出考察,十裏長的路實行戒嚴。車輛堵塞了一個半小時,然後看到他坐在汽車裏向我們揮著手從身邊過去。他看上去比在電視中更加蒼老。

    你有著近於女性化的麵容,文弱、內心敏感,你還有著一顆騷動不安的心,你身上流著沸騰的血,它們在你蒼白的麵容之下等待著爆發,我知道這種爆發要比那種外表強悍的人要猛烈得多。

    公元2005年2月13日。我終於收到了雪依的來信。郵戳顯示她在貴州的一個縣城,但是沒有寫詳細地址。信中說,她在貴州一個偏僻的小山村裏教書。那裏非常窮,要吃幹淨的水都要從10裏外的地方去挑。白天吃飯的時候都要防備從房頂上掉下來不知名的蟲子。她住在簡陋的木屋裏。她說晚上睡覺總能在夢中見到我。

    長夜不得眠,明月何灼灼!

    想聞散喚聲,虛應空中諾。

    我的可憐的雪依,你為何跑到那裏去受苦?你的來信叫我多麽揪心?我用ems給雪依所在的縣城電視台發去了一則《尋人啟事》。我請求他們幫我尋找雪依的下落。

    我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會永遠等著你。無論什麽時候,無論你在什麽地方,反正你知道總會有這樣一個人。

    可是還是沒有雪依的音訊。我在寒冷的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怎麽的又走進了blue.也許我的心還殘存著一滴眼淚。我多麽希望我剛坐在吧台前,你就急匆匆地走進來。你捏了我的鼻子說“不許喝酒。”哈,如果那樣,我當然不用喝酒。我要把你緊緊摟在懷中,吻你億萬次,像赤道上麵那樣熾烈的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三月桃花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本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本美並收藏三月桃花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