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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風如線,穿過戰場,砂礫如同煙塵一般劃過漆黑的地麵,伯爵大衣前的領花向著一個方向擺動著,一隻手將它按住,擺正。


    紫玉髓紐扣上倒映出天邊一條細細的線,布蘭多如同一支筆直的矛挺立在馬背上,直麵著這一切,大地震鳴,細小的石片在堅實的地麵上平移著。


    天空上的光芒逐漸變得暗淡,夕陽在燃燒著,散發著最後一絲餘熱。


    一張銀色的網絡從他身後的雲層上延伸而出,越過他的頭頂,向前延伸而去,銀色的光脈衝梯級向前,彼此相連,一個網格一個網格,閃閃發光。


    亂風吹拂著他的長發,深褐色的發絲掃過他的臉頰,一絲一絲,布蘭多的神色寧靜,仿若在佇立聆聽一曲悠遠的歌聲。


    那歌,仿如長風萬裏,越過戰場之上,帶著數不盡的理想,數不盡的記憶。


    千萬個聲音,彼此交疊;千萬個意誌,匯聚如一。


    雲霧行於戰場之上。


    虛無縹緲的騎士們停了下來,它們模糊不清的麵容上仿佛有一道目光,注視著這戰場的一端。


    戰場的各個的角落,二十七位頭戴桂冠的列古先王在馬背上迴過頭,它們手中緊握長劍,卻紛紛向一個方向投去目光。


    獅心聖劍熠熠生輝。


    七百八十年前,一支騎士隊伍抵達今天的灰鬃穀地。


    一個人在騎士們麵前立劍說道:


    “我以吾劍立誓,埃魯因將承載榮耀,掃盡一切壓迫與不平,我的子民,我的臣民們,將遵照先賢的誓言,沿著這道路行走下去,若有一日,光輝棄我們而去,這劍也將不再庇護此國。”


    一千六百年前,一麵旗幟在大平原的戰場之上冉冉升起,映著那一日初生的晨曦。


    “那麽我們為何而戰?騎士們,克魯茲人們,我的兄弟們——為了勝利,為了未來,為了明天,為了我們的後人,不再生活於敏爾人的陰影之下。我們需要的,不是施舍,男人們,告訴我,我們需要什麽?”


    手持金炎之刃的王側耳傾聽。


    長風拂過雲端。


    那候鳥張開羽翼,發出嘩嘩的聲音。


    九百九十年前,霧精靈在至高之廷立國。


    “這片永眷的森林啊,從此以後就是我們的王國了,精靈們,我們跋涉萬千,為的就是尋找這片永駐之地,我們在此初生,在此安眠,從此以後,再無戰爭——”


    一個紀元之前,兩個偉大的意誌在雲巔之上交匯。


    “黃昏,這一次時代不同了,未來不再將屬於你與我們。”


    騎士舉起長槍,發出宣誓,蒼穹之上一點青光,璀璨如霞。


    然後是千千萬萬的聲音,嘈雜無比,在他腦海之中迴響著:


    “那麽,我們為什麽要放棄權柄?”


    “你能確定失敗的後果嗎?”


    “瑪莎她在做什麽。”


    “這是我們最後一次退讓……”


    “重啟世界吧,對不起,我們失敗了……”


    布蘭多閉上了眼睛。


    聽啊,這是先賢之聲。


    無數代人的奮鬥,無數代人的流血與犧牲,那些記載於曆史之上的,以及那些為曆史所遺忘的,長河流淌,如同河麵上閃爍的粼光,每一個記憶的片段,都猶如一段史詩流轉。


    而這一切,都擁有一個終極答案。


    布蘭多重新睜開眼睛時,眼底深處倒映著那銀色的網格,猶如白銀之火,熊熊燃燒。他抬起頭,目光仿佛可以穿透雲端之上,看到那一排排排列於沃恩德世界之外的矩陣,無數光線正從這些衛星之上垂下,穿透雲幕,墜入地麵。


    整個戰場,仿佛都為銀色的線分割開來。


    “這就是tiamat的法典。”


    “時間與空間,能量與質量,在此時此地,不再區分彼此,什麽是這個世界上最為終極的力量?”


    “存在——”


    “無數人,犧牲了無數生命,所為了達成的一切,正是為了讓我們能夠存在於這個世界之上,為了文明與秩序能夠存續,為了理想與信念可以繼續閃耀下去。”


    “所以說,”一個聲音輕聲開口道:“我們沒有理由退讓。”


    一個半透明的女性身影像是被從雲端投影而下,落在布蘭多身邊,她的身形微微擾動著,仿佛隨時都會消失一般。


    “提亞馬斯女士,或許我應該稱唿你為瑪莎?”


    “我?瑪莎?還差得遠,那也不是我可以攫取的權柄,它不屬於我。”女人笑著搖了搖頭。


    “所以說,這一切,都是你所安排好的,你究竟是誰?”


    布蘭多感受著體內共鳴的力量,他若這一刻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也枉擁有過一世的經驗,他如此輕聲問道。


    白看著他,用口形說了三個字。


    至聖者。


    “那麽,為什麽?”


    “你心中還沒有答案麽?”白迴過頭,看著越來越近的晶簇大軍,開口答道。


    “這究竟是什麽力量?”布蘭多抬起頭,看著漫天而降的銀色光柱,如同雨點一般穿透雲層,一束束垂落在地平線上。


    “這就是權柄,整個世界的權柄。”


    “這個世界,由它而成,為它而生,它就是黃昏之龍苦苦追尋的東西——世界的真相,但可惜,它隻屬於真正的王者。”


    “真正的王者,你是說誰?”


    白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或許是你,但還算不上,但或許終有一日,你會得到那把鑰匙。所以說,乘現在,好好感受一下它,這可能是我最後能為你們作的一件事了。”


    布蘭多並沒有聽出這句話的背後意思,他深吸了一口氣,大地的震顫正變得愈發明顯,晶簇大軍幾乎近在眼前了。


    他抬起頭來,目光凝視著前方的戰場上,那一刻,仿佛千萬個意誌加諸於他之上,無數聲音在他腦海之中縈繞迴響著,匯聚成一句話。


    “這是我們的權柄,我們的國度,我們的文明,我們的曆史,這是時間與空間,神賦予我們的利刃,這是琥珀,改變命運的劍,有朝一日,它將迴溯一切,改變一切——”


    “上前一步吧,我們的繼承者,我們的王,我們將親自為你加冕,帶上桂冠,沐浴山唿,接過這權柄,去終結這一切,命運與鎖鏈。”


    布蘭多五指向上,輕輕一托。


    在黑疫軍團的正對麵——


    晶簇的整個正麵軍團。


    轟然一聲巨響,數以百萬計的晶簇,憑空離地而起,在半空中無助地掙紮著。


    戰場上竟有一瞬間死寂。


    沃恩德的大氣層之外,猶如星環一般排列的矩陣之中,數以千萬的衛星表麵爆發出一條條明亮的光帶,散發出強烈的光芒,瘋狂地運轉著。


    一條明亮的光河,倒懸在了整個世界上空,它橫亙於長空之上,宛若一道流淌的銀河,散發著璀璨的光芒。


    那一刻。


    整個世界為之共鳴,世界深處,仿佛迴蕩著一個聲音,那柄真理的權杖,正在從世界的上空緩緩降下。


    它緊握在布蘭多手中。


    瑪達拉的女王陛下甚至都忘了去撿自己的水銀杖。


    亡靈領主們絲毫沒有發現他們君主的失態。


    阿德妮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塔古斯勒緊了韁繩,神色複雜地看著這一幕。


    “瑪莎……在上啊。”眾騎士們幾乎是**著從喉嚨深處擠出這幾個字節來。


    在所有人背後,梅蒂莎神采奕奕地看著這一幕,眼底深處滿是深深的崇拜之色,但她在看了一眼同伴們,調轉馬頭,頭也不迴地向著一個方向奔去。


    “攻……攻擊?”


    亡靈領主中,有人幹巴巴地這樣問道。


    因斯塔龍忽然迴過頭。


    “援軍呢?”


    “援軍在什麽地方?”


    他厲聲問道,晶簇大軍在正麵的進攻真的被那人一個人遏製住了,它們在陣線上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空隙,他忽然意識到,這時候隻要有一隻生力軍可以從側翼插入這個戰場上的薄弱點,那麽這場戰爭將一錘定音。


    可是——


    援軍在那裏?


    黑疫軍團?


    不,它們還不行。


    他和勃蘭克同時迴過頭,去尋找梅蒂莎的身影,可那裏有銀精靈小公主的蹤影,因斯塔龍和這位元帥大人麵麵相覷。


    戰場上的風忽然之間變得更大了。


    布蘭多迴過頭,亂舞的發絲幾乎要遮住他的眼睛,迷住了他的視線,但他默默地沒有開口,他隻是在等,等待梅蒂莎口中的生力軍的到來。


    他相信這位銀精靈小公主,如同信任自己,他知道,梅蒂莎絕不會騙他。


    他在靜靜地等待著。


    但留給他的時間不多。


    頭頂之上,仍舊星河燦爛。


    提亞馬斯的投影在他身邊,麵色不改。


    風變得狂亂了起來。


    那橫掃過戰場的風,仿佛是突如其來,亡靈的陣營之中,黑色的旗幟忽然一麵一麵高高揚起,獵獵作響,轉眼之間,就已是一片旌旗的海洋。


    氣流卷著砂礫,如同塵暴一般,從整個戰場之上一道道掃過。


    亡靈巫師與屍巫們抬起頭來。


    黑暗領主與亡靈將領們不約而同地迴過頭去。


    它們跳動著靈魂之火的眼中,映出一麵麵張揚飛舞的黑玫瑰旗幟,眼神深處,卻帶著一絲疑惑。


    這風,從何而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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