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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巨龍們並不畏懼死亡,黃金之民將死亡視作一種新生,是另一段生命的開始。就像是神話傳說中死亡與蘇生往往是一對孿生的神力,它們也同屬於一位女神的管轄。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阿洛茲抬起頭來,有些眷念地看了前方的芙羅法一眼,心中想道:“至少我能死在芙羅法前麵……”


    但正是這個時候,小母龍忽然驚恐地看到,自己的配偶,那頭一直以來都沉默寡言的銀龍少女,忽然迴過頭來,用銀色的眸子無比依戀地看了自己一眼。


    那對瞳孔深處,正好倒映出阿洛茲心中的驚慌。


    “不——!”


    在她驚恐的聲音中,芙羅法忽然掉頭一頭撞向了她,生生將她從那黑洞的引力線上撞了出去。


    阿洛茲那一瞬間隻感到天旋地轉,然而在她的視野中,卻定定地注視著那道銀線在黑暗中一劃而過,加速刺向那黑洞的中心。


    “芙羅法——!”


    ……


    黑暗之中,海水啪啪撞擊船艙的聲音顯得很有節奏,仿佛有一種來自於遠古的韻律,悠久而又緩慢,可以引人入眠。布蘭多不知道自己的意識幾次從一片混沌中蘇醒過來,又在這緩慢的節奏中再度睡過去,如此反複幾次之後,他終於可以聽清周圍的環境。


    他感到有一隻有些冰涼的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有些柔軟,像是羅曼的手一般,片刻之後又離開了,叫他有些悵然若失。然後是水聲,一條濕漉漉的帕子被搭在了自己的額頭上,一片清涼,讓他感到腦子也清醒了一些。


    黑暗中傳來談話的聲音:


    “老師他怎麽了,德爾菲恩小姐?”


    他首先聽到一個聲音,稚嫩但又很沉穩,總覺得有些耳熟,但腦子裏亂糟糟的,思想紛亂呈雜,一沉下心去迴憶,無數記憶的碎片就像是被潮水衝上沙灘一般,讓他根本沒辦法進行任何精細的思考。


    “我不知道,或許正如柳先生所說是那些酒的原因,不過感謝瑪莎大人,布蘭多總算挺過了最危險的一段時期,眼下他還有些發燒,但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


    第二個聲音安靜而優雅,同樣讓他感到熟悉,仿佛是一個自己認識了很久的人,但心中總覺得有些別扭。


    布蘭多心中有些渾渾噩噩地思考著:“德爾菲恩又是誰?是自己認識的人嗎?好像是,但又想不起來,噝……”


    如同往常一樣,一陣刺痛打斷了他的思路。


    “那就麻煩你了,德爾菲恩小姐。”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


    “這是我應作的,布蘭多先生是我的朋友,柳先生。”


    “那我們就上去了。”


    “嗯,他還需要靜養,或許很快就會醒來了,若是外麵再有什麽情況的話,你們再告訴我好了。”


    “我也要留在這裏。”一個有些刺耳的,男人的聲音不忿地說道。


    “房奇先生,老師他需要靜養,你沒有聽到德爾菲恩小姐的話嗎?”


    “我親愛的表妹,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要插嘴。”


    “……”


    “請你自重。”德爾菲恩冷冷地說道。


    “那我可不能讓你與這個家夥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德爾菲恩小姐,等我們成功之後,我還希望你成為我的皇後呢。”


    “九鳳絕對不會交到你這樣的人手中。”那個有些稚氣的聲音忿忿地答道。


    “那可未必,親愛的表妹,你們玉鳳一族好像也好不到那裏去。”


    “哼。”


    接著是噔噔噔上樓梯的聲音。


    柳先生歎了一口氣,也追了出去。


    “房奇先生,你若還想和我合作的話,就請尊重我的意誌。”德爾菲恩冷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不太明白,德爾菲恩小姐,你明明那麽痛恨他,為什麽要這麽做?難道是因為船上那些家夥,我覺得你大可不必將那些人放在眼裏。”


    “哼,既然房奇先生如此自信,那為什麽還留在這裏不走?”


    “那是因為……”男人的聲音有些尷尬,“在海上沒有別的船不是麽?”


    “那是因為某人自吹自擂,卻連自己的船隊都保護不了,”德爾菲恩冷冷地答道:“你不想被勃蘭克先生找麻煩的話,我建議你馬上離開,否則我隻好請元帥先生來主持公道了。”


    “該死,”那個男人的聲音有些忿忿然,但他沉默了片刻之後,態度鬆了許多:“好吧,隨你。”然後也噔噔噔上了樓。


    過了一會兒,布蘭多才頭痛欲裂地聽到關門的聲音。


    然後是一連串底細的腳步聲,一直走到床邊,他感到有人在自己身邊坐下了,甚至仿佛可以感到對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屋子裏一片沉寂,隻能聽到外麵海濤的聲音,船艙搖晃著,他早已知道自己是在一艘船上,但別的東西怎麽也想不起來。


    良久,他才聽到一聲幽幽的歎息。


    然後他感到一隻手柔弱無骨的手撫上了自己的胸膛,緩緩移動著,最後停留在他左胸的位置。


    那隻手掌停留在那裏,仿佛默默地感受著他心髒有力的搏動。


    “布蘭多先生,我從未有那一刻,距離報仇隻有這麽近的距離,聽聽你心髒搏動的聲音,如此結實有力,而我距離它隻有幾公分距離呢。”


    那個女人的聲音有些好聽地說道。


    布蘭多的思維卻一下子緊縮了起來,就像是本能一般,他感受到了危險,連肌肉都緊繃了起來。


    但德爾菲恩卻並未發覺。


    “可是……我卻不能這麽做……”


    宰相千金咬緊了下唇,貝齒深陷入唇瓣中,幾乎咬出血來。


    “真是可笑至極……”


    “艾爾曼曾經問我,我究竟是因為什麽而愛上他?我心中其實一直都知道,我是為了尼德文家族的利益而愛上他的。”


    “艾爾曼也明白這一點,但他卻從未責備過我……”


    “是啊,我就是個冷血的女人,根本不懂得什麽是愛,也不值得被愛,可這有什麽錯?我接受家族的恩惠長大,我受到的教育,我所具備的優渥的生活條件,我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來源於我的祖父,我的父親,我們這樣的人,有什麽資格談情說愛?”


    “她們又有什麽資格?艾爾曼又有什麽資格?我們都再明白這一點不過,那些帝都的交際花們,又算什麽?她們與我比起來,根本什麽都不是。”


    “愛情,嗬嗬……”


    布蘭多感到這個女人用指甲在自己的胸膛上比劃著,他腦子漸漸複蘇了過來,感到那細細的觸感沿著自己的胸膛前進,每一次都能引起他一陣戰栗。


    這個瘋女人……


    他感到自己的頭痛開始消退了,記憶仿佛也逐漸清晰了起來。


    但忽然之間,他感到德爾菲恩靠近了自己,她俯下身子,竟然上半身趴在了自己胸膛上,兩團軟綿綿的觸感緊緊地擠壓著自己的肌膚,少女身子火熱的溫度,讓他差點驚得從床上彈起來。


    但可惜,他做不到,他現在連小指頭都動不了一根。


    不過下一刻,他平靜下來。


    因為他感到德爾菲恩輕輕綴泣了起來,趴在他身上嗚嗚哭泣著,冰涼的溫度在他胸膛之間化開,那是點點淚水。


    “我恨你,布蘭多先生,我如此地痛恨你們,不管是牧樹人,還有女王陛下……”


    “因為你們摧毀了我的一切,我按部就班的計劃,我對艾爾曼的愛,你們踐踏著我的驕傲,卻甚至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我不能容忍——”


    “那是多麽高高在上啊。”


    “所以我要報複你們,對,並非是因為艾爾曼本身,而是因為我不能容忍自己會是一個失敗者,我被你關押在冷杉領的黑牢中的時候,我日複一日地詛咒你,全心全意地想著如何報複你,我要複仇,從那之前我便定下了全部的計劃——”


    “嗬嗬,你竟然還救了我一命……”


    “卻因此而害死了自己的未婚妻。”


    “你不知道那一刻我多開心啊,布蘭多先生。”


    這句話像是一粒火星,落入了火藥桶之中。


    布蘭多感到自己的心中仿佛有一團火焰熊熊燃燒起來,記憶在那一刻變得無比明晰,羅曼、貓與胡須旅店、魯施塔發生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映在他心中。


    元素疆界的旅行,一幕幕曆曆在目,以及與商人小姐的訣別,那一刻,憤怒與悔恨灼燒著他的心智,讓他暴怒著清醒了過來。


    “你該死!”


    布蘭多發出一聲憤怒至極的低吼,仿佛一下子恢複了身體的控製力,像是一頭野獸般猛然從床上彈了起來,趴在他身上的德爾菲恩根本反應不過來,便被一隻手掐住了喉嚨。


    砰一聲巨響,她便眼冒金星地感到自己後背重重地撞在了船艙上,宰相千金發出一聲悶哼,然後才睜開眼睛有些驚恐地看著布蘭多。


    她臉上很快褪去了血色,露出了錯愕混雜著不知所措的神色。


    “布蘭……別……不要……”


    她哆嗦著,好像整個人都害怕得癱軟了下去。


    但很快,唿吸困難便一陣陣襲來,德爾菲恩像是離了水的魚一樣長大嘴巴,一張一合地唿吸著,卻感覺不到半點空氣。


    德爾菲恩充滿了恐懼的眼神深處流露出深深的對於生的眷念之色,她懇求著看著布蘭多,不住地搖頭,仿佛隻想求得一命。


    她伸手去抓布蘭多的手,用力地掰開,拍打,用腳拚命踹布蘭多的膝蓋,但都無濟於事,眼淚橫流而下,她發出嗚嗚的懇求聲,但這聲音也很快低微了下去。


    布蘭多冷冷地看著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心中卻沒有絲毫同情。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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