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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實證明,會的。


    秋日的氣息正日漸濃鬱,枝頭沉甸甸的果實正隱示豐收祭典的來臨,進入‘愛麗兒的月份’(1)之後,梅茲各地的作物開始進入豐獲期。軍事貴族們一麵繼續在西線屯兵,一麵開始安排領地內的佃農們進行秋收的工作,至此白銀女王試圖在秋收之前攻入梅茲的願望徹底破產——無論在東線還是西線。


    但也非全無作用——


    聖休日的‘大日食’之後,東梅茲金針森林到銀穀海灣一帶的非自然冰川與積雪逐漸開始融化,當日的戰爭對這一帶的農業造成了毀滅性的打擊,法坦港與奧韋欣都遇上了緊接而來的糧食危機,貴族們不得不命令緊急從路德維格和梅霍托芬地區調集糧食來賑災。連日來的多次日食不可避免地在這一地區造成了恐慌心理,占星術士們對民眾宣稱這是受千年一遇的魔法潮汐的影響所造成的法則紊亂,在這樣的背景下,末日論塵囂直上,潛伏於陰影之中的勢力乘機大行其道。


    對此皇長子不得不在法坦港與奧韋欣實行戒嚴,這一舉動事實上拖慢了他們在東線上反攻的進程。


    但值得一提的是,在梅蒂莎與尼玫西絲收複了瓦拉契通往金針森林的通道之後,駐留於北方的軍事貴族乘機借道東進,收複了花葉領,消滅了集結於此的白之軍團殘餘。魏娜公爵一方麵遵從布蘭多的叮囑,在阿爾讓山口駐紮重兵,一方麵命人將被軟禁在韋羅莎堡的花葉大公次女、法伊娜的妹妹伊莉婭解救出來,並護送她前往法坦港與去姐姐相見。


    這之間還發生了一段插曲。


    在見到被困多日的妹妹之後,法伊娜當時就情緒失控,抱住自己的妹妹放聲痛哭,表現得極為失態。事實上自從梅霍托芬被關上囚車以來,她的精神無不時刻緊繃,即使後來被眾人解救之後,心中仍舊擔心父親與妹妹的安危。直到東梅茲形勢逆轉,梅蒂莎與尼玫西絲攻克瓦拉契通往金針森林的通道,魏娜公爵克複花葉領之後,她心中沉甸甸的包袱才算落地。


    然而在見到妹妹的那一刻,多日來積累的負麵情緒難免爆發出來。


    皇長子反攻的腳步緩慢,但進入豐獲之月的後半旬之後,東部梅茲地區與梅霍托芬境內零星的大小戰鬥仍舊相繼宣告結束,隨布蘭多北上現下效忠於皇長子的南方貴族們甚至進一步攻陷了亞薩要塞,將長青走廊納入自己的控製之下。


    自此整個東線的戰役完全結束,而布蘭多則遵照約定,在布辛揚森林禮送在戰俘營‘休養生息’多日的白之軍團離開梅茲地區。


    事實上關於白之軍團的去留問題曾在北方貴族內部掀起不小的波瀾,許多人——甚至包括魏娜公爵都認為應該將這些人扣押到戰爭結束,但最後皇長子萊納瑞特力排眾議,支持了布蘭多的決定,而奧爾康斯伯爵等一眾南方貴族也紛紛表示同意這個決定。


    畢竟真正參與了當日進攻作戰計劃的諸人心中都明白,在法坦港一戰中白之軍團雖然投降,但並沒有真正喪失戰力,將他們留在東梅茲等於說是一枚隨時可能引爆的定時炸彈。


    何況奧爾康斯伯爵還認為,在帝國的內戰中,他們一方必須在道義上保持優勢,絕不能因小失大。最後他的意見在北方貴族中達成了共識——如今奧爾康斯伯爵已經成為萊納瑞特的左膀右臂,他對當下這個地位顯然極為滿意,完全忘了當初站在白銀女王一邊與布蘭多對立時的場景,多次在公開場合聲稱他和布蘭多是‘不打不相識’。


    對於這家夥的厚臉皮,布蘭多也是無語得很。


    但在白之軍團離開布辛揚的兩周之後,一個噩耗傳來,在進入班克爾的第一天,白之軍團的軍團長安布納爾公爵選擇了在格裏切爾一家旅店之中結束了自己的一生。據說他沒有留下任何遺囑,隻給家人和女王陛下各寫了一封信,在留給白銀女王的信中,這位公爵大人表達了自己未能報答皇室信任的歉意,詳述了自己一生的忠誠與信念,最後委婉地向這位帝國的皇帝陛下提出了警告:瑪達拉的亡靈並不值得信任——


    康斯坦絲在收到這封信之後,微微歎了口氣,然後將之化為灰燼。


    後來她也並未因為安布納爾在戰爭中的表現而降罪於其家人,隻命人隆重地將之安葬之後,然後讓安布納爾公爵的長子襲其爵位。


    對於安布納爾公爵的死,布蘭多倒沒什麽感觸,隻稍微有些惋惜,至少這位公爵大人算得上是一位光明磊落之人;但正直者難免悲壯,這位公爵大人為了保全白之軍團甚至可以向他的敵人妥協,但在一切都結束時,他選擇了用自己的生命來挽迴身為軍人的榮譽。


    安布納爾公爵死訊傳迴法坦港正是豐獲祭之後的第三天,當時布蘭多正百無聊賴地旁聽萊納瑞特皇子與他手下的臣子們的決議,事實上這與他並沒有什麽關係,因為自從這個月中旬以來,埃魯因人就已經退出這場發生於帝國內部的角逐,來自於托尼格爾的艦隊雖然仍舊停泊在法坦港,但事實上隨時會啟程返迴瓦爾哈拉。


    使節團的任務到了這一刻,事實上已經宣告失敗了。


    不過埃魯因人卻得到了比原來設想中更多的東西,至於將來聖戰會怎麽展開,這個古老的王國已經有了更多的選擇。


    而正當魏娜公爵慷慨激昂地提到應當在西線展開反攻時,大廳的門被氣喘籲籲的奧爾康斯伯爵撞開來,他帶來了安布納爾公爵的死訊,以及另一個消息——


    就在安布納爾公爵死後的第三天,白銀女王康斯坦絲宣布了一條消息:


    在她所統治的帝國政治中心,很快即將舉行一場盛大的訂婚儀式,參與訂婚儀式的一方是來自於瓦拉契的山民王子,但另一方卻大出人們的預料之外——女方並非是這位女王陛下的某個女兒,而是新近受封的瓦拉契女伯爵。


    關於這位神秘莫測的女伯爵,事實上從她受封的那一天起民間就充滿了各式各樣的傳聞,一些傳聞說她也是山民,而另一些傳聞提到她在受封之前其實並非帝國人,而是來自於帝國治下的某個邦國。這些充滿了神秘色彩的傳聞每一條都讓人們對這位女伯爵更感興趣,在女王治下的所有地區,人們都在討論著這場訂婚儀式,一時間連他們在梅茲地區的軍事失敗似乎都被人淡忘了。


    由訂婚儀式所引起的熱議甚至波及了皇長子所控製的梅茲、梅霍托芬與路德維格地區,雖然民間稍微冷清一些,但貴族高層也在討論白銀女王這個異乎尋常的舉動。場聯姻從一開始就帶著濃厚的政治色彩,顯而易見是為了安撫才宣布對白銀女王效忠的山民勢力,但他們不明白的是為什麽對方要將之搞得這麽大張旗鼓?


    難道僅僅是為了掩飾之前的軍事失敗?


    克魯茲人不明白,但有人心中卻很清楚。


    布蘭多明白,這一次又讓那位宰相千金說中了。


    在短暫的猶豫之後,他立刻開始作出安排,帝國東西對峙的局麵已經形成,萊納瑞特的勢力雖然還算不上穩固,但總算是有了立錐之地。他並不打算讓埃魯因人為克魯茲人的皇位衝鋒陷陣,所以現在是到了抽手離開的時候了。


    首先是讓歐妮、易妮德等人帶著小王子離開帝國,使節團的任務結束,小王子的使命也同樣宣告完結。雖然哈魯澤在得知老師要留下來之後,也委婉地表達了想要留下來和他共同進退的意思,但被布蘭多用‘國王必須對他的子民負責’為理由給駁斥了迴去。


    不過看著小王子依依不舍的眼神,布蘭多心頭也是微微一暖,這次出使以來前者成長良多,總算是有了身為王者的氣質。這讓他感到十分欣慰——至少對得起這個過程中所經曆的危險,雖然也留下一些麻煩,至少士兵們交口相傳的戰場上的‘公主殿下’就是一個,他至今還沒想好怎麽和格裏菲因公主解釋這位消失的‘福莎公主’究竟到那裏去了。


    好在暫時也不用麵對那位公主殿下。


    在艦隊離開之前,布蘭多和尼玫西絲見了一麵。


    當日在吸收了戰爭石板之後,白葭學姐的人格就陷入了沉睡之中,至今還沒有醒過來,也不知道獲得了什麽樣的能力。而隨後尼玫西絲的人格就掌管了身體的主動權,她在見到布蘭多的第一時間,二話不說就直接給了後者一個響亮的耳光,然後咬牙切齒地看著他,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麽,但終歸沒說出口來。


    不過布蘭多看她唇形讀出了這句話的意思:狗男女!


    布蘭多哭笑不得,他當然知道她這一巴掌是為了當初白葭學姐調戲他的事情,可那又不是他授意的,要說起來他自己也是受害者啊。


    好在他心中對於這位繼承了學姐靈魂的少女也有些心存愧疚,並沒有計較什麽,反而是看對方破去了之前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臉一直羞紅到了脖子根的樣子,感到十分有趣。


    “尼玫西絲小姐,不管你對我有什麽看法,但這一次埃魯因國內的事情就拜托給你了。埃魯因眼下雖然看起來風平浪靜,但波平如鏡之下暗潮洶湧,無論是王黨、帝國還是瑪達拉的亡靈三方任意一方處理不好,王國隨時可能重陷危機之中,更不用說萬物歸一會肯定會在這種情況下乘機興風作浪。”


    尼玫西絲皺著眉頭似乎連看都不願意多看他一眼,冷冷地答道:“我自然明白,並不需要你多此一舉地提醒。”


    但她也明白在格裏菲因公主手下的眾臣中,隻有眼前這一位對於埃魯因的未來最為明晰,所以還是開口問道:“你有什麽想法,就直接說吧。”


    布蘭多點了點頭,對於尼玫西絲尚能保持冷靜的大局觀表示滿意。


    “去告訴公主殿下,亡靈一定會在今年之內發動第二次黑玫瑰戰爭,無論任何人對她說了什麽,都讓她不要相信,對麵布羅曼陀的黑玫瑰必須放棄一切的僥幸!”


    “你知道嗎,王黨一直認為你想借助亡靈的威脅來擴大自己的影響力,”尼玫西絲冷冷地看向他:“你的意思是讓公主殿下徹底地與之對立?”


    “這麽認為的不過是一群目光短淺之輩,我相信王黨中同樣有人能看清這一切。政治是一種妥協的藝術,尼玫西絲小姐,但不是向誰都要妥協的。”


    “我會把話帶到的。”


    “謝謝。”


    “不必謝,這不是為了你。”


    默默目送尼玫西絲上船,布蘭多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嘶——”他忍不住呲了呲牙,這女人下手可真是一點不留情麵,還真有些痛。雖然說現在他的防禦早已超乎常人,但也不是可以屏蔽疼痛的,何況尼玫西絲眼下的實力也一點不差,吸收了第二塊石板之後,對方已經隱隱觸摸到了要素的領域。


    “怎麽樣,痛嗎?”這個時候一個有些揶揄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伯爵先生。”


    布蘭多迴過頭,卻發現正是西法赫家的小公主。琪雅拉今天穿著一件精致的公主裙,撐著一把紫色的遮陽傘,看起來好像洋娃娃一般,兩條馬尾在金色的陽光下閃閃發光,她仰著小臉,一臉饒有興致地看著布蘭多,碧藍如海的眸子裏時不時閃過一抹狡黠的光芒。


    “西法赫家族的公主殿下,代我向你哥哥問好。”


    “我會的,”這位人小鬼大的小公主笑眯眯地答道:“不過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伯爵先生。”


    布蘭多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現在你應當知道我哥哥是怎麽打算的了,我就想問你,伯爵先生,你打不打算娶我?”


    “噗!”


    布蘭多差點沒給自己嗆死,他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開門見山的問題他見多了,但這麽直白的還是頭一次。尤其是提出這個問題的還不過是個小不點,他雖然不知道這位小公主今年幾歲,不過看她那發育貧乏的小胸脯,以及踮起腳尖都隻到他胸口以下的個頭,怎麽看都不像是超過了十四歲的樣子。


    “公主殿下……”布蘭多一邊咳嗽一邊哭笑不得地答道:“這個問題還是等到你成年了再說吧。”


    “切,”琪雅拉一臉鄙夷之色:“虛偽,別以為我不知道貴族們的齷蹉,我可是皇室之女,你就不想得到我麽?”


    布蘭多覺得自己再這麽說下去,邊上就有人要叫憲兵了,趕忙打斷這小鬼頭的話道:“夠了,公主殿下。”


    “哼!”琪雅拉輕輕哼了一聲,別過頭去,不過小小的臉蛋上也染上了一抹紅暈。她有些不服氣道:“我兄長除了雙眼有礙之外,那裏不比你那個搓衣板公主更優秀,還有那個什麽‘福莎公主’殿下,讓他去當國王,還不如把他給嫁出去,反正總有不少人好這一口——埃魯因需要什麽樣的國王,伯爵先生難道還不明白麽?”


    布蘭多輕輕搖了搖頭:“琪雅拉小姐,如果你哥哥的姓氏是科爾科瓦,那麽他會成為一個優秀的國王。”


    “西法赫家族也曾經統治過埃魯因!”


    “但那也隻是曾經,琪雅拉小姐,你是個聰明的女孩,你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麽。”


    琪雅拉的眼神稍稍有些黯然,她咬了咬嘴唇,似乎十分不服氣的樣子,但以她的智慧,她當然明白布蘭多說的是對的——這個古老的王國已經經不起再一次的動亂了。她站在那裏,皺著眉頭,絞著手,布蘭多自從認識這位小公主以來,還從沒見過對方這麽孩子氣的一麵。


    他心下微微一軟,正準備出口安慰她兩句,沒想到琪雅拉卻先一步反應了過來,打斷他道:“你不必安慰我,我才不要你這種家夥假惺惺的安慰,我還有一件事。”


    “嗯?”


    布蘭多微微一怔。


    琪雅拉低下頭去,雙手繞到脖子後麵,解下一根項鏈來。她將那根項鏈放到手心中,然後遞到布蘭多麵前:“諾,這是父親送我的護身符,我先借你用一下,你可要活著迴來還給我。”


    布蘭多總覺得對方這句話有些不對味,他看著手中的項鏈,項鏈上還帶著這位小公主體溫的餘溫,那是一枚漂亮的水晶墜飾,內裏仿佛有翻騰的血液。他覺得自己似乎在那裏見過這條項鏈,不過他馬上就看到雕刻在墜飾底座上的西法赫家族徽,才想起這根項鏈所代表的意義,這可是曾經王室血脈的印記。


    雖然對於護身符這種東西有些不以為然,但布蘭多也沒想到對方會把這麽貴重的東西借給自己,上麵所承載的心意可想而知,他心中微微有些感動:“公主殿下……”


    沒想到琪雅拉卻一臉厭惡:“快把你那比哭還難看的表情收起來,惡心死了,我隻不過是不想還沒嫁出去就守了寡罷了!”


    布蘭多頓時語結,他總覺得再繼續和這位公主殿下多說幾句,自己恐怕真會心肌梗塞而死,也不知道對方這些稀奇古怪的思想是怎麽來的,她究竟是在那裏接受的貴族教育?


    ……


    注1:梅茲當地人對於秋之女神的昵稱。(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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