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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位內廷騎士仍舊在勸說姬恩伯爵。


    對於喬根底岡入侵的說法,姬恩伯爵顯然並不相信,就像勸說他的羅傑斯等人若不是親眼所見,也斷然不會相信喬根底岡的地下大軍會突然出現在地表一樣,大蜂巢之下的世界對於他們來說畢竟太過遙遠,穴居人、迷宮中的牛頭怪,都是床頭故事中的可怕生物。雖然他也沒辦法解釋自己的盟友之所以失蹤的原因,隻能認定這是布蘭多私底下的陰謀詭計,隻不過他無法看穿對方的圖謀罷了。


    不過不管他願不願意,布蘭多所謂的‘勸說’與其說是建議不如說是威脅,最終他也不得不心不甘情不願地交出指揮權。


    夕陽日暮,落日一點點沉入西麵的群山,整個丘陵地區仿佛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寂之中,北麵的湧銀穀地中再看不到瓦爾格斯的燈火,天邊一片漆黑,丘地安靜下來之後,寂寥無聲,叫人毛骨悚然。


    四位內廷騎士默默地走在紅鬆林地邊緣,走了一陣之後,女騎士娜莎終於忍不住開口道:“或許姬恩伯爵他說得沒錯,情況還沒那麽糟糕,或許出現在外表的隻是一隻來自喬根底岡的流寇,這樣的事情經常發生不是嗎?”


    羅傑斯緊緊地皺著眉頭,沒有答話。


    “那昨天晚上我們看到的那些古怪的光柱和劃過天際的流星又作何解釋,還有奎的傳訊魔法被幹擾,這是有預謀的進攻”特雷弗搖了搖頭:“姬恩伯爵那老家夥不過是不願意向埃魯因人低頭,你我都明白,這些地方上的貴族老爺們一貫是固執而又好麵子的。”


    娜莎沉默了片刻,仿佛是想找到可以反駁的理由。但又無法說服自己一樣。最後她有些擔憂地問道:“如果喬根底岡真的入侵我們,對於帝國來說會有多糟糕?”


    “這取決於喬根底岡的入侵有多大規模。”羅傑斯沉聲答道。


    “你覺得這次入侵會有多大規模,難道它們真能威脅到帝國在南方的防線?”娜莎不敢置信地問道。


    這個問題似乎沒人能迴答,他們心中或多或少也覺得布蘭多是在危言聳聽,但羅傑斯和特雷弗都並不熟悉地下那個被遺忘的國度,事實上一般人中連認得全地下住民族群的人都很少見。羅傑斯和特雷弗忽然想到什麽。他們將目光投向那個身披長袍的黑發少年。


    奎平靜地答道:“喬根底岡和我們稍微有些區別,它們沒有統一的國度,黑暗的地下隻有大大小小的領主存在,唯一的例外隻有黑暗精靈們。”


    “奎,最大的領主能有什麽樣的實力?”娜莎問道。


    “大約相當於地表上一個實力中等的王國。”


    “這樣的領主多嗎?”


    奎搖了搖頭:“除了一般人們最熟知的三條被龍族流放的黑龍之外,就是鼎鼎大名的牛頭怪之王傑拉特,美杜莎之後珀塔娜,它們被稱為地底世界之王。”


    “如果說要威脅到帝國的南方防線,這樣一位領主的實力夠麽?”娜莎又問。


    “傾其全力的話。或許夠,但地下世界的戰爭很少傾盡全力,因為要防範暗處的敵人。兩位領主聯手是比較可靠的猜測,但這樣的領主在喬根底岡也是首屈一指的存在,它們很少會到對於它們來說同樣未知的地表世界來,如果不是這些地下之王出手的話,普通的領主恐怕要十位甚至是二十位聯手才能發起這樣規模的戰爭。”


    “奎,你覺得那可能性有多大?”特雷弗迴頭問道。


    “說不準。地下世界是一個信奉黑暗法則的世界,爾虞我詐是黑暗中的常態。它們很少相互信任,更別提結成同盟。”奎答道。


    娜莎有些崇拜地看著自己這位同伴:“那它們有可能在特殊的情況下結成同盟麽?”


    “或許有”奎答道:“但我說不準,那位托尼格爾人的伯爵或許對這些地下之民了解得更多。”


    “為什麽這麽說,他說不定是危言聳聽而已?”女騎士顯然並不樂意聽到他這麽說。


    黑發少年卻答道:“他和他身邊那位女騎士對於喬根底岡軍隊動向的判斷迅速而自信,這一點我做不到。”


    特雷弗覺得自己這個同伴的說法有些言過其實。他搖了一下頭,奎雖然擁有天才般的頭腦,但在處世上卻要稍微差一些,他很清楚這裏麵的把戲,那些埃魯因人完全可以是裝出來的。他聽了娜莎之前的問題。心中也有些動搖,喬根底岡真能拉出一支由十數位領主構成的大軍來找帝國的麻煩麽?帝國在它的子民心中堅不可摧,它或許一時會碰上黴運,但絕不可能正好巧合到遇上最壞的情況,特雷弗甚至無法想象羅科齊——斷劍山脈要塞群會受到威脅,那可不是一座兩座要塞,而是一條縱深近百裏,設施完備的防線。


    他隱隱有些認同了女騎士的說法,或許眼前的敵人不過是從地下世界來地表世界打秋風的流寇軍隊,它們或許是由一位或者兩位領主的軍隊構成,收了托奎寧獅人的好處,來帝國境內搗亂,分散帝**隊的注意力,並趁機劫掠一番罷了。


    他正這麽想著,但一旁的羅傑斯忽然開口問道:“奎,整個喬根底岡的力量聯合在一起,會有多強?”


    黑發少年忽然抬起頭看著這個一直以來緊皺著眉頭的同伴,臉上第一次露出莫名的神色。


    “那是不可能的。”他答道。


    ……


    雖說特雷弗與娜莎都希望喬根底岡對於帝國的入侵隻不過是一兩位領主私下的個人行為,但在魯瑟夫以南,羅科齊高地的末端,正在發生的一切顯然事與願違。山脈隘口處曾經是一座雄偉的要塞,然而現下隻剩下碎石與瓦礫,整座要塞仿佛被可怕的力量從正麵擊中。原本完好的城牆破開一個巨大的豁口,缺口沐浴在月光之下,整個斷麵像是被火焰灼燒過一樣,連磚石都呈現出碳化之後黑亮的顏色,碎石之中閃閃發光,那是結晶化之後的沙礫。要塞中到處分布著這樣的場景。除了死氣沉沉的死物之外,還有被燒焦、扭曲的屍骸,有動物的——牛、馬、驢子,甚至是龐大的幾乎被燒成骨架的地行龍,空蕩蕩的地靠在街道旁同樣被燒成框架結構的屋子邊,它沒有掙紮的痕跡,讓人不禁聯想到死亡降臨之時,極度的高溫一瞬間就將這頭龐然大物從**到靈魂徹底化為灰燼。


    但不僅僅是動物,人類的屍體同樣隨處可見。他們中有些穿著盔甲——但現在早已變成了融化之後又重新凝固的金屬溶液,有些不過是平民,但不管是老人還是孩子,男人還是女人,都變成一塊無法辨認的焦炭,這樣的屍體散布在整個街道上,他們所處的位置說明他們生前正在躲避什麽,但時間停留在了這最後一刻。


    整座要塞像是被從中間犁過。這些區域的街道、建築變得破碎不堪,但其他街區仍舊保存完好。隻是街道上以及兩側的山坡上插滿了一根根尖銳的木樁,數不清的人類的屍體被插在這些木樁上,屍體目光空洞地望著黑沉沉的天空,天空中烏雲密布,而目光中也早已失去了生氣。


    破碎的要塞變成了一座死寂的城市,沒有克魯茲人。也不存在他們的敵人,就像是死神從此地經過,悄無聲地帶走了所有生命。


    這樣的場景在整個羅科齊高地之上,斷劍山脈以東,並不是唯一的個例。而是在許許多多地方同時上演。這裏是帕西利安要塞,帝國的羅科齊——斷劍山脈要塞群雖然由大大小小上千座要塞、關卡以及堡壘構成,但隻有翠爪要塞、艾爾諾堡、帕西利安要塞三座要塞是這條防線真正的核心,其他的城寨堡壘不過是圍繞它們以保護它們為目的修築起來的,帕西利安要塞就是這條防線在帝國方向上的最後一道關卡,在千年的曆史中它從沒有被攻陷、甚至沒有受到過攻擊,但今天,一支克魯茲人從未打過交道的軍隊卻改寫了這個曆史。


    弗裏斯從廢墟之下醒來的時候,仍舊無法忘記他之前見過這一生當中最難忘的場景,他記得那時候要塞遭到了一群不知道從那裏來的鷹身女妖的襲擊,要塞的最高指揮官認定這是一次魔物襲擊,或許在要塞附近某個地方又產生了一座新的巢穴,這樣的事情在邊境地區經常發生,荒涼的羅科齊高地上本來就是魔物的遊蕩地,帝國士兵們毫不驚訝地加入戰鬥。弗裏斯是一名帝國弩手,自然也要參與戰鬥,不過他與其他人一起在射室中相對安全——雖然城牆上麵的吵吵嚷嚷讓人有些難以忍受,民兵們重型器械經由滑道推到垛口後麵發出的吱吱嘎嘎響聲也令人牙酸,當時他如同訓練中一樣用重弩的絞盤上好弦,放上弩矢,然後走到射孔處往外觀察。


    然後那一刹那——


    他好像聽到城牆上麵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那聲音像是從天邊降下,又像是午夜時分鬼怪的哭嗥,一聲利嘯讓他感到寒毛直立,然後他透過射孔看到了一隻巨大的、猶如墨黑色鑄鐵球一樣冷冰冰的、毫無感**彩的眼睛,那隻眼睛,隻消一眼,就讓他如墜深淵,徹骨的寒意像是從腳下升起,將他凍結在那裏,雖然張口想要尖叫,但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他隱約聽到城牆上麵傳來同僚們驚恐的喊叫,喊叫聲嚶嚶嗡嗡匯成一片,仿佛在描述著一頭讓他們驚恐萬狀的怪物。


    但弗裏斯還沒來得及聽清楚那是什麽,然後就是地動山搖,他看到射室的牆壁向他坍塌下來,腳下一空之後,世界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弗裏斯再度清醒之後,才意識到,正是那些坍塌的磚石救了他一命。


    他躺在黑暗中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才恢複了一絲力氣,然後顧不得渾身酸痛,咬牙從碎石瓦礫中扒開一條通道。仿佛是奇跡般的,他發現自己並沒有受太重的傷,除了唿吸時隱隱作痛讓人懷疑斷了一兩根肋骨之外。手腳都十分靈便,隻有擦傷,他手腳並用從瓦礫之中爬出來,下一刻,要塞中淒涼的慘景映入他的眼眶,弗裏斯一瞬間咬緊了牙關。眼前這一切像是曾經在他夢境中出現過,他雖然早有預料,但還是忍不住渾身顫抖起來。


    他抬起頭看著山脈隘口的方向,那是魔物大軍消失的方向,從那裏是通向翠爪要塞的山道,後麵就是羅科齊——斷劍山脈要塞群的腹心地區,他心底一片冰冷,已經意識到這根本不是什麽魔物襲擊,而是一場有預謀的突襲。


    那隻眼睛……


    弗裏斯哆嗦著迴想自己曾經看到的那一幕。他似乎想說服自己那隻是一個幻覺,潛藏在心靈中〖真〗實的恐懼卻提醒著他,那究竟是什麽。


    那是龍啊——


    一頭黑色的龍。


    ……


    克魯茲有一句俗語:帝國的每一天都風平浪靜,帝國的每一天都波雲詭譎。這句話用來形容整個克魯茲帝國或許有些不太恰當,但用來形容帝都魯施塔則再貼切不過。


    從三天之前開始,白薔薇園就被一種令人壓抑的氣氛所籠罩,聖康提培宮內死氣沉沉,仿佛每一個走進去的人都會沾上黴運。在以往。這通常代表著女王陛下的心情又有了改變,通常來講。導致陛下生氣的因素有很多——比方說又有某個貴族給她招來不快,或者是讓她失望,又比方說炎之聖殿又冒犯這位至高者的威嚴,炎之聖殿和女王陛下常常互相冒犯,這是人盡皆知的事實,但除了以上兩個最主要的原因之外。還有一些旁枝末節的事情,比方說山民、安澤魯塔人或者別的什麽野蠻人又擊殺了帝國的稅務官,亦或者與皇室聯姻的幾位大公又派人前往這位女王陛下的某個宴會什麽的——白銀女王和這些帝國的外戚們關係極差,這是由整個帝國所公認的。


    事實上最近有多了一些新的名目,比方說某位來自於埃魯因的伯爵大人。據說成了這位女王陛下的眼中釘肉中刺;此外就是關於那位女性山民伯爵的傳聞,據說每一次陛下召見她之後,心情就會變得很差。


    但這一次,既沒有貴族招惹麻煩,炎之聖殿也安安分分,雖然上個月七皇子在瓦拉契返迴帝都的路上馬車不慎摔進山崖,受了重傷,但山民們對此也表現得極為順服,他們甚至派出了一個使節團來專門解釋此事,這個使節團眼看就要抵達帝都,這種態度明顯是要徹底向帝國的至高者投誠了,某位女王陛下似乎也沒必要就此事大發雷霆。


    另一方麵,huā葉領和路德維格似乎都沒什麽消息傳來,那位托尼格爾人的伯爵大人的傳聞也在這幾天中石沉大海,根據從陛下身邊的使女那兒傳出來的消息,陛下最近一段時間以來也沒召見過某位女性伯爵。


    唯一算得上新聞的,仿佛就是幾天前班克爾、紫羅蘭穀等地區紛紛報告過一次罕見的神器反應,但這些神器共鳴都隻在極少數地區獨立產生,而在更廣闊的地區上卻沒有人觀察到,星與月之塔的術士們至今還沒得出結論這究竟是幻境還是〖真〗實存在的事實。


    但事實上,在整個帝國高層貴族的圈子之中,也隻有少數消息靈通的人士明白,自從那一天之後,帝國就失去了安茲洛瓦以南地區的消息。這裏的消息,指的正是隸屬於王室的內廷騎士的秘密報告,原本每一天一次的報告,從三天前開始,從瓦爾格斯到熊湖地區,到魯瑟夫,甚至整個羅科齊要塞群以南的範圍,都好像從地圖上消失了一樣,失去了音訊。


    如果是在平日裏,這一兩天的延誤根本不算什麽,但偏偏就在這之前,幾乎整個帝國的目光都還集中在這個地區,帝國的貴族們還意猶未盡地等待布蘭多和安澤魯塔地方貴族們的最後一戰的結果,但忽然之間,這個地區就音訊全無了。無論是私人的還是王室派出的密探,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一去不複返了。


    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認為這是那位托尼格爾人的伯爵搞的鬼。


    但隨後傳來的消息,卻讓整個帝國陷入一片死寂。


    第三天淩晨。


    康斯坦絲將她手下的兩位騎士團長召進了白薔薇園——


    此時此刻,在這位女王麵前,皇家騎士團團長特拉維斯先生與帝都龍騎兵團長凱文先生正一個勁地用手帕抹著額頭上的冷汗,他們兩人一個來自於帕魯特家族,而另一個也同樣來自於這位女王陛下所信任的地方貴族的家族,他們明麵上的身份是康斯坦絲手邊兩大禁軍的頭子,但隻要在魯施塔生活過一段時間的人都會知道,這兩位先生事實上一直秘密掌管著內廷騎士的外務工作。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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