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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沃恩德,每一年中以安息之日這一天作為分界線,標誌著一年末尾的到來,無論是平民還是貴族,都會在這一天之後逐漸減少外出活動,無論是工作還是私人的出行;仿佛整個一年中的喧囂都在這一個月中沉寂下來,人們開始舉辦各種辭舊迎新的慶典,宴會,從最北邊的十臂城,到埃魯因南境邊陲的西爾曼、冷杉堡地區,家家戶戶都開始為來年準備和祈禱,祈禱神明們庇佑新的一年中風平浪靜,萬事順利。


    但仿佛自從劍之年這一年的年末在埃魯因王國和克魯茲帝國邊境上演的一次微不足道的衝突以來,一場鬧劇正式從克魯茲南邊境由南向北上演,打破了這種往昔裏應有的平靜;從霜降之月開始,人們好像逐漸習慣了一個接一個的勁爆消息從南麵傳來,起先是埃魯因人攻陷了帝國的要塞,一位來自於埃魯因的伯爵大人試圖挑戰帝國的威嚴。然而在隨後的傳聞之中,這位伯爵大人又成了占據公理的一方,他在黑劍壁壘的所作所為隻不過是為了對某些傲慢的貴族還以顏色——在這個年月中,克魯茲人的驕傲感還沒有淪落到需要在一個小國身上展示優越感,相反,大國的氣度讓帝國的公民們更重視道義上的正當性和合法性——因而他們在感情上反而更願意站在布蘭多一邊,去與那些傲慢自大、頑固僵化、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帝國貴族形象同仇敵愾起來,因此布蘭多每取得一次勝利,在帝國的平民階層、甚至是下層貴族之中反而是一片叫好聲。


    ‘就應該給那些貴族老爺們一個教訓,叫他們明白。’


    這是帝國幾乎所有下層人民的共同看法,這倒不是說帝國的上層已經大失人心,金字塔結構就要搖搖欲墜,隻要布蘭多振臂一唿,帝國就要分崩離析了。以上的心態多半是一種事不關己,幸災樂禍的心態,這種以下犯上的逆襲總是平民大眾喜聞樂見的戲碼。當然,不排除少部分陰謀分子因此而蠢蠢欲動,甚至謀劃了幾次小小的叛亂,但這些判斷錯誤形勢的倒黴蛋反而因此而被白銀女王抓住機會,組織了幾次肅清異己的行動,一網打盡,從這方麵來說,這位帝國的至高者到的確要感謝布蘭多。


    於是帝國的南方空前的熱鬧,而帝國的中心反而空前的穩固起來。


    無論如何,不管情願還是不情願,布蘭多與他的使節團繼續向北挺進,大大小小關於這位伯爵大人的傳聞也仍舊從四麵八方向帝國的中心匯聚而來。


    冬琴之月的最後一天,聖奧索爾的蘇眠節,其他地區稱之為複蘇慶典舉行的日子,布蘭多在擊潰了攔在自己麵前的帝國貴族私軍、一個有名的由地方鄉紳子弟組成的騎士團夏至騎士團、以及由姬恩伯爵與奧爾康斯伯爵率領的安澤魯塔地方防衛軍團之後,使節團的規模已經從原來的百十人的中等規模一下子擴大成了數百人的大型車隊,除了使節團本身的馬車之外,隊伍後麵還拖著十數輛大型篷車,裏麵都是收押的帝國貴族,有老有少,而且大多數在曆史上還有名有姓,這支‘人質’車隊一開始不過一兩輛馬車,不過每經過一場戰鬥之後,往往就要加編那麽一兩輛,最終形成了現在長長的車龍的規模。


    對於這些帝國貴族,布蘭多倒沒有為難他們,至少讓他們保持著起碼的體麵,甚至允許他們保有侍從和親隨——當然這些隨從的能力範圍僅限於可以跑跑腿,為他們的主人們準備點吃喝,解決禦寒和生活上的問題而已,如此一來,布蘭多連這些俘虜的口糧問題都不需要親自去操心了,自有他們自己解決。當然不排除其中有些強硬派,想要給他製造麻煩的,抱著寧願餓死也要消耗布蘭多使節團的口糧的人,他處理的辦法也十分簡單,就給這些平日養尊處優的家夥提供基本的口糧,結果那些家夥才沒吃了兩頓硬麵包之後,就淚流滿麵地去聯係自己的侍從們了。


    布蘭多倒不慮這些人會逃跑,車隊附近有巫師們二十四小時提供的魔法警報,空中有石像鬼巡邏,在這積雪覆蓋的荒山野林之中,尋常人能跑上多遠?起先倒是有那麽幾個人試圖逃跑,布蘭多甚至都沒攔他們,結果沒幾天那幾個倒黴蛋就又冷又餓仿佛是野人一般自己迴到了車隊中,自覺自願要繼續當俘虜,布蘭多有意放鬆了對這幾個倒黴蛋在車隊中的監視,結果經由他們之口,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了他們的遭遇,一時之間也起到了良好的震懾效果。


    第二次逃亡的**來自於使節團經過魯瑟夫附近相對繁華的地區,幾名貴族的成功‘逃脫’給整個車隊的數百名俘虜猶如注入了一劑強心針,隨後他們就開始了大規模的逃跑行動,每天傍晚開始,逃離車隊的人絡繹不絕,但他們幾乎無一例外被抓了迴來。隨後不死心的帝國貴族又通過自己的隨從開始聯絡車隊外麵的人手,並展開了一次又一次鬥智鬥勇的解救人質的行動。


    至於其間的整個過程充滿了貴族式的智慧與異想天開,比方說什麽路過的馬戲團邀請布蘭多這位伯爵大人去參觀,或者說落難的貴族千金向他這位外鄉人尋求幫助什麽的,充滿了騎士們的浪漫主義色彩,有一些甚至叫布蘭多哭笑不得,至於其結果嗎,在布蘭多狠狠地教訓了幾次冒充成強盜、商人、激女、傭兵、貴族家眷甚至馬戲團成員的各路貴族騎士之後,使節團後麵的大篷車車隊毫無意外地又增加了一截。


    經過一個月你來我往的見招拆招之後,最後帝國貴族們終於意識到他們這些徒勞無功的逃亡計劃在布蘭多眼中壓根行不通,那位伯爵大人雖然看起來才不過二十歲,但卻精明得像是那些在大陸上行走了一輩子的老傭兵團團長,冒險者、傭兵和夜鶯慣用的那些偽裝和鬼蜮伎倆在他麵前和沒有差不多,他們當然沒料到的是,布蘭多一邊在教訓這些異想天開的家夥,一邊也是在偷笑,這些人竟然和他玩這些東西——這都是上輩子他玩爛了的東西,玩家的冒險者們在其後的半個世界中玩的可比這些幼稚的貴族們精彩得多,有些東西甚至是他們連想都沒想過的。


    在第二紀有一個著名的事例,有玩家為了伏擊山王夏利芬格,在距離艾麗斯安納不到五裏的地方硬是用幻術塑造出了一座一模一樣的岩山要塞,然後用屏障類法術將整個艾麗斯安納從地圖上屏蔽消失了,任誰都沒想到有人會在無數人眼皮子底下玩出這麽大的花樣,就連山王夏利芬格這麽著名的npc也是一樣。若不是當時那個玩家的公會出了一個紕漏,恐怕擊殺夏利芬格的偉業還真要叫他們完成。由此可見,這些貴族們的把戲,在布蘭多看來實在是無趣乏味得緊。


    他,蘇菲,上一世曾經在遊戲之中就斷斷續續擔任過差不多有三十年的團長,這在遊戲玩家中不算什麽特別出眾的經曆,但放在npc之中就十分了得,這份資曆甚至就連弗恩、尤塔這種老傭兵也未必幹得上。


    更別說他身邊還有一個更老的老團長,尼玫西絲,女騎士雖然不樂意承認她自己的身份,但這並不妨礙她發揮自己的經驗。


    兩個人經常徹夜在馬車中研究這些貴族的把戲,其結果自然就是某些倒黴蛋被吃得死死的。


    離開魯瑟夫,使節團也開始逐漸離開安澤魯塔的地界,這個時候長長的車隊中的某些小貴族家族終於扛不住了,他們開始陸陸續續提出贖人的要求,對於這些人布蘭多亦不特別為難,收了錢之後就大度地放人,這樣的慷慨反而讓他在一些小貴族之間贏得了名聲,關於踹門劍聖和瘋伯爵的傳聞也不像一開始那麽惡劣了。當然,這不過是一方麵而已,另一方麵歐妮小姐在他的授意下放走的那些貴族們終於開始發揮作用,在他們添油加醋的宣傳之下,布蘭多的身份成功成一個外鄉來的不同規矩、不受歡迎的異地客,演變成了一位大魔王的形象。


    他們如此宣傳,其實也是無可厚非,畢竟若不把布蘭多描述得陰險狡詐、以及如何的善於玩弄人心的話,豈不是顯得他們這些被他抓起來的家夥十分的無能?畢竟輸給一個強大的對手有可能說明你本身是軟弱無能的,輸給一個智慧卓絕的對手有可能說明你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輸給一個老辣的對手有可能指出你的幼稚與天真,但若你的對手卑鄙無恥,那麽起碼可以博取到聽眾的同情,畢竟善良是無罪的,不是麽?


    於是在他們的描述中,布蘭多給予貴族們的待遇和體麵就不翼而飛了,被布蘭多抓起來的那些貴族們每天過著的生活簡直是比地獄都有所不如,他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雖然人們大概要懷疑堂堂一位埃魯因伯爵搶奪他們這些人的衣服和口糧來幹什麽,但這樣的描述畢竟符合帝國人心中對於番邦效果野蠻人的揣測,於是這些貴族們的陳述成功地激起了整個安澤魯塔幾乎所有帝國貴族的憤慨。


    當然,這種憤慨事實上從一開始就一直存在,隻不過姬恩伯爵和奧爾康斯伯爵一時還沒想到怎麽在道義和公理上站住腳跟,好讓他們可以有理由繼續向這支埃魯因人的使節團出手而已,現在終於他們在來自於維埃羅的公爵小姐‘手把手’的教導下,找到了開戰的理由,不過這個理由聽起來多麽荒謬和不可信,不過用來說服女王陛下應該就夠了。


    於是在整個帝國的眾目睽睽之下,兩位伯爵大人開始了他們討迴麵子的行動。


    就如同一開始所描述的,這場從帝國邊境開始一路上演至帝國腹地地區的鬧劇又再一次上演,眼下顯然是它的第二季,至於還有沒有第三季和第四季度還很不好說。


    埃魯因人的使節團這個時節終於穿過了安澤魯塔群山的最後一道屏障,他們現在所處的這個位置在帝國的版圖上叫做浮雲丘陵,對於帝國來說這是一個相當有名的所在——在聖者之戰中,這裏就是大平原的起點,從這兒往東看,是一望無際的原野——也就是四境之野的最西南端。而在此地往北,通過一條名為長青走道的狹長的走廊,與北方著名的花葉領相連;而在此地的東方,緊靠著斷劍山脈,是羅科齊高地,那裏是最接近托奎寧大平原的地方,在群山交界之處有數不清的要塞和壁壘,阻擋著來自於獅人攻勢。


    也就是說,這個地方恐怕是此時此刻對於帝國來說除了四境之野與斷劍山脈東麓之外最接近戰爭的地方,自從七月開始,此地就進入了戒備狀態,時至今日,這裏已經看不到其他地方節慶的氣息,城鎮與城鎮之間,商站與商站之間的道路上,行人稀少,反倒是巡邏隊開始出現得頻繁起來。


    這個地方目前是兩個戰場的大兵站,也是帝國最為薄弱的環節之一,若在平日裏,布蘭多還真擔心安澤魯塔的兩位伯爵大人會想辦法說服南北兩個軍團某些大帝國主義者來對自己進行圍追堵截,不過現在嘛,帝國的軍人們正在浴血奮戰,顯然是不大可能來參與這些貴族之間小打小鬧的遊戲的。


    而這個時候,布蘭多也終於通過萊納瑞特在帝國內的勢力聯係上一部分偏向於他的帝國貴族——不過他首先接觸到的這些貴族反而並不是皇長子的鐵杆擁簇者——畢竟軍事貴族們的勢力範圍大多在北方,南方,是地方貴族與聖殿的傳統勢力範圍。而布蘭多接觸到的這些貴族,恰好是一些在感情上偏向於皇長子的地方勢力,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立場搖擺不定,而在力量上更遠不足以影響帝國的局勢,確切一些說,就是打醬油的。


    但這些醬油眾此刻對於布蘭多來說反而顯得十分重要,透過他們布蘭多終於了解到了這個時節帝國內部的一些情況——尤其關鍵的是在維羅妮卡和曼格羅夫返迴帝國之後發生的事情,在整個曆史發生了變動之後,布蘭多雖然仍舊對這個時代帝國的風土人情和貴族們處理事務的習慣擁有前瞻性的判斷,但他對於帝國在那次大爆炸之後、聖戰之前的細節上的具體走向,卻是少有的兩眼一抹黑,事實上自從他迴到這個時代以來,這還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狀況。


    而在與這些小家族的接觸之後,他終於斷斷續續了解了那之後發生了什麽,果然如維羅妮卡預料,她一迴到帝國就被剝奪了軍權,不過白銀女王並沒有因此而降罪於艾瑞希柯家族,而是讓維羅妮卡的兄長繼任軍團長,同時接過艾瑞希柯家族家長的位置。她這麽做明麵上是希望安撫軍方勢力,不至於太過得罪這些她將要用得上的人,但布蘭多知道其中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因為他很清楚維羅妮卡女士其實不過是整個事件中的替罪羊,在不明真相的人眼中這次事件是因為維羅妮卡不慎讓皇族蒙難而遭到的懲罰,但事實上這不過是個掩人耳目的名目而已,女王陛下心知肚明自己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她這麽安撫艾瑞希柯家族,難免有些做賊心虛之嫌。


    不過讓布蘭多有些不解的是,維羅妮卡竟然沒被放迴自己的領地,而是在帝都被軟禁了起來,這就叫他有些看不懂了,莫非這位女王陛下真的鐵石心腸,想要治這位軍團長大人的罪?他怎麽想都覺得沒這個必要,白銀女王不會不知道維羅妮卡的能力,她好像沒必要把對方往死裏得罪。


    不過布蘭多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倒是並沒有深想,直到尼玫西絲提醒他,這裏麵可能有陰謀,他才反應過來——事情的確有些不對了。


    尼玫西絲在得知了整件事的真相之後,給他的原話是:“克魯茲人的皇帝陛下會大動作。”


    “怎麽迴事?”布蘭多自知自己在政治上的經驗隻怕不必使節團中某位正義的騎士先生艾柯好上多少,於是也絲毫不感到有什麽不對勁似的,直接就開口問道。


    尼玫西絲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罕有地帶著某種恨鐵不成鋼的神色,這個眼光像極了當年學姐看他的目光:“你想想維羅妮卡是什麽人,他那個哥哥能成大器?既然你我都清楚這一點,白銀女王豈會不清楚,她這麽做等於說讓青之軍團空懸了出來,帝國的中心區域有哪些勢力?少了青之軍團之後,力量的平衡就輕易地打破了,一個成熟的政治家,是不會作出這麽冒險的舉動的,但她這麽做了,就說明她有所企圖,根絕風險與收益成正比的邏輯,她的動作一定不會小。”


    女騎士停了一下,才淡淡地答道:“隻是我們掌握的信息太少,還不足以推斷她究竟想要幹什麽。”


    布蘭多聽得心頭微微一跳,他看了這位平日裏沉默寡言,隻有這段時日以來和他討論對付貴族們的戰術時才偶爾多說幾句話的騎士小姐,一時間那種熟悉的感覺仿佛又迴到了對方身上,她之前說那番話時,簡直像極了當年學姐給他們分析任務時的場景。隻不過那個時候,白葭學姐要溫柔得多了。


    他抿了抿嘴唇,腦子裏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尼玫西絲的這番說辭,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


    但那位至高者的動作對於他們來說究竟是好是壞,就如同尼玫西絲所說,因為缺少的信息太多,一時半會也推斷不出來。


    “這件事真是越來越複雜了,”布蘭多忍不住自言自語道:“不過陛下的動作,想必不會和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扯上什麽關係,我們目前要做的事情仍舊是對付某兩位伯爵大人,隻有把這件事做好了,在接下來的帝國之行中我們才能占據主動。”


    女騎士聽完不置可否,反而是一旁的梅蒂莎答道:“領主大人,我認為專注一件事是好事,不過我們最好還是打聽一下這方麵的消息。”


    布蘭多這一次倒是點了點頭,其實他心中已經隱隱有了一個合適的人選。


    說起來,對方也算是他唯一在帝國認識的人物了。


    巧合的是,此刻他們在地理距離上還十分接近。


    ……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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