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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名女巫每人各站在一棵榛子樹下,開始吟唱起一段古老的歌謠,林間的草地上七根石柱忽然悄無聲息地破土而出,石柱中間泥土中又升起一塊巨大的聖白岩石,岩石上有一道裂口,黑洞洞像是通向地獄的大門。


    那石門和石柱很容易就能看出是人工從自然地岩石上雕琢出的,上麵還有一些彎彎曲曲的文字,侵蝕得模糊了,布蘭多隻能勉強分辨出那應該是一種古代的矮人的文字。


    “大人,這道門隻能持續半刻鍾,請趕快決定您要帶上哪些人。”白色的岩石一出現,巴巴莎馬上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布蘭多心中早已決定好人選“巴巴莎,你挑選五名靠得住的手下和我一起先進去。歐汀伯爵,你帶領騎士們隨後進入,剩下的人,保護好公主殿下,我要你們向煉獄之柱女神起誓。”


    “你請放心,布蘭多先生。”歐汀伯爵行了個騎士禮,答道。他和布蘭多的關係好像自然地變成了上下級的關係,但伯爵大人心胸並不狹隘,明白在這裏布蘭多遠比他更有資格發號施令,因此他並未感到有什麽不妥。


    女巫們紛紛恭順地依言而行,看得歐汀伯爵又是一陣感歎,女巫們雖然偶爾會與世俗的權力作一些交易,但絕不會表現得如此畢恭畢敬。他並不真的相信那老女巫說布蘭多曾經幫助過她們的說法,卻懷疑布蘭多的另一段經曆:他已經知道布蘭多是劍聖達魯斯的後人。也知道布蘭多曾經在一位十分強大的‘隱居巫師’門下學習過巫師的知識,歐汀伯爵很懷疑那就是圖拉曼,因此他下意識地將女巫們與布蘭多的關係歸結於她們或許曾經受惠與那位秘銀堡的堡主。


    “布蘭多先生——”半精靈少女剛剛開口,就被布蘭多打斷“公主殿下,請你留在這裏讓我安心好麽。因為無論是你還是我,埃魯因總需要一個人知道它未來應該如何走下去。我這麽說可能有些自大,但我不希望我的努力白費。”


    格裏菲因公主仔細看著他。“那我命令你必須迴來,你能做到嗎?”


    布蘭多沒有答話。叫他怎麽迴答呢。他心中也沒底。或許喬根底岡來的都是一幫沒腦子的穴居人,它們壓根沒想到會有一條秘密通道通往安培瑟爾北麵的丘陵中。所以它們傾巢而出,或者隻留守了一隻預備隊。讓他輕鬆拆掉火焰之扉。


    當然,他也希望如此。但他心中知道更有可能是截然相反的情況,惡魔們重兵把守著傳送門,他們隻有一線機會成功。他不知道自己要麵對什麽,甚至就算是在布契殺出重圍時,他心中也沒有這麽沒底過。


    曆史已經完全改變了,他第一次看不到那迷霧背後必然的結果。但他心中卻出奇地沒有恐懼,頭腦一片清醒,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幹什麽。


    “那麽這樣約定好了”布蘭多微微一笑。“如果我運氣不好死的話,我會讓歐汀伯爵把我的遺體送迴來。”


    這個玩笑開得並不怎麽高明,公主殿下皺著眉頭看著他隻說了兩個字:“活著。”


    “……我會盡力的,沒人會想死,公主殿下。”


    格裏菲因公主隻是靜靜地看了他一眼。這讓布蘭多感到大為奇怪。他以為這個模棱兩可的〖答〗案一定會受到斥責的,不過不管怎樣,他都已經作好決定了。


    巴巴莎已經選好了人選,她帶著那五名女巫來與他見麵。這五名女巫中其中一個據說是巴巴莎的侄女,是個六十多歲幹瘦的中年女人,其他三個也和巴巴莎關係緊密。最後一人卻讓布蘭多略微驚訝。那是個抱著蜂蜜罐子的小女孩,個頭還不到他一半身高,鼻子尖上有些淡淡的雀斑,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他吧巴莎介紹說她是她的養女,雖然隻有十四歲,但已經擁有白銀階的實力。


    布蘭多問她的名字是什麽,小女孩脆生生地答道:“糖罐。”


    好名字。布蘭多不由得看了一眼她抱著的蜂蜜罐,心想這小姑娘一定很喜歡吃糖,隻是不知道女巫會不會生蛀牙,或許是不會的。


    與公主告別之後,他帶著女巫們走進了那山洞之中,十二名騎士也尾隨進入。岩石的縫隙中是一個狹小的空間,大約隻容三人並行,地麵上可以明顯感覺出有人工雕琢的台階的痕跡。這個時候後麵有人用燧石點燃了火把,一股鬆子油的味道頓時充斥在山洞中,但眾人也看清周圍的環境。


    兩麵的岩石有如刀削,中間一條從岩石之間開鑿出的階梯直通向地下,和布蘭多記憶中並未有太大差別,隻不過灰塵很厚,他用手指在牆上一抹就劃出一道痕跡來,布蘭多心想當初第一個發現這裏的玩家一定也是這樣的感覺。


    但這時背後忽然傳來一陣驚唿。布蘭多趕忙迴過頭,然後他看到一道熟悉的纖細的身影從外麵走了進來,岩石的裂縫在她身後關閉,自然地合成四周岩壁的樣子,不留一絲痕跡。


    那正是格裏菲因公主。


    “公主殿下,你……”布蘭多好懸沒眼前一黑。他終於明白公主最後那安靜的一瞥是什麽意思了,原來是想叫他放鬆警惕,悲劇的是他還真一頭撞進了陷阱。


    “布蘭多先生,你很不聰明。”


    “好吧,我承認我是笨蛋。不過我會命令巴巴莎把你從另一條密道帶出去的,公主殿下,你難不倒我。”布蘭多沒好氣地答道。


    “除非殺我了”格裏菲因公主冷冷地答道“否則誰也帶不走我,你大可以一試,布蘭多先生。我敢用我的行動來實踐我的每一句話。”


    “公主殿下……你不要這麽……”布蘭多很想說固執。但他忽然想起曆史上這位公主殿下就是以固執出名的,她說不定真會說到做到。


    他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他忽然無比懷念起對他言聽計從的安蒂緹娜,或者說茜和梅蒂莎至少也比這位公主殿下省心多了。


    “布蘭多先生,我說你不聰明,不是因為我騙了你”公主殿下看到他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口氣才柔和了一些:“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失敗的話,還會有埃魯因存在麽?惡魔會毀滅這一切,你不是已經告訴過我了麽。我要和你一起。看你親手挽救這個古老的王國。”


    “如果你失敗的話”公主殿下靜靜地看著他“我和你一起為這個王國殉葬。我至少要親手把我們的理想掩埋在塵埃之下。我要死在我的騎士身邊。”


    布蘭多感到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他不知道公主是不是有意這麽說,他看到半精靈少女無比認真的眼神,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是被對方看穿了。


    不過不得不承認,他的確沒想到過這一點。如果他失敗的話,埃魯因會在惡魔的入侵之下蕩然無存,再失去了他和瓦爾哈拉之後,埃魯因人究竟能否在廢墟之上重建起一個王國,重建的王國是否承載著同樣的信念,一切都還是個未知數。


    甚至埃魯因人能否在災禍之中幸存下來,都還是一個問題。失去了土地之上那些熟悉的名字之後。這個王國還是他所熟悉的埃魯因嗎?


    隻怕未必。


    公主殿下看得遠比他更清楚,或許這正是他和她的區別。她畢竟是這個王國的原住民,而他再怎麽了解這個古老王國的曆史,也隻承載了布蘭多一半的感情而已。


    他歎了口氣“公主殿下。你和我一起,既然你承認我是你的騎士,那麽我就要負起保護你的責任,今後你切不可如此一意孤行。”他半抱怨半叮囑地說了一句。


    格裏菲因公主眼中稍稍柔和了一些。


    “巴巴莎,你帶路。”布蘭多沒好氣地說道。


    “是的,領主大人。”巴巴莎看了公主一眼。神秘地笑了笑,拿起火把向前走去。


    火把的光芒沿著向下的甬道延伸,空氣很快脫離了外麵濕潤的氣息,變得幹燥起來。鬆脂火把偶爾爆出一兩個火星,落在巴巴莎的女巫帽上,除此之外,這寂靜的地下很難聽到什麽別的聲音。


    當然,一行人沙沙沙的腳步聲除外。


    布蘭多感到自己身邊的公主殿下表現得略微有些緊張,想來並不奇怪,她雖然生來接受各種貴族教育令她要在任何時候都務必保持冷靜與從容;但畢竟還是一個出生王室的貴族少女,平生隻怕從未有過在野地探險的經曆,更不要說深入古堡地下探索,任何人腦子裏難免會生出些稀奇古怪的幻覺,公主也不會例外。


    “布蘭多先生,這些地道究竟為誰所築?”親眼所見安培瑟爾地下的這條神秘的地道,格裏菲因公主兀自感到好奇。又仿佛是為了擺脫那種淡淡的不安,她小聲開口問道。


    “應該是矮人,不過不知道是那一支。”布蘭多隨口答道。


    “應該是符文矮人,領主大人。”老巫婆巴巴莎在前麵答道。


    原來如此,布蘭多沒想到這竟又是一處符文矮人的遺跡。不過《琥珀之劍》中幾乎沒有任何細節提到此處地道的背景,看起來核心的關鍵還是在玩家們沒有發現的那條密道之中。


    短暫的交談之後,四周很快又陷入沉寂之中。甬道開始變得更加狹窄,隻容兩人並行。布蘭多和公主殿下不得不靠得近了一些。騎士們也注意到地下的階梯開始滲水,人工雕琢的痕跡從這裏開始已經變得非常模糊了,周圍的石壁被從上麵滲下的地下水重新衝刷迴原始的狀態。


    就這麽走了一刻鍾左右,人工的甬道徹底消失,前麵出現了一道斷崖,一條傾斜插入的裂口截斷了甬道,舉起火把可以看到正前麵是一麵光滑如鏡的天然石壁。


    布蘭多示意巴巴莎熄滅了火把,然後他拿出一枚照明用水晶。這枚水晶基本上就屬於那種隨處可見的便宜貨,放射出的光線十分黯淡。


    不過倒不是布蘭多沒有更好的選擇,而是刻意為之。他還沒忘了這斷崖下麵就是那蛛母的老巢,用熱光源下去就是自投羅網。


    換了光源之後,布蘭多才為每個人加持了風之翼的法術。他一個20級出頭的元素使的風之翼還不足以讓人飛起來,不過當做緩落術使用是完全足夠了,一行人緩緩從峭壁上落下,用了足足幾分鍾才降到底。


    峭壁之下就完全是另一番風景,騎士們很快發現下麵竟有一條地下河。河岸兩邊卵石灘上布滿了白色的一層又一層的蜘蛛網,網子下麵無數蛛卵清晰可見,甚至還能看到一頭頭拳頭大小的蜘蛛在蜘蛛網之間爬來爬去。


    布蘭多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隻見傾斜的峭壁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肉球一般蜘蛛,層層疊疊地堆積在一起,看得他頓時頭皮發炸。他忍不住暗叫了一生臥槽,這還真和當初在遊戲之中一模一樣。


    當初他們到這裏冒險時,他就是下意識看了一眼頭頂,結果直接給嚇得大叫了一聲。當時就吧蛛母給引了出來,結果導致團滅。這件事他曾經狠狠被學姐修理過一次,現在想來還是臉紅。


    不過這實在是太惡心了一些,頭頂上一層密密麻麻浮動的蟲牆,那感覺就好像隨時會掉到你頭上似的。他就算有心理準備,也是一陣毛骨悚然。


    “所有人聽好了,都不要看頭頂。”收迴視線,他馬上叮囑道。


    騎士們果然依言而行,但格裏菲因公主十分敏銳,似乎已猜出頭頂可能有什麽。布蘭多感到她臉色有些蒼白,有幾次都用手碰了碰他的手,不過馬上放了迴去。


    他沒想到公主會這麽怕蜘蛛,早知道說不定應該讓她看看頭頂上,說不定格裏菲因公主直接就嚇得抱住他了。布蘭多難免如此惡趣味地想到,當然,那也就是想想而已了。


    “布蘭多先生,這些蜘蛛一定有什麽來曆吧。”格裏菲因公主蒼白著臉色問道。她知道如此多的蜘蛛不可能會莫名地聚集在一起,唯一的可能就是這裏有一處魔物的巢穴。


    布蘭多點了點頭:“據說這裏的主人是一頭叫做‘安納隆斯’的蜘蛛之母,那頭魔物早在一兩百年前就已有開化要素甚至是真理之側的可怕實力,傳說它的要素是‘網“網’既有束縛的含義,又有聯接的含義,它可以控製這裏的每一根絲線——”


    “對了,千萬不要去碰那些網,一根絲都不可以。”布蘭多提醒道。他不是來刷副本的,能不招惹那可怕的母蜘蛛就不去招惹為妙。


    聽他這麽說,所有人都是一凜。但正是這個時候,布蘭多卻聽到一個方向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那聽起來並不像是蜘蛛的聲音。


    “嗯?”他微微一愣,不禁向那個方向迴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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