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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滴水產生的波紋可以像是蜘蛛網一樣瞬間布遍整個池塘。


    在陸地上也一樣。


    羅度滿意地看著自己手下的私兵冒雨沿著銀匠河展開,雖然動作遲緩、隊形亂七八糟,粗俗的貴族私兵在大雨中嚷嚷著、推擠著,不過總算是布好了防線,比他預計的還快了一刻鍾。上過陣的老兵就是不一樣啊,馬背上的男爵大人想著,渾然不計較他們的以往的對手不過是些手無寸鐵的農民與所謂的‘暴徒’。


    大雨滂沱之中,幾個軍士在騎士老爺的帶領之下踹開一戶人家的門,把屋子的主人驅趕出來,然後占據了屋子作為據點。屋子的窗戶一一被通壞了,士兵們在翻箱倒櫃尋找值錢的‘戰利品”這樣的行為很快引起了效仿,一時間女人和孩子驚恐的哭聲與雨聲響徹一片。


    羅度男爵在一旁冷眼旁觀,在他看來軍隊就是一頭野獸,野獸還是要張牙露爪;這就是一軍之士氣,沒有士氣打什麽仗?羅度自認為老於行伍,看著自己手下的私兵用拳頭教訓那些垂頭喪氣的男人,非但不阻止反而感到滿意。


    這些暴民那有什麽膽量敢於反抗?得給他們一點教訓,他們才會乖乖服從。


    雨中仿佛傳來號哭的聲音。


    騎士擁簇在男爵身邊,放聲高言:“我看公主殿下自己不過也是個小女孩兒,盲目信任身邊的人。我看王黨也不安好心。給她手下兩百個學生。這下恐怕要撞個頭破血流了。”


    “正是,大人,這次叫她見識一下什麽叫真正的戰爭。”騎士們齊聲附和,在風雨中哈哈大笑。


    士氣可用,羅度男爵滿意地點點頭,他高高舉起一隻袋子,喊道:“諸位也要加把勁,誰抓住了公主,誰就能從我手上拿走這袋金子!”


    聲音沿著河岸遠遠地傳了出去。


    貝絲不屑地透過黃銅望遠鏡的窺鏡看著河對岸的敵人,羅度男爵那公鴨子一樣難聽的嗓音叫她皺了皺眉頭。從小她的性格就生得像是一個男人。而等到長大之後,貝絲真的拾起這份男人的浪漫——成為了王國的軍人。


    非但如此,她還成為了王立騎士學院這一屆中最傑出的斥候軍官。她放下望遠鏡,挺立在馬上形同標槍一樣筆直。一片如雷滾滾的馬蹄聲仿佛是要將她融入其中,一匹接著一匹戰馬與騎士一起從她身邊一躍而過。


    貝絲仿佛置身於一片洪流之中,而她的同伴正在大聲叫著那些騎士的名字:“坎梅爾!”


    “海曼!”


    “基爾,記得帶上我的份!”


    “艾登,為了埃魯因!”


    “為了埃魯因,前進!”每一個經過的年輕騎士都高叫著,尖嘯著,尖頂頭盔下繃緊的年輕麵孔上沒有一絲畏懼,有的隻有一往無前的向往。


    與激動。


    貝絲默默看向隊伍的最前方,那已經是一道洪流。在雨幕的最遠端。一麵麵高高舉起的燕尾旗已經一一放倒,仿佛多米諾骨牌一般。


    她幾乎可以聽到那冰冷的號令聲:“放平長槍——”


    “放平長槍——”


    “真晦氣。”她啐了一口。


    迴過頭,卻看到自己同伴笑吟吟的臉孔“怎麽樣,後悔啦,貝絲?”


    “後悔?才不會。”貝絲輕蔑地答道:“不過是些土雞瓦狗,要是前麵是白獅軍團就好了,我們比他們更強!”


    “公主的安危為重,貝絲,你的想法太危險了!”


    “我當然知道!”


    大雨之中。


    羅度男爵正高高舉起錢袋子。等待著自己的手下轟然叫好,可惜,他久久等不到一聲迴應。大雨之中一時間寂靜得有些詭異。


    怎麽了,他錯愕地迴過頭。


    所有人都在側耳傾聽。


    長街之上,雨聲之中響起了清脆的馬蹄聲。一個、二個、仿佛是時針在加速旋轉,踢嗒踢嗒、踢嗒踢嗒。清晰有力。


    隨後,疾風驟雨——


    當上了金屬馬掌的馬蹄成百上千地抬起、落下,整齊劃一逐漸匯聚成一股震徹人心的力量——一陣急促的鼓點穿透了所有人的鼓膜,轟然如雷。


    銀匠河在安培瑟爾城內,不過是一條小小的水溝,一場暴雨甚至就使它幾乎要越過低矮平緩的堤岸滿溢而出,而此時此刻,此時此刻所有人看著水麵。


    水麵震動著,仿佛是放在桌上的杯中的牛奶。


    整條銀匠河的水麵都微微戰栗起來。


    直到一支長槍劃破雨幕——


    閃耀的槍尖,狀若銀梭,所有的雨珠都從它兩側側飛而出。一人一騎,銀發飛揚,雪白的鬥篷仿佛一麵旗幟,旗幟上繪著純潔的百合huā,恍若還閃耀在一千年之前的戰場之上。


    “精靈?”


    河岸另一邊押著一家子人的貴族私兵腦子裏才剛剛閃過這個念頭,他甚至完全嚇呆了,隻能張大嘴,目瞪口呆地看著視野之中的槍尖越來越大。


    一刹那。


    仿佛時間定格又忽然恢複了流動,撲哧一聲,長槍直接從那士兵張大的嘴中貫腦而入。槍尖刺穿喉管,然後巨大的衝擊力完全震碎了他的顱骨,使他的五官扭曲起來,眼球中的驚恐也一齊扭曲了,皮膚在展示了最大的張力之後‘嘩’一下撕裂露出下麵鮮紅的肌肉與血漿。


    血液噴射而出,但長槍繼續前進,掀開半個顱蓋,帶著這麵鮮紅鮮紅的旗幟繼續向前。


    失去了半個腦袋的士兵身子抽搐了一下,然後軟綿綿地倒在地上。血huā飄揚在風雨之中。幾點噴灑在一旁的‘俘虜’身上。一家三口完全嚇呆在哪裏。


    梅蒂莎冷著臉從他們身邊一掠而過。


    仿佛一道銀光。


    幾點血huā落在銀精靈小公主臉上,有些冰冷刺骨,但她連眼都沒有眨一下。按照人類的年紀,她今年才十五歲,但她經曆的戰爭,早數以千計。


    那是聖者之年以來最慘烈的戰爭,無數熟悉的人喪生其中,生存與死亡都成為了過客,隻剩下戰鬥成為本能。


    這就是銀精靈的戰技。


    “敵襲!”


    “是騎兵——!”淒厲的號叫像是尖銳刺耳的警報一樣響徹河岸,所有人如同從夢中醒來一樣。似乎敵人並不如同想象中的軟弱可欺。


    羅度男爵臉色蒼白,心中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他迴頭看去,騎士們麵麵相覷,幾曾何時。他們見過這樣的騎手?


    梅蒂莎高高舉起長槍。


    風雨之中,旗幟飛揚。


    轟然一聲巨響,如同什麽隔閡在她身後被打破——雨幕在所有人麵前形同一麵玻璃牆一般紛紛碎裂了,雨水化作紛紛的玻璃碎片,驟然向前,在那之後,一支龐大的騎士大軍仿佛破匣而出。


    黑色的軍服,黑色的鎧甲,黑色戰馬,一道黑色的洪流。


    “萬歲!”


    “萬歲!”


    騎士們在高喊著。真正的戰士們從不吝嗇拋灑熱血,雖然梅蒂莎隻是一個小女孩,但她暫時了如同真正的騎士的風采之後,這一刻她就成了所有人心中的女神。


    女戰神。


    “攔住他們!”河另一邊終於有貴族騎士反應了過來,幾乎是聲嘶力竭地尖叫:“架起長槍,架起長槍,不然你們就死定了!”


    河對岸的貴族私兵好像才活過來似的,這才手忙腳亂地架起長矛,或許是生存的本能激勵了他們最後的潛力,也或者是淺淺的銀匠河給他們帶來的慰藉。但無論如何在最後的關頭,這些不堪一提的三流士兵們居然穩了下來。


    一道長矛的森林出現在了河對岸。


    梅蒂莎視若未見,隻是舉起長槍——


    “靈之羽翼!”


    一聲清脆的呐喊,響徹整個戰場。


    一個一個圓形的魔法陣在少女兩側展開了,魔法陣旋轉著。靈質的線條沿著法陣擴張,迅速連成一片。‘唿’一對長達上百英尺長的羽翼張開了。羽翼輕輕扇動了一下,梅蒂莎前方的銀匠河仿佛被注入了某種魔力,河流之中白色浪濤立時倒卷,浪濤形成十二頭九頭蛇高高昂起頭顱、如同山崩海嘯一般向河對岸的羅度男爵的私軍壓下。


    “啊!”


    羅度男爵簡直嚇呆了,一時間甚至不知道是該下命令堅守還是撤退。他手下也有些不入流的巫師,但在這個層次他們的作用毫無意義。貴族私兵隻能眼睜睜看著巨浪滅頂而至。


    ‘轟’


    巨浪一瞬間衝垮了河岸邊貴族私兵的陣型,事實上在巨浪形成之前,他們就已經開始動搖了,但如何能有浪跑得快?大部分貴族私兵才剛剛轉身,就被席卷而至的像是掃垃圾一樣拖入水底。


    然後洪流帶著這些尖叫哭嚎的貴族私兵正麵撞上銀匠河另一側的民居,在幾聲巨大的‘吱吱嘎嘎’的聲音之中,房屋轟然倒塌,跟隨水流一起流向後麵的街道。


    羅度男爵的防線一瞬間就崩潰了,巨浪背後,年輕的騎士們踏浪而行——他們麵對的是一條不斷後退的防線,那些長矛手早已前仰後倒,無力還擊。


    一方在後退,一方在加速,然後兩條陣線轟然撞在了一起。


    那簡直是梳子梳過頭發的場景。公主年輕的騎士們幾乎毫無阻礙地穿透了貴族私兵的陣地,留下一個篩子般千瘡百孔的防線,然而攻勢一波接著一波,貴族私兵的心理防線刹那之間就徹底崩潰。


    隻剩下掉頭就跑。


    但無情的騎兵仍在向前。


    年輕的士官生正驅趕著敵人阻止他們再一次集結,雖然這麽作對於貴族私兵這樣的對手來說幾乎毫無意義,但年輕人們還是按照騎兵操典嚴格執行如同教科書般標準。


    整個戰場放眼望去。在眼前以及更遠的距離上。羅度手下的貴族私兵四散逃竄仿佛是潰堤之下的螞蟻。


    天色蒙蒙亮。


    布蘭多抿著嘴唇看著眼前這一幕,臉上看不到一絲得色。他忽然一下勒緊了馬韁,一人一馬轉了個圈,站定之後高高舉起大地之劍指向一側:“布雷森,吹號,讓全軍向兩翼分開!”


    “布蘭多,你想做什麽!”布雷森差點跳起來了,現在不正是驅趕敵人的時候麽。


    但他馬上就說不出話來了,他麵色呆滯地看著那些天青色的蜘蛛又一次出現了——但這一次不是在地上,而是在布蘭多背後的天空之中。


    一隻一隻。成千上萬的風精蜘蛛出現在戰場上空,仿佛是一張密布的,天青色大網。


    戰場之上幾乎有一瞬間的沉寂。


    布蘭多迴過頭。


    “布蘭多,你……”布雷森咽了一口唾沫。


    芙雷婭也驚呆了。她不是第一次看到這些蜘蛛,但卻是第一次看到布蘭多指揮如此之多的蜘蛛。


    “全軍聽令”布蘭多的聲音忽然迴蕩在整個戰場之上:“王立騎士學院的騎士們,從兩翼保持突擊,繼續前進——”


    “向前——”


    “向前!”一瞬間的寂靜之後,是山唿海嘯一樣的歡唿、嘶吼。


    羅度男爵被人從水裏拖出來之後,幾乎是有些神色呆滯地盯著自己的騎士,那個騎士正在向他聲嘶力竭地吼叫著——但奇怪,他竟然一句也聽不到。


    不過終於,聲音好像迴到了他的知覺之中。他漸漸聽到了那個手下在向自己吼叫什麽:“……大人,他們正在分開!”


    “什麽分開!”


    “那些騎士正在分開!”


    羅度怔了一下,但臉上一下就失去了最後的血色“那些家夥在把我們驅趕到一起,他們打算驅趕著我們前進!”


    “他們打算拿我們當炮灰啊,大人!”


    “大人,後麵的港衛軍被他們發現了——!”一聲聲淒厲的號叫在羅度男爵耳中一時間好像遠在天邊一樣,他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好半晌才結結巴巴地答道:“絕不能這樣。”


    “伊恩,你扶我上馬。我們得想辦法重新集結起來。不然我們就死定了——”


    但他的話說不出下去了。


    他忽然看到一柄長矛從自己的心腹騎士胸口之間冒了出來,他抬起頭,呆呆地看到那匹戰馬之上紅發的女騎士長長的馬尾在風中飄揚。


    這是羅度男爵看到的最後一幕景象。


    然後一切就陷入了冰冷的黑暗。


    茜擦了擦了臉頰上的血跡,她迴過頭,冰冷的琥珀色眸子裏隻有在看到那個身影時。才會有一點點溫暖。


    戰場之上,同一時刻。許許多多地方正在上演著幾乎完全相同的戲碼。羅度的騎士們顯然已經明白了他們最終的命運,但依舊有人試圖反抗,隻是這些騎士才剛剛準備聚集起身邊的人,天上就會有一束耀眼的金色光芒降下。


    瞬間洞穿他的身體。


    戰場之上,金光交錯——


    ……


    “羅度完了。”


    “歐文和瑪洛瑟爵士的軍隊已經被他們發現了,我們的公主殿下不簡單啊。”


    滿頭白發、但卻依舊精神矍鑠的老人微笑著轉過身,他身上穿著埃魯因最傳統的軍服,胸膛上掛著各式各樣的勳章,而最耀眼的那一枚,莫過於炎之聖殿的燭火勳章——雷爾德?度洛社,白獅軍團的副軍團長,同時也是白獅軍團資//書迷樓</a>最快文字更新-.shumilou.-無彈窗無廣告//曆最老的騎士。


    在克魯茲人眼中,他是埃魯因最值得尊敬的敵人,也是白獅軍團真正的支柱,埃魯因之獅——他的成名之時,狡狐與孤狼都還尚是孩子。


    他曾效忠於科爾科瓦王室,既不是王黨也不認同北方貴族,是受命於王室的力量中流砥柱一般的人物。但在這場內戰之中,為了報答王長子對他的知遇之恩,他才義無反顧地站在了北方貴族一方。


    雖然如此,但也沒人敢對他不敬,哪怕是在當年的玩家之中。這位老人成名於聖戰,在那之後一直是埃魯因軍隊的精神支柱,他對於這個王國的忠誠,不下於任何人。


    不過此刻,這位老人卻搖了搖頭,看著在座另外兩人笑道:“想來我們幾個老家夥,卻要欺負一個小姑娘,真是丟臉啊。”


    巴爾塔侯爵尷尬地笑了笑,他當然知道對方這麽說是意有所指:“放心好了,雷爾德騎士,我們會保證公主和小王子殿下的安全的。”


    他雖然是軍團長,但麵對這位也絲毫硬不起來。


    老人看了他一眼。


    “不過我更關心的是,他們是怎麽發現港衛軍的?”巴爾塔侯爵忙轉移話題道。


    “不清楚,不過他們的斥候應該不可能過得來。羅度雖然草包一個,不過他手下幾百人封鎖一條銀匠河,還不至於連一個大活人也盯不住。”老騎士摸了摸下巴:“對方應該是判斷出來的,通過蛛絲馬跡也不是不可能……”


    “公主殿下在那頭小狼的教導下,真是成長驚人啊。”


    全埃魯因大概也隻有這位老騎士敢稱唿歐弗韋爾為‘小狼”巴爾塔忍不住苦笑:“王長子在老先生的教導下,也絲毫不遜色。”


    這一次老騎士倒是不客氣地點點頭。


    而正在兩人對話的時候,他們身邊那個一直沒開口的‘客人’忽然一下站了起來。“咦,那是什麽?”


    “這是……天國武裝!”


    風雨之中,銀匠河方向,金色的光芒正交織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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