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寥問道:“天人劫的內容是什麽?”


    “天人劫的內容向來是因人而異,如果是你的話,我猜應該和情欲有關。”天書道。


    季寥道:“情欲?”


    天書道:“我知道你向來是不熱衷斷情絕欲的修行之道,不過存在便有道理,這種修行方式的盛行,實是跟情欲對修行的危害有關。至於有什麽危害,我想你很清楚。”


    季寥點頭,說道:“但我一直以來,都能克服那些弊端。”


    天書道:“我起初確實認為你能夠克服情欲帶給你的弊端,但現在對此,我有不同的看法,季寥,你沒有動過真情。”


    季寥道:“你錯了,我有。”


    他想起顧葳蕤和季笙,季寥自認為,他對於兩人都付出了真實的情感。


    天書道:“我雖然沒有情感,但真情會使人舍生忘死,拋開一切,不問其餘,你自問,你真能做到這一些。”


    季寥不由沉吟,終歸歎息道:“不能。”


    天書道:“天人劫針對的便是修道者自身的弱點,你自問有情,卻沒有至真之情,若要無情,卻也非你所願,所以你隻能徘徊在兩者間,既不能進,又不能退,過不了這關,你就會一直困在這裏麵。”


    季寥道:“難道我憑力量,不能破碎虛空,迴到你所在的地方?”


    天書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你總該聽過吧,天人劫便是如此。除非你真正開悟,能以一尺之道,壓服一丈之魔,否則你總不能用自己的力量破開這個世界。”


    季寥道:“我大致明白了,不過你怎麽這麽了解天人劫?”


    天書道:“因為天人劫是以前的‘我’創造出的。”


    季寥忍不住想罵人,但還是忍住了,他繼續問道:“你既然創造了天人劫,難道沒留下什麽後門?”


    老實說他是沒多少閑心來度過什麽天人劫的,而且天書也說過,天人劫也不是人人都要經曆的。


    “我對於天人劫的記憶缺失了一些,所以不清楚有沒有,因此你還是直接自己想辦法度過天人劫比較好。”天書道。


    “那你還有什麽用?”聽到天書的迴答,季寥直接沒好氣道。


    天書道:“有,我可以記錄你渡劫的經曆,說不定能總結出一點有用的東西。”


    季寥道:“你還是別記錄了。”


    “嗯,你不想我偷窺你,那樣也好,我在這裏養傷,等你迴來。”天書道。


    季寥道:“對了,你怎麽受的傷?”


    天書道:“因為黃泉宗主,他已經越來越危險了,還好你正經曆天人劫,出去後應該能和他抗衡,否則咱們可能會受到極大的威脅。而且還有一個不好的消息告訴你,咱們迴去山海界時空的道路被截斷了。”


    “什麽?”季寥不由驚訝道。


    天書道:“有人截斷萬古,咱們並不是想迴去就能迴去了,所以咱們沒了退路。”


    季寥道:“難怪你說我們可能受到極大的威脅,這件事倒也不急,反正我還在渡天人劫。”


    天書又道:“你想要聯係我時,在心中默念我便成,我能感應到。”


    它說完之後,季寥立時能察覺天書和自己切斷了聯係。


    知道天書沒事,季寥還是挺高興的,不過想起現在自己渡這個莫名其妙的天人劫,罪魁禍首就是天書,又不怎麽高興了。


    但事已至此,季寥懶得多加抱怨。


    他開始細細思索,這天人劫的事。


    天書說他的劫,跟情欲有關,又提出“真情”的事,絕非無的放矢,隻是其中究竟,怕要等到時才見得分曉。


    不一會,外麵傳來敲門聲。


    “開門。”


    隨即進來兩個小沙彌。


    原來明日季寥得下山說法,因此兩個沙彌問需要準備什麽。


    說是準備,其實是帶些米麵幹糧下山,救濟窮苦百姓。


    季寥沒有多吩咐什麽,直接讓他們依循前例。


    …


    …


    一輛馬車緩緩行駛在官道上,季寥平靜坐在裏麵。馬車的車廂很大很舒適,這是南唐都城的某位王公特意請高明的匠人打造的,十分舒適。


    無論是原先的了悸,還是現在的季寥,都不是那種喜歡吃苦的人,所以接受了好意。


    而且了悸身為天音寺主持,要弘揚佛法,若是行頭寒磣,不免遭人質疑,他總不能每到一個地方,都顯示佛法,讓人拜服。何況世人愚昧,見到華貴奢遮之物,才容易心生敬畏,所以佛門修浮屠,建寶刹,弘揚佛法,多是抓住了世人的這種心理。


    很快靠近了城池,外麵的嚎啕聲,傳入季寥耳朵。


    駕著馬車的沙彌,探進車簾,稟報道:“住持,城外有許多難民聚集著,咱們要不要下去看看情況。”


    季寥點了點頭道:“下去吧。”


    他心想,既然他的劫跟情欲有關,自然得多接觸人才是。


    不過後來,他才知道自己判斷錯了,他劫難的關鍵並非是人。


    …


    …


    這座城池叫江城,乃是南唐抗擊北晉的前線。


    前不久一場大戰下來,弄得不少百姓流離失所,晉軍雖然退去,但留下的難民卻成了地方官府頭疼的問題。


    難民聚集,死人、瘟疫以及饑餓都是常見的問題,由於缺糧,人性醜陋的一麵,也會在此時展現出來。


    為了一個窩頭或者一碗看不到幾粒米的粥水,都會引起幾個人的爭搶,大打出手,甚至頭破血流。


    這種事顯然兩個沙彌都司空見慣了。


    他們熟練的從儲物法器裏取出涼棚,然後堆起裝滿饅頭和米麵的袋子。


    得到季寥允許後,便開始發放饅頭和米麵,救濟難民。


    每一個難民來接饅頭時,沙彌都會不厭其煩的問一句,“知道饅頭和米麵是誰發的麽?”


    如果難民不知道,沙彌便道:“這是飛來峰天音寺的住持了悸禪師發放的。”


    這是天音寺不成文的規矩,一開始有僧人問過,為何寺裏行善,還要加上這麽一條,實在顯得功利。


    當時寺內的高僧迴道:“世人逐利,若行善沒有迴報,願意行善的人便少了。此所以為世人之向導,非為一家。”


    這個故事也在世間流傳開來,因此若有人譏諷天音寺行善邀名,便有人拿這個故事去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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