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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秉汶一行人的速度很快,總共有幾個人,去到另一側山頭的時候已經相互散開,身上的裝備是能夠保證找到彼此的,山頭的另一側江水滔滔波浪饕餮,樹木斷枝飛揚起來卷到了雲層之中最後又落在深不見底的江底。

    藍天像是要破雲而出,雨勢漸小而風不停息,山高水湍,狂風卷起了他的衣襟,他眉目深深,巋然站在原地不動。

    耳麥裏夾著雜音,那邊有人傳話,“這邊有一排腳印。”

    “什麽樣的腳印?”

    “衝散了,看不清了。”

    “你繼續勘察,我現在過來。”他最後看了一眼江水,狂跳的心髒迴歸平靜。

    幸好,她還活著。

    腳印是一連排的,朝著穀底的方向,但是穀底已然被水流淹沒,宋楹聰明,不會原地等死,他想了想,循著出口的位置方圓找線索,終於,他隱隱的看見了一個深重的腳印,血腥味已經散開。

    他不敢放鬆警惕,循著腳步往前探尋,大約又走了幾裏地,最終卻又被一排零散的腳步弄亂了痕跡,時秉汶按著其中的一條往前走,地上的枯葉堆積,有腐臭味,縈繞心頭。

    已經走離的原本山頭的位置好遠,現在是原始森林的腹地,即使雨聽風止,原本的味道便促集,生人進這種地方,聞得久了,手腳乏力或死的悄無聲息,都是可能的。

    時秉汶也全身濕透,臉上被雨水衝刷的幹淨清朗,他繼續加快腳步,沒有發現樹上的依稀可見的新鮮擦痕,一個側滑,他差點落入一個木枝搭起來的隱秘陷阱,他偏了偏身體,定神站穩的刹那,似乎聽見裏麵有稀疏攀爬的聲音。

    他壓抑著巨喜掀開了陷阱上的淺細木頭,果然,宋楹見到了亮光,警惕後退的同時髒兮兮的眯起了眼睛,上午掉下來的時候她還不清楚怎麽迴事,然後死活也爬不上去了。

    時秉汶板著臉,“能上來嗎?”

    宋楹還一直都是懵的,她感冒了,鼻子不通氣,聲音比以往沉悶,但是這個時候看見時秉汶,不亞於火星上看見了玉兔號般不可思議,“你怎麽在這裏?”

    “我先拉你上來。”他不著急解釋,她衣衫襤褸滿是泥土,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好的地方,腿彎的地方紅紅的,應該是流血了,他問,“你現在還有力氣嗎?”

    “沒有了。”宋楹有氣無力的在角落裏縮成一團,語氣有些抱歉。

    時秉汶在語音裏報告了自己的位置,隨後從背包裏拿出一根尼索繩,牢牢的捆在一棵樹上,另一側係在自己的腰間,盡力將身子往下,宋楹艱難的站起身子,抬手幾次,終於被時秉汶抓住,她全身的肌肉都酸脹,腿彎處也發炎,紅腫一片,碰一下都撕心裂肺。

    “忍一下。”時秉汶看她皺著的眉頭,囑咐她。

    沒有力氣的宋楹像一塊鉛石,稍有不慎就會掉下去,這麽多段路時秉汶也消耗很多氣力,他沒想過放手,隻要宋楹夠堅持,一定能夠平安無事。

    宋楹傷口有拉扯,悶哼一聲,腳部著了氣力,被拉上來的時候酸軟且毫無形象的躺在了地上,時秉汶解開緊覆的繩索,喘了幾口粗氣,跪在她雙腿兩側,沒讓她看見自己的表情,緊緊的,死死的抱住了她的腦袋。

    宋楹一時間忘了唿吸,聽見他說,“抱一下,我冷。”

    宋楹沒答應,等到一口氣喘不上來的時候才被時秉汶放開,他還是一副死不洋氣事不關己的樣子,一點都不再她,宋楹真的生氣,想要踢他的時候卻猝不及防的被他重新拉進了陷阱,時秉汶著地,耳邊一道犀利的槍聲,宋楹跌倒在他的身上。

    “媽*的!”時秉汶真的被砸到了,宋楹在時秉汶的t恤上擦了擦眼睛,隨後謹慎的站起來身來探視外麵,子彈落在了泥土了,力道足夠,穿透到了最裏麵。

    時秉汶不耐煩的將她拉倒在角落,宋楹的腦袋貼近他的胸膛,裏麵砰砰的跳著,沒有一點章法。

    她腦袋昏昏沉沉,鼻子腥味很重,隨後就流了好多血,暈染在他的衣服上,很快紅了一片,時秉汶正通報自己的位置,同時讓同伴注意被埋伏,低頭看到宋楹流鼻血,他蹙著眉頭問同伴最近的地方有沒有可以休息的,宋楹隻是覺得時秉汶的聲音越來越淺,最後消失不見。

    眼前白光一掃而過,迴到了一個不甚了了的季節,那個時候的宋楹還殘留些許稚嫩,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幾個同學好友相聚,也有辛沛,她和辛沛是決裂的,朋友們都知道,索性有辛沛在的地方宋楹都不摻和,她坐在陽光底下和社團的朋友聊些閑話,一晃,白雲陽光沙灘也就過去了。

    時秉汶後來也過來了,他被人拉倒小黑屋裏搓著麻將,周圍圍觀了一些人,有些人牌品好不說話,有些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各種聲音都有。男人喜歡抽煙,時秉汶也不例外,屋子裏很

    快煙霧繚繞,他那天手氣差,摸了幾牌都沒和一把,最後敷衍著離了席。

    陽光下麵,朋友已經迴去屋子裏,她戴了一頂遮陽帽,海風吹過來,讓人犯困,她正想著找個理由迴去,轉過頭,就看見時秉汶站在小閣樓上,雙手插在兜裏,站的不很筆挺,風掠過海麵,輕撫在他的身上,使得他的麵部表情都柔和了好多,她好像看見他在笑,索性她也咧開嘴笑了。

    時秉汶疑惑了一下,斂起笑容,她卻不羞不臊的向閣樓的方向快跑過來,過程中摘下了帽子,白色裙子飛揚成了一道變換的弧度,裏屋有人叫他,他不做聲,直到她走到了跟前。

    她氣喘籲籲的,臉上稀釋出了薄汗,招了招手,突然有點嬌羞的樣子。

    “你怎麽在這裏?”這是有大喜的。

    時秉汶不答,眯著眼睛打量她,卻莫名有宿命感,他隻知道上次停車場見過她,應該再沒有過交集才對。

    “你不記得我了嗎?我叫宋楹,我們曾經一個學校的,一個中學!”

    她熱情高昂的樣子讓他不適,他冷冷的問,“我們很熟嗎?”

    “你對我不熟,我對你很熟,”她狡黠的笑笑,自來熟的站在他邊上,臉上的青澀也不見了,語速很快,像是一口氣要說完,“你比我大兩屆,我入學的時候聽的是你的開學講演,你在三年八班,每個禮拜一第三節課和禮拜五的第七節課是體育課,你喜歡打籃球,我也聽過你彈鋼琴,不怎麽樣,你還是打架比較厲害,我看見過你在巷子裏打過架,差點就要報教官,但是沒想到你們兩個人都能打贏那麽多人,還有……”

    時秉汶臉上的表情僵了一下,可謂悲大於喜,他罵了她一句神經病,轉身就被牌友拉了迴去。

    宋楹沒有跟進去,她也沒來的及告訴他,能義無反顧的走到他麵前,已經是她最大的勇氣了,花了好多年的時間。

    愛一個人是個糾葛的過程,兩個人有兩個人的愛恨情仇,一個人卻有一個人的自娛自樂,她算不上樂觀,也算不上爽朗,能夠一個人安靜的工作到一言不發,像是空氣,但是隻要他在,不管怎麽壓抑,她總是想讓他看見自己稍好的一麵,或許有機會,男未婚,女未嫁,為什麽沒有可能,就算沒有可能,讓他記住自己曾經出現過一個叫做宋楹的女人也好。

    她站在鏡子前麵寬慰自己,你看,你長得不很醜,個子還行,生活上能夠自力更生,有經濟能力養活家人,即使這樣,即使這樣也不行嗎?

    可是不行,就是不可以,晚餐的時候一群人聚在沙灘上燒烤,辛沛和宋楹坐在桌子的兩端,她們早早的老死不相往來,打牌的好久才出來,宋楹看見時秉汶,也看見他理所應當的坐在了辛沛的邊上。

    宋楹低下腦袋,燒烤的叉子好燙,手被灼紅了都沒有知覺。

    好在他們兩個人沒有說話,宋楹旁邊的女同學興奮的過來,“你看你看,辛沛的寶貝男朋友!”

    宋楹抬眼看了一下,冷冷的嗯了一聲。

    “你嗯什麽?”耳邊是時秉汶淡漠的聲音。

    “嗯?”夢境突兀的散開,宋楹迷糊了,她嚐試著睜開眼睛,黑蒙蒙的,她嚇了一跳,哆嗦著問,“我怎麽什麽都看不見?!”

    “現在是晚上,你要看見什麽?”

    身上抽筋一樣的痛,傷口已經被包紮起來了,她摸摸自己睡覺的地方,鐵硬鐵硬的,有一塊布,她掀開一小塊布,發現下麵有幹燥的茅草,大概用來緩和的。

    “這裏什麽地方?”

    “一個廢棄的村落。”

    “哦。”宋楹又想了想自己的夢境,她苦笑著問他,“你是怎麽找的我的?”

    時秉汶的手上纏著另一隻手,竟然不如從前一般冰冷,他將手往胸*口抽了抽,“過個山頭就找到了。”

    “噢。”

    說著她將手欠欠的繼續往他身上挪,順著他的手臂摸到了胸*口,胸*口的位置堅硬的,還有肌肉的輪廓,她便將手伸進了他的衣服裏。

    “你幹嘛?”時秉汶倒不動了。

    “沒幹嘛,想抱抱你。”

    說著她環抱著他,一動牽扯住了傷口,疼痛難忍,她滋了一聲,動作沒有停下,他卻始終不為所動。

    宋楹撇撇嘴,往後退了退,說,“真是沒意思。”

    時秉汶清朗的笑出了聲,宋楹將腳搭在他腿上,可能已經睡了一覺,腦子清醒的很,輪番往事堆在心裏,她問,“你說我傻不傻?”

    她心裏是有答案的,時秉汶黑暗中的眸子漆黑沉淡,和周遭融為一體。

    “好久沒有和你這麽近了,記得嬰嬰剛出生,你來病房看我……”

    她沒了後話,時秉汶問她,“然後呢?”

    宋楹雲淡風輕的笑笑,屋外有蟬鳴蛙叫,清風透過木窗破洞的砂紙,“哪兒有什麽然後,時秉汶,你給過我什麽然後

    。”

    時秉汶心裏惴惴蕩蕩,曾經被填滿過,現在卻懸空了,或許再等一些時日,能夠等到豔陽天。

    宋楹的雙手圍在他的腰側,他反手想要推開她,都已經碰倒她的胳膊,卻又將她攬在了懷裏,兩個人都默契的不再說話,時間久了,時秉汶以為她睡著了。

    黑夜中她寂靜無聲的在他懷裏,其實什麽都看不到,唿吸交纏著蟬鳴聲,迷迷糊糊的時候,她似乎聽見時秉汶說了一句,“宋楹,要拿你怎麽辦。”

    宋楹驀地清醒開來,內心劇烈顫抖,滾燙酸澀的眼淚聚集,唇角抿成了一條直線,她怕他發覺,往後退了一點,這才肯讓眼淚落下來。

    “傻不傻,你怎麽又哭了?”時秉汶其實是知道的,他抹去她的眼淚,說不上親昵,隻是聽出有些於心不忍。

    宋楹埋進他的懷裏,身體抖動的厲害,一張臉不管不顧的在他身上擦了擦,如果可以,她從來不會放開他,“時秉汶,我死了你一定要難過。”

    時秉汶一時錯愕,他不喜歡她這麽胡言亂語,就糊弄她說,“都說禍害遺千年,你不會死的。”

    宋楹狼狽的笑笑,鼻尖一時衝熱,有粘稠溫熱血腥的液體源源不絕,時秉汶覺察到了,緊張的站了起來,又開了油燈,迴頭看見宋楹盤腿坐在板床上,仰著腦袋,在昏暗的燈光下臉色明滅不定,鮮紅的血液順著抵在鼻頭的指尖汩汩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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