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茵在廚房把菜重新熱了一下。葉子的出現使吳茵頓時愣住了。事實上,漢夫開門的時候,她們彼此根本沒有想到對方的存在。葉子這是第一次蹬漢夫家的門檻。假如跟漢夫沒有事情發生,這個家裏肯定得把她當作貴賓一樣來招待。此時她們不知,漢夫葫蘆裏到底要賣什麽藥。車漢夫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可能是一時衝動吧。反正這有孛於常理。三人都不知道該怎樣開口才能打破這尷尬的局麵。

    吳茵對漢夫冷冷地說;“吃飯吧,要不菜又涼了。”

    葉子去了醫院,吳茵恰好剛走。她在巴院長那坐了一會兒,和他閑聊了幾句,隨後打車來到漢夫家的樓下。但她怎麽也沒有想到吳茵會在家裏,而漢夫竟沒有告訴她。原本想跟吳茵嘮一嘮,可真見了麵又不知從何說起。吳茵說完進了臥室,一會兒的功夫他們聽到衣櫃門的聲響,緊接著有什麽東西被一件件扔到了床上。漢夫知道她在收拾自己的衣物,他偷偷地望了一眼葉子,發現她的神態充滿了不安。這時,吳茵拎著一個皮箱從臥室裏走了出來。

    “這是什麽意思?”他問。

    “你以為我還有必要再待在這裏嗎?”沒等他迴答她又說道:“你們把我當成了什麽?難道我在你的眼裏是一個擺設?”

    “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他以略帶掩飾的悲傷,躊躇不安地說道,“我不過是想……讓你們就這個機會談一談。”

    “在這裏?…車漢夫虧你想得出! 不管你和她到了什麽地步,我也決不可能在這……”她激怒的雙眼裏迸發出充滿驕傲的鄙視。

    刹時間葉子感到不勝難堪,她還沒有學會一套此時此刻如何擺脫困境的簡便手法。

    “大姐,我……”在她還來不及把話說完之前,吳茵就打斷她喊道:“誰是你的大姐!不顧別人的感受為所欲為,難道你就是如此為人嗎?”

    車漢夫這時才真正意識到自己幹了一件多麽愚蠢的事情。

    “不是這麽迴事!大姐我是多麽地敬重你啊…… ” 葉子難過得留下了真誠的淚水。她的心裏一陣陣刺疼,繼續解釋說:“假如,今天我真的傷害了你, 那也不是我的本意啊!”

    如果麵前不是吳茵, 而是一位新的、至今她還不認識的女人那又會是怎樣呢?她開始驚訝, 自己的羞恥心哪裏去了。她確實不應該在這裏出現,可漢夫為什麽……

    廳裏,出現了一陣令人覺得難堪的沉默。

    吳茵首先打破了沉默,“我該走了,本來也是迴來取衣服的。但沒有想到…… 你們給我上演了這麽一出好戲。”“大姐,你聽我說,我知道不該來到這裏……是我錯了。”葉子瞧著漢夫紮著圍裙的樣子,突然醒悟在這裏她永遠都是一個局外人。以往她生活在自己的虛幻世界裏。今天她真正感受到了什麽叫做家庭,以及它所包含的一切。如果誰要是破壞了它,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那都是一種罪過。她想起了母親,想起了父親因為母親所受的磨難。家庭隻要存在,即使是一種形式任何人也無權去損害它。

    “對不起,該走的應該是我。”她果斷地說。然後,她望了漢夫一眼,開門徑自出去了。

    車漢夫霎時,心中冒出了一股涼氣。她臨走迴盼的那種眼神,就好似和他在作最後的訣別。

    吳茵也被葉子的突然離去搞糊塗了。稍經猶豫之後,她滿含怨意地瞪了漢夫一眼也棄他而去。

    他迅速走到窗前,向外望去。越過街道目光所及的地方已不見葉子的蹤影。隻有吳茵拎著皮箱的孤獨身影,在街上蹣跚的往公交車站走去。透過窗子他目送她遠去,就如她正在去旅遊出差一樣。他迴身來到衣櫃的鏡子麵前淒然而笑。鏡子裏的這個男人,眉頭緊鎖,神情慘然一副粗俗的、市井味很重的可鄙相。他討厭這個世俗的中年人。葉子的離去,給他的臉上貼上一個無聲的標簽:此人不可信。而吳茵的出走又在他心頭壓上了一份有關良心的起訴書。他轉過身,背朝鏡子讓那裏空無一物。

    典型的環境容易激發人的想象力。葉子在漢夫家裏看到的一切就使她產生了無窮的想象。這種想象使她重新審視和改變了她和漢夫關係的認識。清爽潔淨的家居裏,夫妻倆正在準備進行溫馨靜謐的午餐…… 顯然都被她這個不速之客給破壞了。她來之前,夫婦倆肯定是一個掌勺,一個打下手。她還從來沒有看見過漢夫紮著圍裙的樣子呢。飯菜帶著香氣,在心裏甜滋滋的流動。這種感覺倆口子大概不必言傳便可意會吧。她怎麽就從來沒有想過他們在一起的情形呢?他們會不會小酌之後談起她呢?

    “哎,有一個姑娘看上我啦。”

    “那有什麽,這說明我老公有魅力嗎。”

    “哎,我看上了一個姑娘。”

    “你敢!”

    “哎,我喜歡葉子。”

    “……。”

    “哎,葉子說她喜歡我。”

    “……?”

    她在家裏就這樣胡思亂想著。最後,她昏沉沉地睡著了,睡前葉子非常痛苦地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為了吳茵,從此不應該再與他見麵。

    *                                  *

    有好幾天,也許好幾個星期,葉子沒有見到漢夫了。她好像把全部身心都用在了工作上,可是她那憔悴的神情騙不了人,尤其騙不了自己。每天晚上她都是在噩夢中度過的。她盡量減少上鏡的機會,但她的聲音給觀眾的感覺,也畢竟不如以往那般來勁。她開始在夢中和漢夫約會,在夢裏,她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給了他,早晨醒來床單和枕巾都是濕的。為此她羞愧難當,但是她總有一種身不由已的感覺。

    心靈的孤獨使她的精神不堪重負,她跟方明出去吃了幾次飯,期間總會情不自禁地將他與漢夫比較。但感覺相差得太遠。有一次與他共進晚餐之後,他陪同她一直到了她家的樓下,一想到樓上家裏孤獨冷清的感覺,她差一點把他留了下來。她多麽希望有人做伴,打發漫漫長夜。但她知道自己所需要的不僅是一個同床共枕的男人,而是一個肉體和靈魂都能彼此溝通的戀人啊。她開始失眠了,常常夜不成寐,即使入睡也是噩夢不斷。往往都是想著漢夫的同時,心靈卻遭到良心的譴責。她記住父親的一句話:“千萬別對有婦之夫抱有非分之想。”母親已經把家庭給拆散了,她再也不能步這種事的後塵。也許她和漢夫命中注定就是一場悲劇。

    元旦過後,春節馬上快要到了。葉子的落寞之感一天比一天加重。車漢夫僅給她打過一次電話,想約她見麵談一談。她果斷地拒絕了。其實她是多麽想和他在一起啊!過年的氣氛漸漸濃了起來。每當葉子下班迴家的路上,看著行人急匆匆奔家趕的樣子,她都不禁心中淒苦起來。人們都有一個溫暖的家,都可以迴到家裏和自己的親人團聚。想到一個姑娘家孤苦無助,心裏便酸楚得隱隱作痛。她特別害怕過年,不知道今年會是怎麽一個過法,但她相信過完這個年一切定會好轉起來。

    吳茵這陣子幾乎是一個人住在上佰町,連子風偶爾到他的寓所裏看望一下,但都是在白天她休息的時候。他給她的感覺有點象漢夫,彬彬有禮、客客氣氣把她當真看作了他的小妹妹,為了能讓她上班方便他特意給她配了一輛車。起初她堅持不坐,可是車還是天天按時到來。司機是一個頑皮的小夥子,他開車跟在她的身後一口一個大姐地叫著。甚至求她說,大姐別讓我為難了,你要不坐不是成心打我的飯碗嗎!後來吳茵扭他不過隻好坐了上去,奇怪的是她竟慢慢習慣了這種上班的方式了。

    因為離哥哥家不遠,李芳和吳月經常過來陪著她。有幾次吳月甚至就住在了姑姑這裏。吳月這孩子過完年就滿十七周歲了,說起這丫頭那可是個鐵杆小網迷,經常以男生的名義在網上跟女生聊天。她特別喜歡上網時搞惡作劇,並且樂此不疲。在吳茵的眼裏她顯得有些早熟,其實也怪和姑姑她什麽都說,什麽都說得頭頭是道。說她爸爸和媽媽是勢利小人自私透頂,說姥爺是典型的被時代給淘汰的老古董, 她甚至說吳茵絕對不應該住在這裏。她的說法引起了吳茵的興趣,這天兩人就這個問題談了起來。

    “你說姑姑為什麽不能住在這裏?”吳茵問。

    “這事太明顯了。媽媽一聽說你在這裏高興得眉飛色舞。你想啊,她要是讚同的事能是好事嗎?”她說。

    “為什麽這麽看你的媽媽?”吳茵又問。

    “因為我媽她就這樣的人!姑姑你知道不?我媽她現在是一家網絡公司的經理。而給她投資的人就是這座房子的主人!”

    “可這和姑姑住在這裏有什麽聯係呢?”

    “連叔叔是什麽人?他是別人眼裏的大款!明明是遭人非議的事,可有人卻偏偏讚同你這麽作,難道不正說明你有問題了嗎?”

    吳月的話使她觸動不小。她還從來沒有用這樣的思維方式考慮過問題。漢夫那麽在意葉子我為什麽還要留在他的身邊呢?沒有想到一個孩子的想法使她下了離開丈夫的決心。漢夫想要和我分居,而我現在所做的正是他所期望的。幹嗎我們不能把問題徹底解決了呢?

    臘月二十三的這一天,也就是俗稱小年那天,吳茵往家裏打了電話,但沒有人接。沒有想到,她剛撂下電話就看見連子風的車子到了樓下,他帶來了老邊餃子和她小時候最喜歡吃的糙糖。他的舉動,對吳茵來說無疑是一種心靈上震撼。在兩人共度小年的便餐上,連子風身上強烈的男性誘惑力,象潮水一般朝著吳茵撲來。她的那點用可憐的自尊鋪就的防線,被連子風充滿野性的男人魅力,打得七零八落。她的心裏忐忑不安,但更多的是從骨子裏往外的欣喜若狂。

    也許她的感情太需要慰籍了吧,再也許她覺得,已經卸掉了漢夫這個心理上的包袱,就在這一天,她和他第二次有了肌膚之親……但是與十幾年前的那次截然不同的是,這次她存屬自願-----

    小年這天,葉子驅車去了公墓,在父親的墳前待了整整一個下午,她跟父親把心裏的苦水通通倒了出來。公墓的管理人員甚至都擔心這個姑娘會不會在這尋了短見。其間她的手機響了兩次,一次是顧大姐來的,她讓葉子晚上到家裏吃飯。另一次是方明打來的,他問她在哪裏,意思是想和她聚一聚。她忍住悲酸告訴他,正在采訪不方便和他說話。傍晚時分,葉子才從山上走了下來。她感到異常疲憊和孤寂,在車裏坐了好一會兒,才打著火返迴市區。

    自從上次打電話被葉子拒絕以後,車漢夫幾乎半個多月沒有出門。連子風打電話約他幾次,想要和他談一談他都拒絕了。這一陣子車漢夫可以說是萬念具灰,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寂寞空虛的他成天百無聊賴。許小明這一天中午來電話找他喝酒,他欣然赴約了。

    他在富豪二樓雅間落座的時候,車漢夫還不知道許小明請他的真正用意。這個掌管幾億資產的國企“三產”的大老總,十幾年工夫發達起來, 富豪酒店的八樓有他長年的包房。不過他比上次在龍溪灣相聚時可憔悴多了。此刻他挺著腐敗的肚子,走過去把房門輕輕地關上。迴來他在車漢夫的對麵坐下後,說:“兄弟我遭難啦!今兒就是求你幫我渡過這個難關的。”

    “怎麽迴事?”車漢夫問。

    “咳…… 這事誰也不怨,就怨我他媽的自己沒屁擱摟嗓子。”他神情沮喪地說。

    “到底什麽事?”車漢夫不耐煩地又問。

    “這個酒店的經理蕭克你認識不?”他問。

    見車漢夫搖了搖頭。他接著說:“去年五月前後,我在夜總會認識了一個小姐。後來,我經常把她領到這裏過夜。有一天半夜的時候,突然有人敲我的房門。那天正趕上我認識的那個小姐沒有走。當時,我就感覺要出什麽事。沒等我去開門,幾個兇神惡煞就闖了進來。他們自稱是公安局社會隊的。領頭的是一個五十左右歲的高大男人,長得挺英俊。那架勢誰見了都得發懵,盡管如此我還是扔硬張。我問他們想要幹什麽?領頭的說,按治安條例要把我以嫖娼罪論處——拘留或者罰款。罰款沒什麽,反正錢我有都是,可拘留的話我實在是丟不起這個人哪!接著他們分別給我和那個倒黴的小姐作了筆錄。然後那個高大男人對我說,你看這事該怎麽辦?把你押迴去吧,你的前程就完了。不押迴去吧,筆錄已經作完我們也沒法交代。這個家夥說的一點不錯,這下子我算毀在這了。就在這時,我一開始跟你說的那個蕭克進來了。他拚命地給我打圓場,那幫人根本不買他的帳。後來我說,各位兄弟錢我認罰,無論罰多少我都認,就是別把我送進去。這時我看見,蕭克跟那個高個男人眨眨眼笑了。”

    說到這裏許小明打住了,一臉苦不堪言的樣子。

    “蕭克把我領進了裏間,然後關上了房門。他說,拿錢消災吧!今天在場的人你都得堵上嘴巴。不然的話,這事怕是不太好辦。我說,那得拿多少錢才能把這事擺平呢?這小子說出去和他們商量一下。馬上他就迴來說,那幫人喊價五十萬。天哪!這不是敲我的竹杠嗎?我說與其定我一個貪汙罪,還不如讓他們現在把我關進去好呢。其實,區區五十萬我不是拿不出來。我隻是覺得他們太黑了點。再說啦,為了一個小姐我也不值啊!後來討價還價鬧了大半夜,這事總算是搞定了。”

    給漢夫倒了一杯酒,許小明接著說;“玩個把女人算什麽呀?關鍵是當時我蠢了,我要是讓他們把證件拿出來給我看一看,這個西洋景馬上就可以拆穿。因為後來我冷靜下來一想,總覺得這事有點蹊蹺,肯定得是蕭克給我作的扣。生意場上我們始終是競爭夥伴,隻要他敢幹的買賣我肯定比他幹的還要好。我曾經攪和了他好幾次大生意。再者說這種事人一輩子能經曆過幾迴呢?反正當時我是認栽了。本來這件事已經過去,我他媽當時還認為這幫人挺夠哥們義氣哪!可是幾天前,市刑警隊的方隊長找到我了解那件事的具體情況。原來跟我睡過覺的小姐犯在他手裏了,她把自己那點陳芝麻爛穀子,全抖落了出來。他說到社會隊了解過,他們根本沒人辦過這個案子。我心裏透亮,假使他們真是公安局的,拿我那麽些錢誰還能承認經手過此事。我當時牙口沒露,但我怕蕭克那裏再出什麽紕漏。於是我就找到他求他嘴下留德。你猜這個王八犢子怎麽說,他讓我再拿五十萬否則後果自負。這小子把我當作土豪了,漢夫這事你高低得幫我一把,不然的話我可就徹底玩完了。”

    他曾經是漢夫最要好的文友之一,文筆相當不錯,就是這樣一個人竟做出這麽齷齪的事。

    “我能幫你什麽?”聽完他的述說車漢夫問。

    “連子風你可能不認識,這個人是蕭克的頂頭上司。隻要他跟蕭克說一句話這件事也就化了。”他說。

    “我還是不懂。”車漢夫聽見連子風的名字,眉頭皺了起來。

    “你怎麽總是一根筋呢。我找你的目的是想請吳副市長出麵,跟連子風過個話讓他給蕭克施點壓力,別在找我的麻煩。哪天大家約個時間,找個地方我做東一塊聚一聚,到時候我領你這個情就是了。”他終於攤出了底牌。

    原來是求自己的那個舅哥來了。車漢夫苦笑一下,說;“對不起,這個忙我幫不了。”

    “漢夫,別介呀。我求你是有根據的,吳副市長跟連子風私人關係很好。你隻要把話過去,就算幫了我大忙啦。我這個人決不是忘恩負義的小人,到時候方方麵麵我都有重謝, 保證不讓你作蠟就是了。”

    “假如我真的去求他們,結果會是怎樣呢?”車漢夫的腦海裏,幕幕場景浮現在眼前,清晰逼真就象正在發生一樣。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跟你說,不用求什麽市長,連子風和我也非常熟悉。但是這個忙我確實幫不了你。”

    “為什麽?”

    “因為你拜佛找錯了廟門。”

    車漢夫在富豪酒店的大廳,逗留了一會兒,因為在此之前他從未來過這裏。忽然他感到心裏悶的慌,特別覺得壓抑。這種突如其來的感受對一個講求實際、經驗豐富的中年人來說是很不愉快的。一切不加虛飾的東西都能感動漢夫,這所建築的主體肯定是不加虛飾的,石頭沒有虛飾,鋼筋也沒有虛飾。但是現在這裏的一切都已經修飾過了。表麵看它們金碧輝煌,你隻要仔細瞧去,就會發現華麗的背後有許多醜陋的東西。你看那牆角的石膏線,已經在剝落,極象抹了厚厚脂粉也遮掩不住老態的婦人。所以任何事物都不應該虛飾。大廳的角落那一人多高的落地大鍾,這時當當地響了起來,這聲音沒有虛飾,那嗡翁的聲響在你的心頭滌蕩淨化著你血液,它直白地告訴你事物的本來麵目。

    離開了富豪酒店,車漢夫不知不覺來到了葉子家的樓下。他沒有上去也不知道她此刻在不在家,他隻是想到這裏看一看,默默地為她祈禱事事平安。冬日的夜晚來的較早,天色已漸漸黑了下來。今天是小年,有的人家在晚飯前放起了鞭炮。他坐在樓前的花壇邊上,想著心事……

    葉子本來是要迴電視台的,後來不知怎麽改了主意,直接把車開迴了家。當她把車拐過樓頭的時候,車大燈的光線裏,車漢夫的身影出現在她的眼簾裏。瞬間,她的血液仿佛凍住了一樣。連唿吸都變得困難起來。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趕快跑,跑得越遠越好。但是她跑不了。在沒有看見他的時候,她可以這樣想。此刻不行了,她象被施了魔法一樣。停了車開門下來,就徑直奔他走去。到了他麵前她一言未發挽起他的胳膊,騰雲駕霧般上了樓。車漢夫更是象處在夢中一樣,稀裏糊塗隨著葉子進了屋。打開燈後他發現,葉子的臉有些憔悴蒼白。他仍然感到茫然不知所措,而她的樣子好像隻想哭泣。兩人在慢慢地靠近,正如籃球場上,兩名高大中鋒在等待爭球似的。全神貫注傾聽著,開始的口令。幾秒鍾的光景吧,兩人便同時撲向了對方。他們無聲地用力擁抱著,直到雙方喘不過氣來。 然後他們彼此鬆開了一下,緊接著便如同嗷嗷待脯的嬰兒,發現了乳頭一般把嘴伸向了對方。他把她的舌頭一下子吸進了嘴裏,如饑似渴地開始允吸……慢慢地他感到,自己的兩腮已經酸痛但他仍然不想挪開。後來是葉子最先掙脫了他的親吻,她羞怯幸福地望著漢夫笑了,盡管帶著苦澀,那笑顏給他的感覺比怒放的鮮花還要嫵媚。

    “漢夫……我離不開你,可我又不能……你懂我的意思嗎?”

    “當然,我何嚐不是這樣呢。但是……”

    曾幾何時,沒有了她生活顯得,那樣黯淡無光、了無旨趣,變得鬱鬱寡歡、無所作為。為什麽他的生活,好像一屋子陳舊的破家具,一席殘羹剩飯。它破舊、零碎毫無生氣,隻是一堆遭人遺棄的垃圾。難道他就應該過這樣的生活嗎?似水年華就這樣繼續白白枉度嗎?他懂得信心、責任、振作等等類似的字眼的含意,也常常借此激勵著自己。但他更需要精神的支撐,情感的滋潤。否則,生活對他來說隻能是摧殘欺騙,會變得那麽醜陋,那麽虛偽,那麽蒼白。如此,一切都將毫無意義。

    然而葉子出現以後,情況就發生了變化。一切都充滿了生機,關鍵是心情也隨之愉悅起來。

    “我不想讓你有任何心理負擔,…決不會!”他說。

    同時另一種痛苦在他心裏蔓延。如不擺脫世俗的羈絆,他將飽受思念和牽掛的痛苦。

    “什麽時候我們才能心安理得地在一起呢?”

    她憧憬而又無奈的神情令他感動不已。那樣的時刻,隻有他才能創造出來。問題是……這時,他突然覺得自己太懦弱、太拘泥了。

    而她卻覺得隻要和他在一起,就是一種罪過。因為傷害他人是她所不恥,是要下地獄的。有時她也會突發奇想。豁出去了,幹脆和漢夫遠走高飛得了。事後,她總是自嘲自己太幼稚之後,還是一籌莫展。

    “吳茵現在怎麽樣?”她不由自主地問。

    “她…沒住在家裏……”這個問題問到他的痛處了。一想起吳茵在連子風那裏,他的心裏就不得勁。

    “什麽?她沒在家嗎?難道她一直沒有迴去……”她詫異地問。

    “你說什麽?我怎麽聽你的口氣知道她在哪似的……”他的自尊受到了挑戰。

    “我知道她曾經住在風哥那裏……”她喃喃地說。但是馬上她就發現漢夫的臉色鐵青起來。

    “你什麽時候有了一個風哥?竟然還叫得……”他冷嘲熱諷地說。

    葉子被他臉上,扭曲的表情嚇著了。刹那間,富豪酒店連子風當著,吳副市長宣布認她幹妹妹時的感覺,得到了驗證。金海岸的那一幕她至今還記憶猶新。吳副市長曾經說過他們以往是最要好的朋友。可是,他們之間的關係為什麽這麽生疏呢?她又想起在醫院半夜裏,連子風送吳茵迴來的情景。直覺告訴她,他們的關係肯定非同一般。而漢夫從來沒有提到他的以往,甚至在她麵前也從不提及吳茵。顯然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此刻,她知道漢夫受到了自己無意識的傷害。

    “對不起,我剛才說了不該說的話。我道歉行不?”她苦笑著跟他說。

    漢夫把葉子摟在懷裏充滿愧疚地說:“該道歉的應該是我,我不該跟你耍態度。”

    “今天是小年,我給你做好吃的。”他的克製使葉子的心情輕鬆起來。

    “你會做什麽…… 小米粥?”他戲謔地說。

    葉子的臉一下子紅了。她想起那天早上的事情,那是她最幸福的時光。

    “好啊你,就會笑話人。”她說。

    她真的餓了。漢夫的意思是到外麵隨便吃點就得,她不同意,她說她要給他包一頓三鮮餡的餃子。她興匆匆地在冰箱裏,找出了海米和雞蛋。然後開始和麵。她不許漢夫動手,隻準許他在一旁瞧著。給心愛的人做東西吃真愜意。葉子此刻就是這樣想的。她沒敢問他今晚上還走不走。她知道他們都需要在心理上作一下調整。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給她一個天大的驚喜。

    在她包餃子的時候,漢夫說: “我想今天住在你這,你看行嗎?”他的神情深沉而又嚴肅,“我們以後沒有必要再分開了。”

    當然行!她差一點蹦了起來。漢夫的話令她激動不已,但是她什麽也沒說。不過餃子包不成了,因為她一下子便撲在漢夫的懷裏,不停的吻著他從餐廳一直吻到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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