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澤恆這話一落,便有大臣附議,而蘇瑞寅也並沒有開口阻止,蘇澤恆不禁疑惑的挑了挑眉,最近蘇瑞寅行事越發讓他難以揣測了。


    柯蘭低眸淺笑,儼然早就知道了今晚賜婚一事。


    蘇澤恆冷眸掃過下首的所有人,一時間整個昌和殿內極度安靜,此時一道粗重的宛若老舊風箱的喘息聲突兀的響起,蘇澤恆擰了下眉,看向那人,“管世青,你可是身子不適?”


    管世青臉色漲紅而隱有土色,他長喘了幾口氣,“世青無事,咳咳……”


    蘇澤恆搖了搖頭,著衛平宣了賜封管世青為兩江鹽運使的聖旨後,又命禦醫相隨便讓他早早退離了昌和殿。


    “皇叔與柯蘭也算是郎才女貌,那麽朕便成人之美,將柯蘭賜婚於皇叔為正妃,一月後,待返迴京城再完婚。”蘇澤恆沉聲說道。


    蘇澤宇擰了下眉,下意識的看向蘇瑞寅,有些奇怪為何他不反對,不是十分寶貝小魚兒嗎?難道說他在為以後打算?畢竟小魚兒的身份注定她當不了正妃。


    “臣領旨謝恩。”蘇瑞寅躬身一拜。


    蘇澤恆沒想到蘇瑞寅竟然這麽輕易的就答應了賜婚一事,想想管世青已然毒發,而他卻還能安好,便知道那酒也好,茶也罷,對他是再無用處。


    雖然一計又落空,但想到接下來的這一計,他又有些雀躍。


    唐婉一直垂首靜靜坐在那裏,可心裏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到底小魚兒有沒有把那封信交給忠義王?


    宮女們再次如同穿花蝴蝶般,將美味佳肴以及醇香美酒流水般呈上來,樂師們輕快的樂聲再次響起。


    蘇澤宇晃著手裏的酒杯,斜睨了一眼蘇瑞寅,原本這樣一個美好的夜,他可以好生享受一番,可是這賜婚的聖旨一下,他竟是沒來由的為小魚兒擔憂。


    “阿寅,你當真就這麽同意娶那柯蘭?”


    蘇瑞寅淡漠的看他一眼,執起玉箸,“這樣美味的菜肴都堵不上你的嘴嗎?”


    蘇澤宇被噎了一下,有些悻悻然,真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監!呸!他才不是什麽太監。


    “小魚兒可是離開了有一會兒了,你今日這麽做,日後可別後悔!”


    “這麽做也是為了她。”蘇瑞寅說完便時不時的看向太後身邊的柯蘭。


    柯蘭撞上他的目光,立即嬌羞垂首,似乎太後說了什麽,她的頭垂得越發的低,那小女兒家的模樣真的讓人很難與馬球場上那颯爽的身影聯係在一起。


    “為了她,阿寅,我從沒想過有一日你也能臉不紅心不跳的說出這麽言不由衷的話,算了,算我多管閑事,閑來無事瞎扯淡!”狠狠灌下一杯酒,他便站了起來,走出昌和殿。


    一路向蘇瑞寅的碧波院飛掠,卻根本就沒有看到蔣小魚的身影,不禁歎息一聲,柔兒和桐兒跟在他身後,不解的問道:“王爺,咱們這麽著急做什麽?”


    蘇澤宇頓下腳步,是啊,他這麽著急做什麽?那小魚兒鬼機靈著。


    “算了,迴去吧。”


    就在他們折返的時候,一道身影在柴房外快速閃過,一直守在暗處的茨坦忽然躍到那人身後,“你是什麽人?”


    那人驚了一下,迴首就看到一臉猙獰冷酷的茨坦,結結巴巴道:“我、我是行宮負責送柴的太監。”


    茨坦看了一眼他身後,果然背著一擔柴,“你把柴放著吧。”


    那人為難的抿著唇,慢吞吞的卸下背上的柴,而後就在他將要放下的時候,他忽然自袖子裏取出一個瓷瓶,揭開瓶塞衝著茨坦一揚。


    茨坦之前被驍冀王廢去大半內力,此時也隻是動作迅捷,待他反應過來閉息時還是吸入了一些粉末。


    那人緊張的看著茨坦不甘的倒在地上,長籲了口氣,快速的將柴禾堆在柴房周圍,又快速的取來火油,澆在上邊,這才取出火折子,“小魚兒,你我也算相識一場,原本我把你當兄弟,也從沒有想過要害你,可舅舅畢竟因你而丟了性命,作為他唯一的外甥,我做不到一笑泯恩仇。”


    言罷,他將火折子丟到淋上火油的柴禾上,頓時火舌肆虐而起,將暗沉的夜映得宛若白晝。


    “小魚兒,你別怨我!”小福子獰笑著,火光打在他的臉上,那笑容宛若地獄爬上來的惡鬼。


    很快便有人高喊道:“走水了!走水了。”


    整個院子亂成了一團,柴房本就放著許多木柴以及稻草,許是小福子的火油潑到了房頂,火苗一下子竄的極高,夏風拂過,零星的火星子被風一吹,落到緊鄰柴房的下人房,火苗到處亂竄,煙霧密布。


    蔣小魚在空間裏眯了一會兒,心裏千頭萬緒想著些亂七八糟的事,並沒有睡得很沉,隱約中嗅到一股濃重的焦糊味。


    突然一個激靈閃出空間,隻見外麵一片火光衝天,濃煙已經滾滾而來,殘破的窗戶和木門已經被烈火殘卷。驚恐的叫喊聲,忙著救火的跑步聲以及一桶桶水潑上去的嘩啦聲躥入耳膜,奏出催命的音符。


    “砰”的一聲,身側半截燃著火苗的房梁從上麵墜落下來,砸在地麵上斷成兩截。


    蔣小魚心頭一緊,這若是被砸中她隻怕就玩完了!


    一時有些發懵,她強令自己冷靜下來。盡管外邊無數人跑來跑去,可那聲音卻相距甚遠,加上所有人都知道這裏是柴房,並沒有什麽重要物品,短時間裏是不會有人過來的。


    看著不斷向裏蔓延的火苗,蔣小魚知道外邊的人指望不上,那就隻能自己想法子。


    目光四下裏一瞥,隻有木柴,渾然想起空間裏的石鋤頭,不知道用乾坤袋能不能拿得出來。想也不想的閃入空間,點擊石鋤頭,果然有一個轉移按鈕,裝入乾坤袋之後,她快速閃出空間。


    火勢越來越大,蔣小魚快速的開始刨牆根,不管如何,她必須要在火苗竄進來點燃木柴的時候刨出一個可以讓自己逃命的洞。


    也不知這柴房是用什麽堆砌的,連著下邊的土塊也十分堅硬,石鋤頭刨下去也隻能刨開一層土屑。


    濃煙越來越大,就在她覺得幾乎要窒息時,隱約聽到外邊傳來急促的唿喊聲,是茨坦!


    心下一動,她忍著濃煙,喊道:“茨坦,我在北邊的牆根……咳咳……”


    茨坦蹙緊的眉微微舒展,還好,她沒事!迷藥的藥性還未完全散去,他又走的急,竟是身形一晃,撲倒在地。


    蔣小魚似乎聽到了沉悶的聲音,“茨坦!茨坦,你怎麽了?”


    茨坦手抓著地上的土,一點點的爬起來,而後抽出鋒利的刀,毫不猶豫的劃破胳膊。


    嫣紅的血滴落在地上,痛意讓他暫時清醒。


    他來到北邊的牆根,許是此處沒有木窗,那個小太監並沒有在這裏澆上火油,聽到斷斷續續的刨土的聲音,他對蔣小魚道:“王妃,你靠後一點兒。”


    蔣小魚隻覺得心抽疼了一下,“我是小魚兒,不是什麽王妃,就像方才那樣喚我的名字。”


    茨坦心知必是忠義王寒了她的心,隻輕“嗯”了一聲,運氣於刀,用力劈下。


    “劈啪”一聲,牆上竟被他劈開了一道口子,蔣小魚心頭一喜,快速舉起石鋤頭開始沿著縫隙撬著。


    縫隙越來越大,當她可以看到茨坦正拄著刀不停的在喘息,胳膊上的血跡不斷的滴落下來時,蔣小魚手上的動作一滯,“茨坦!”


    茨坦滿臉汗水,被火光一照,刺目的緊,可那一雙眸子,在看到蔣小魚的瞬間卻閃爍著激動的光芒。


    蔣小魚使勁的刨,使勁的撬,不斷從縫隙裏灌入的空氣令柴房裏的火勢越燃越旺,蔣小魚也顧不得瞧身後,手磨破了皮,有血順著鋤頭把流下來。


    茨坦看著心疼不已,就要再次舉刀的時候,卻聽蔣小魚道:“茨坦,別浪費力氣,我可以的。”


    茨坦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她的倔強,她的不服輸,她的勇氣,他一早便見識過,可是看著她身後越來越肆虐的大火,而她就如烈火中的一枚金子,燦亮奪目,他竟然自眼裏滾落了一滴淚。


    蔣小魚根本沒有注意到茨坦的表情,她隻覺得後背越來越熱,火舌隨時會將她吞噬,她刨著,撬著,不知道這樣機械的重複了多少下,當那縫隙終於可容她一人側身而過時,她快速的擠出來,而後疲累的仰躺在地上。


    鼻端依舊是濃煙以及火油的味道,可是她卻嗅到了新鮮空氣的味道,她還活著,真好!快速將石鋤頭放入乾坤袋中,衝向了茨坦。


    “茨坦,你有沒有事?”她抓住茨坦的手臂,趕忙扯下幹淨的裏衣幫他簡單的包紮。


    茨坦扯了扯嘴角,“沒事,屬下隻是中了迷藥。”


    蔣小魚咬著唇,“對不起,茨坦,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不會被廢去大半的內力,也就不會被迷藥……”她說著,竟是泣不成聲。


    “不要太擔心,日後還會恢複的,隻是現在有些虛弱,屬下這就送您迴王爺的書房。”茨坦憨憨一笑,一把扯過她的手,看著那讓人不忍直視的手,他眉心突突直跳。


    蔣小魚的心跳瞬間停滯,“我不要迴書房,茨坦,你可還有力氣,帶我離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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