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時沒有習慣叫他二哥,在有些場合需要介紹的時候,我簡單說:“這是我二哥,”或更簡潔說:“這是我哥。”我小時候就不大習慣喊二哥,也不習慣那樣稱唿。我曾作過嚐試喊哥。那一年,我大概八九歲,在鄉村幹河壩裏搬石頭捉螃蟹,大約上午十點多鍾,太陽紅彤彤的在東方山頭盯著我們,它撒下好多好多抓不到捏不到的金光,淺淺的水裏閃著神秘兮兮的光束紮人眼睛,我突發奇想,我輪換叫哥。大哥不明白什麽意思,傻傻的看著我,二哥沒弄懂,眼皮眨個不停。我說今天喊你哥,明天喊你哥,對不?兩個哥的智商恐怕跟我差不多,跟我一樣犯糊塗了,你看我,我看你,對我點點頭,表示願意照辦。第一天試行喊誰為哥,我已經記不得了,那口頭上的約定正如現在某些規章製度沒有執行幾天就擱置一邊了。當他們麵沒有習慣喊哥,也沒有直唿其名,含含糊糊居然過了四十多年。

    確切說,二哥不是二哥,是真正的大哥。現在的大哥占據了他的位置的。大哥原是我大伯的,他很小的時候,父母就死了,死於啥病,不得而知。在我寫這篇東西的期間,有一天我去看望年邁的父母,聽他們說,大伯年輕時候是當地的“嗨哥”,是縣衙內抓人的差役,吃香喝辣,吸上了鴉片煙。父親講,臨死前,請風水先生看地方,風水先生看了好多山脈都沒有看中一個地方,最後看到一片茂密樹木的山丘之緣,說這是最好的地方,隻不過將老爺安排在這裏,頭房人就要弱些。“弱些就弱些嘛,”父親說:“嘿,果不然,你爺爺死了第二年,頭房人就弱下去了,”大哥的父母先後病亡,留下的五個孩子,幺爸帶了三個,父親帶了兩個。大哥是大伯最小的,先到我家。在他之上有個姐姐。我不懂事的時候,姐姐就嫁給當地火車站一個扳道員了。大哥在我家名正言順成了老大,我真正的大哥就成了第二了,稱為二哥。我老三,老四是個妹妹。

    我和二哥夾在中間的位置,雖然沒有感到象坐座位一樣難受,卻並沒有感到多少溫暖與愛護。是怎麽長大成人的,我至今都有些模糊,吃沒有吃好,穿沒有穿好,一會兒文化大革命,一會兒上山下鄉,一會兒參加工作吃苦受累,意識到自己在老成了,卻發現成熟果實的同時,青春的綠葉也在變黃變凋零了,著實有些抓拿不住的遺憾。二哥有此感觸否,我不曉得。他隻比我大一歲多,給我的感覺是,他似乎大我許多。或許他骨子裏就不甘心身居老二自以為是老大,對我就顯示得深沉、老道,有時甚至不願與我謀劃。他認為他那一套為人處事的態度是對的,我的為人處世的態度是不可取的。大概是生活閱曆不一樣,我們都成人,追求的目標、環境等都不一樣,各自形成了自己一套所謂的世界觀,在對待某些事情時,想法往往相左,有時甚至是水火不相容。我兩多次合作做生意,但最終以散夥而告終,他可能對自己還沒有一個理性的評判,認為很容易東山再起。迴顧他的前前後後,我便動筆寫寫他,擺討一下生活的魔方是怎樣變化的。

    我學做生意時,隻有八百元錢。這是個十分吉祥的數目,隻是太少了,妹妹多次叫我隨她去做煙生意,我無心涉足生意圈,一天到晚在狹窄的居室寫東西。後因家庭中出現了點問題,我就想離開家,到外頭去透透氣。徘徊了一段時間,下決心棄筆經商。妹妹問我有多少本錢。我說隻有八百元錢。她叫我把錢放在家中,隨她坐客車去昆明火車站。她是列車員。兩個月下來,我掙了兩千元錢。

    我曾問二哥,你一年能掙多少錢?

    按西方國家的禮節是不宜問別人有多少財產的,但我想他是我二哥,屬於內部問題,再說我們都是東方人,問一問有何妨?何況我是試探性問的。因為當時的自然環境和他的精神麵貌是很容易使我產生諸如此類的詢問的,正如你在烈日之下會說天氣熱,在寒冷的冰雪天你會說冷,他大概也樂意我刺探一些有關他經濟方麵的事情。他神采奕奕的情緒一直都有點亢奮,他的穿著給我的感覺是非常特別的,首先是腳上的皮鞋,特亮,特滑,特閃光,我那時還不相信皮子做的皮鞋居然能整得那麽特別的亮,惹人眼。而且,皮鞋尖子部分是另外接的一截子,這就格外古怪的洋氣了。恍惚聽說這叫什麽意大利皮鞋,幾千元一雙的。衣褲是啥品牌的,我涉世不深,又不好顯得無知,不便探聽。隻聽二嫂說是名牌的。二哥抽的煙是紅塔山、阿寺瑪。多年前抽這煙的人,一般都是有名堂的,不是等閑之輩。二哥瀟灑的抽這紅塔山煙,和我站在我家菜園邊上東張西望。我家地勢高,是群山一脈的下丘之上,周圍遠處都是環抱的群山,中間若大的底盤是田野、河流和村子。中午吃過飯,站在菜園邊上,曬曬暖暖的太陽,有意無意亮亮騷-----我們是劉家的老二和老三,都在國家單位工作,都有出息了,都是端鐵飯碗的,可不簡單哪!出於長期養成的習慣,借此享受這豔陽的撫摸,看看身邊腳邊的菜園消磨飯後舒適的黃金時光。二哥一邊剔牙,抽煙,嘴巴裏時而亮出一個響聲“責”,時而故意朝壩下公路使勁噴出一口年輕力壯的口水,以示他精力旺盛,通體爽快。他的臉象剛下蛋的母雞的冠子緋紅緋紅,臉上的摸樣象向日葵一樣錠放著燦爛的微笑。微笑又似紅櫻槍櫻子絲絲一般奪人眼目。就是在這種情形下,我問他一年的收入有多少。

    二哥並不及時作迴答。他使用牙簽-----這些年我還看不慣別人用牙簽當著我的麵肆無忌憚地刺牙齒縫的殘渣餘物—剔著牙隙中什麽東西,眼睛紅紅的,打量著我似有紅光閃爍,眼皮習慣性地眨個不停,如同快速地翻字典辭海或似鎂光燈地閃個不停。他在腦裏審視該說不該說。他的停頓、遲疑,使我頓感冒昧,同時覺得問得沒有啥意義,純粹是飯撐飽了無話找話。

    但他還是作了明確的迴答。

    如果我當年把他的話當作軍事情報報告給我方的軍事委員會,我方定會遭到全軍覆滅的失敗。因為二哥把他的軍事力量說得太弱了。他說他一年就掙個兩三萬。

    現在看來,兩三萬錢可不是個大數目。那些年我覺得一年能掙兩三萬元錢就很可觀了。我手頭還沒有原始積累到兩三萬元。因此,我對二哥很是佩服。據他的眨眼皮,和他用錢滿不在乎的樣子,我估計二哥的年收入有些曲裏拐彎的伏筆。究竟收入多少,恐怕精明的二嫂也未必知道。

    二哥買了一輛本田摩托車,將近三萬元錢,把許多人包括我都當真嚇了一大跳,乖乖,將近三萬元錢!三萬元錢是多少?十元的鈔票一大堆一大堆,手指都會數麻的。我才做生意最緊張最麻煩也最怕的就是數錢,一千元的鈔票在我手上居然會數第一遍是一千二百,數第二遍居然變成九百八十或九百九十,數三遍居然又是一個數目。在客車上成交煙生意,時間相當緊迫,急得我和煙販子頭上冒汗,十分擔心巡警來抓我等。後來我幹脆弄一疊一千元鈔票練習。數一萬元錢,我敢保證絕對會出現不多不少的錯誤。有時顧客給我幾千元錢貨款讓我數一數,我表麵上在數錢,其實稀裏糊塗的沒有數清楚,隻是人的心裏作判斷,他給我的錢,已經弄清楚了,不會多也不會少。當年二哥買摩托兩萬多元錢,我的確不容易數請楚,那時還沒有百元鈔票,最容易出錯。

    還是幾年後的一天,二哥才說出了他那些年的大致收入。他十分懷念過去的黃金歲月,那些年幾乎吹風下雨、下雪、出太陽,包括陰雨天,對我們的二哥來說,都是捷報,太陽就是純金片片,陰雨象古墓出土的千年沒有見陽光的值錢玩意兒。二哥說,那些年他走路摔跤就會檢一砣狗頭金子。他說:“這兩年不好,“整錢”,一個整字,十分有力,要狠、準、有目標。他那輛嶄新的米拖車也顯得陳舊了。他一邊推著摩托車往石油小區一個院子走去,一邊迴過頭來對我壓低桑音,喘氣粗壯地說:“老子那些年、、、、、、那些年、、、、、、才沒給你說,每年輕輕鬆鬆、、、哪費這麽大的勁?那些年每年整他媽個七八十萬都沒啥問題!、、、、、、

    啊?七八十萬,每年?我大吃一驚!

    他當初為什麽說每年有兩三萬元收入?

    他有些氣喘了。終於把摩托車停穩在一個單元門側。我們是去找一個關係重要的人物。二哥說,他跟那人十分要好。我正在b市辦液化公司,需要液化氣,找的人有權批給我若幹數量的液化氣灌裝指標。當然,要給一定比例的勞務費。

    二哥上樓梯時,站住,摘下頭上的安全帽,對我小聲說:“現在的人都搞懂了。媽的,啥人都想啄一嘴,以前開氣票,批個條子就行了,現在,不是那迴事了”。

    我問他現在每年能掙多少錢。

    他含糊迴答就那麽幾萬吧。

    又過了兩年,他才說:“老子那幾年每年也要整個五六十萬元”。

    他的迴答摸式是:那幾年掙下錢了,這幾年掙不到錢了,除了用的、打點的,所剩無幾。他如此說似乎有種戒備心裏。

    但我沒有成功地向他借過錢。

    他幫我公司搞液化氣票,說好了的,屬於他分內的工作,我公司每月給他考慮一些工資。工資數額尚未確定。這是我辦的第二個公司,我是法人代表,身邊還有幾個朋友當副經理,也是當初說好了的,上山打鳥,見者有份,風險共擔,每人都需出5000元的風險金。公司開創攏共不足兩萬元錢。公司起步如同一棵弱小的禾苗,全靠大家齊心協力幫襯。二哥在石油單位工作多年,有一些左右上下藤藤蔓蔓的關係,起到一定牽線搭橋的作用。石油單位的人際關係的建立有些不同於地方上的人際關係,他們喜歡越過或甩開二哥直接跟我們這樣的生意人接觸,可以保證安全,好討價還價,有啥話就說啥話,有多大胃口就張多大嘴巴,而且根本用不著考慮什麽情麵、承諾等。相互都建立在共同利益上的,都為了共同的利益能夠長期合作。我建議二哥入股我公司,一邊長期成為公司主要成員之一,我公司盈利了,他才好名正言順地分紅。我征得了幾個副經理的同意,建議二哥同樣出5000元錢作為入股風險金。他遲疑了一下,用右手往腦後捋順頭發,一次又一次地捋頭發,眼睛不停地眨著,看著我,似在考慮,末了,還是同意了。但就是不見他那錢。我問了幾次,他都說太忙。我說給一下錢,又有多忙?他說他名義上仍是集體單位,錢要從銀行帳上轉,取現金要銀行主批條子。我說如果你再推遲時間激款,我公司就有意見了,我雖是法人代表,也不好說話了。目前,公司效益明顯好轉,生意一天比一天火爆,冷清的小街,因有我公司就顯得人氣漸旺,街道上每天都停有各類型的車,客戶和騙子都在往我們公司會集,前者是為我公司帶來利益,後者是懷揣陰謀希圖得到一些實惠。他打電話叫我先給他墊上。我說這怎麽行,你自己出錢需交到財務室,我墊錢,朋友們會產生誤會的。他仍然堅持要我給他墊錢,又說可以先記在帳上,等分紅的時候在扣來就是了。

    那時,我真的沒有看出二哥在錢的問題上是十分狡詐的,而我卻是馬大哈似的人。他過於精明,精明得過頭就會把事情結局推向反麵。他可能認為我的公司不值得他信任。他沒入股又要分紅,我公司自然不會讓他認個幹股。我們的合夥朋友說,他不是當官的,憑啥給他認幹股?我們研究決定,過了定的期限深夜零點未交錢的就作自動退出,公司不允許存在幹股。我對二哥說了公司的決定。他說,交了錢,公司賺不到錢呢?我迴答說,風險共擔。他不願意投資人股,我說這也好,每月可以給你考慮工資,你每月可以利用關係搞一些液化氣票。

    液化氣票是石油單位內部發放給職工的,部分職工不用就變賣成錢,或是有權利有門路的人弄出一些氣票,買給我們這類沒有液化氣灌裝站的,本錢小的公司,然後用那這氣票到石油單位正規的液化氣灌裝站罐氣。高價買來氣票灌裝液化氣,又低價賣給在我公司開戶的用戶,主要靠收取用戶每年的開戶費來補貼。

    每月給二哥多少工資,我還沒來得及跟經理商量。定低了,怕引起他人非議,又怕挫傷二哥積極性。當時我公司請的會計,出納的月工資是四百元。二哥提前問到工資,我說四百元。二哥一聽就冒火了。這是在a市參加文化藝術節,想借此時間看看有無什麽可以引進的項目。是傍晚時間,在臨街一家飯館吃飯,二哥把筷子重重地放在桌上,伸手拿杯子倒酒。他一咧嘴說:“嘻,四百元!我差四百元錢用”?他覺得工資少了,我倒覺得多了,因為公司才創業,我和幾個副經理每月暫拿三百元。二哥說:“四百元錢,還不如我在牌桌上割一把牌!”他說的是實話,因為他有錢,經常打麻將,輸贏都很大。我不能跟他比,公司也是小公司,小本經營,萬裏長城才走第一步。我直接說,四百元錢還隻是我個人的意思,如果大家討論一下,你恐怕還拿不到四百元錢。二哥有時搞的票,都不便說破。他至少在每張氣票上拔幾根毛。“我不要哪個給我發啥工資!”二哥說,他臉朝我,雙目圓睜。我需要哪個給我發工資?明說,“我單位給我發工資,我還沒去領,你們公司給我發什麽工資?你那點錢就打發我了?”

    我說目前我們沒有更多的錢。

    “我給你們跑腿,汽油都燒了不少。電話費都打貴了!這年月總不能讓我盡義務吧?人家即或是不要我們表示什麽,我也欠人家的情。人家給我麵子,總不是給你們公司的麵子,你說是不是吧?

    我說是、是。二哥的話都是對的。他的話句句在理。我初出茅廬,聽他如此說,如夢初醒,不勝驚訝,十分感慨;我麵對的是一場生意交易的談判,而我僅僅把他當成家庭成員的二哥。我的出發點就沒有對頭。從我這個角度看,二哥咋也不象我的二哥了;從二哥的角度看,我和公司對二哥的利益的確考慮得太少了,難怪他憤憤不平。

    二哥覺得他的貢獻跟收益不平衡。他堅持說他不給我們公司幹了。我好言相勸生怕他甩挑子不幹。他說:“幹也行,不要講什麽工資,我有票就給你們公司,按市場價算。我公司處於出闖時期,人緣關係網尚未構成二哥這類人十分重要,必須由他給我們牽線搭橋。我隻好同意他的意見。我覺得他的要求也是合理的,我們在其他人手裏買票,就是按市場價結算的。二哥畢竟是二哥,總不能讓他吃虧吧。

    到了這年底,公司效益好,二哥有些看法。他自然不好再提入股的事,我們也不談這件事。我瞞過其他幾位股東,給二哥另外考慮了一筆錢,作為他對公司的支持的謝意,同時也了結了二哥對我公司的企盼心理。公司已經可以自己運轉生存了,二哥牽線搭橋的作用也不太重要了。二哥的生意如日中天,他就不大在意我們這種連個小車都沒有的小公司了。

    我跟二個合作的第一筆生意,是我無意識的合作。那時我還不懂怎樣做生意,是門外漢,書生氣十足,沒有膽識,對市場行情一無所知,對賺錢的道更是陌生。二哥就不同了,他做了多年的經營,生意場內曲裏拐彎的事,他都清楚。按說,每年收入那樣多的二哥,而今眼目下是、坐奧迪、雅閣,甚至寶馬,沙漠王子之類或坐帕薩特或別克。他沒有其中一輛車。他仍然用那輛老摩托車,他是不大騎了,偶而叫他的業務主辦老廖騎一騎。這一年他到川北重鎮我的寒酸居室,是坐客車來的,我妻子的單位需要石油單位液化氣戶口,鐵路單位的人對石油單位的人際關係不大熱悉,我就成了中介人。妻說,工會主席說了,幫忙上四十個液化氣戶口,段領導就分一套住宅。我和妻住在單身職工宿舍一間十多平米的屋裏,陰暗,潮濕,又嘈雜,是一樓,走道裏放了不少燒蜂窩煤的爐子,一氧化炭氣味嗆人。住的人也很雜,我家的燒水壺蹲在爐子上,已被小偷提了兩個去。屋裏擺了寫字桌、立櫃、簡易沙發、櫥櫃、床,就剩很少空間了。吃飯的小桌兒不過棋盤大,而且是能收拆的活動腿。這間小屋還是妻努力爭取來的。分套住宅,對我們有很大的誘惑力。我把情況象二哥說了,他表態沒有問題。當時,石油單位還沒有嚴格控製開戶,礦領導都在批條子。二哥跟供應站的站長很要好,站長跟礦長很要好。事情很容易辦成。二哥專程到我家,叫我們首先應該向單位提出要求,把容易辦成的事當成不容易辦成的事,說給別人聽。妻說車輛段領導都同意事情辦成了,分一套房子。那年月一套房子可不是小事情,簡直是夢寐以求的事。二哥說:“分一套房子嘛,也可以。”他眼皮眨個不停:“他們說話算數不算數?”妻說,工會主席表態的,肯定作數。已是年底,有部分職工用不燒上液化氣,意見很大,段領導為此事開了多次會議都沒有個解決辦法,隻好許諾向社會個士求助。我當時的社會經曆比較淺薄,對領導的許諾還是相信的。沒想到說假話的人恰恰是這類人物。上了四十戶液化氣戶口,妻並沒有分到一套住宅。妻為此氣哭了。到底是女人家。我冷冷的笑了幾次,隻是認為今後不要輕信單位領導的話就是了。二哥後悔這次交易沒有撈到更多的甜頭。他說,早曉得分不到房子,應該如何如何操作。他為此“哎呀”了幾次。那“哎呀”中包許多內容。

    或許段領導認為不給分房子是公平的,他們完成的是一筆有來有往的交易。

    在上液化氣戶口中途,二哥說他們單位急需一百多立方的工程用木料,請求車輛段給予大力支持。這給段領導出了個難題,不給吧,就會當作不支持,需要的上戶可能泡湯,今年春節領導不會有安穩日子過;給吧,那柵欄棚圈定的成型板材,出錢也難買到,而且要的數量大,萬一被誰檢舉了,哪個吃得消?

    二哥說,石油單位跟鐵路單位都是兄弟單位,說來說去都是國字輩的,一方有難,八方支援,祖國建設還需大家齊心協力來實現。工會主席連聲說是。向段領導匯報,段領導為此開了三次黨委會研究討論,嚴肅對待這個問題,最後形成了這個意見;木料雖是國家的,是段上職工節約出來的,倘若平時不倡導大力節約原材料,再多的木材也用完了,應此,考慮到為職工解決燃眉之急,可以適當支配一些。“價呢”?二哥問。為此,段領導又開了一次黨委會研究決定給二哥單位木料。一方麵是鐵路老大哥,一方麵是石油老大哥,鐵路老大哥的腦殼盡管鐵上加鋼也有求人的時候,石油老大哥大哥脾氣可不見得小,歌裏就威哧性地唱過;石油工人一聲吼,地球也要抖三抖!二哥一聲“價呢”鐵路老大哥聽出了弦外之音,弄明白了,隻好平價給出上好的木料。若出高價給出,恐怕液化氣也是享受高價位的待遇了。鐵路老大哥深一層的防範壁壘還在於:這事情往後被誰通到鐵道部也不要緊,沒有賣高價,支持石油建設也是支持國家建設,鍋裏碗裏都是國家的,鍋裏舀到碗裏,碗裏倒到鍋裏,反正都是國家的。這事辦得十分穩妥。不過,二哥眼皮眨的勤了。我曉得他又在動什麽腦筋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二哥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公子3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公子3並收藏二哥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