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中又閃現電影上的一幕:狀似鎧甲的珠襦玉匣安靜地躺在棺槨裏,金絲綴玉片,片片晶瑩剔透……

    帶著這個問號,我獨自走向電梯。經過廚房,跑菜的小弟從裏麵探出頭,衝著我笑眯眯的,“宜笑姐,聽說你穿衣從不用胸罩背心,是不是真的?”

    我白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廚房裏一陣嬉笑聲。

    主管顧大姐也在等電梯。她大概聽到了,朝我和善地笑了笑,安慰道:“別理會這幫小子。他們是想看你生氣的樣子,故意惹你。”

    我不吱聲。

    顧大姐又關心地說道:“宜笑,像你這般女孩子,應該上大學繼續深造。有什麽為難的事,你隻管來找我……”

    一樓到了,我對顧大姐的話仿若不聞,兀自出了電梯。

    夜裏九點才下班,好歹還能趕上2路車。

    車上人不多。剛過三站,又上來幾位青年男女,想是剛看完電影,一上車就議論開了。

    “古人真傻,還以為玉能寒屍,不朽金身呢。過了兩千年,照樣爛泥一堆,什麽都不是。”

    “這叫身份的象征好不好?天下之大,就這東西,最值錢!”

    “聽說最值錢的金縷玉衣在河北?”

    “不是,在安徽。”

    “在江蘇!”

    “河北!”

    ……

    我有點呆傻地聽著,直到車內喇叭提醒我到站了,才神情恍惚地下來。

    拐過僻靜的小巷,路燈拖著我瘦長的影子。這裏是一帶低窪地區,遇到台風天,家家幾乎進水。去年風傳政府要拆除這片老房子,到了今年又沒音訊了,牆麵上卻貼滿了各種搬家廣告。

    拆了又如何?我是拿不出半子裝修費的。

    我還沒出生父母就鬧離婚,父親將房子給了母親,自己淨身出戶。母親在我三歲的時候神誌開始不清,被鄰居送去醫院,最後查出是心因性精神障礙。母親沒有親人,每個月靠政府低保救濟金補貼家用。

    她對我時好時壞,最近幾年病情頻繁發作。高中一畢業,我便應聘去了酒店工作。

    那套土磚房子在二十年前算是不錯了,如今愈發趕不上時代,幾經風雨總有搖搖欲塌之感。我開門進去,鐵皮門扉吱嘎亂響,家裏漆黑一片。

    母親並不在家。

    鄰居田媽聽到動靜,急忙進來,拉住我小聲說話:“宜笑,你媽又被他們騙去搓麻將了。”

    “我馬上把媽叫迴來。”我放下包就走。

    田媽在後麵絮絮嘀咕:“你還是把你媽送去醫院治病吧。都快二十年了,再拖下去這病就沒法治了。”

    “知道了田媽。大不了我把房子賣了。”我苦笑。

    “賣房子會要了你媽的老命。”田媽阻止我,“你那個父親當官多年,你去找他要。再說,你媽這病還不是因為他才犯的?”

    提起父親,我保持緘默,低頭快步走出家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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