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來,太陽已經升起來了,糟糕,我又起遲了!被奶奶知道了一定要罵我了!我三下五除二把衣服穿好,扛著鋤頭就去田裏了。

    奶奶說了,今天不可以偷懶。

    大約是由於跪了三天的緣故吧,我居然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沉穩了,也不大想開口說話了。

    其實,我是很願意這麽晚去田裏的,雖然現在應該是早餐時間,但是對於我而言,已經很晚了。大路旁邊每到這個時候就聚滿了人,這是我最害怕的時候,我真希望他們能把我當成空氣,但是似乎我是一股臭空氣,隻要我一走過來,他們就蒼蠅一樣的圍上來了,真是討厭啊。

    我祈禱著,但願今天可以不要那麽倒黴,無論如何,我再也不想打架了。

    恰好,又碰見張三兒媳婦兒坐在院子門口,這一次,她的手裏端著一碗飯,正在大口大口地扒著;大黃正臥在她腳邊,一副巴巴的樣子。

    她不經意間抬起眼,看見了正從她家門口經過的我。

    “啪!”

    她把筷子往碗上一放,扭頭看著腳邊的大黃,厲聲嗬斥道:“你這個沒用的東西!天天白養了你!瞧你那樣子,髒巴巴的像個土驢兒!整天不知道好好看門,成天出去打架,兔崽子!”

    那大黃隻是用兩條前腿兒抱著食物,搖頭晃腦地啃著,尾巴依舊搖得歡快。

    看來這大黃是沒有聽明白她的意思了。

    我本來打算要走的,但是聽到她這話,我停下來了,隻是注視著她。

    她拿眼睛瞥了我一眼,看見我正在那兒看她,又看著狗說道:“還不快滾遠點兒!你在這兒老娘都吃不下去飯了!滾!”說完,朝大黃頭上狠狠地踢了一腳、。

    那大黃莫名其妙的挨了一腳,委屈地汪汪叫,夾著尾巴銜著東西跑了。

    我知道大黃這一腳是替我挨的。

    “三嬸兒。”我喊了一聲。

    “啥?你敢再說一次?你說啥?”她以為我在罵她,氣得站起來用手指著我道。

    我微微地彎了彎腰,然後抬起頭,看著她的眼睛,清晰地喊道:“三嬸兒。”

    她的嘴角翕動了一下,似乎想要說話。但是她沒有說,把眼睛翻了一下,就又坐下來,埋頭扒飯了。

    我把鋤頭放在肩上,便繼續走路了。

    也許她會覺得驚訝呢,為什麽我會喊她三嬸兒。我隻是不想打架了,原來她也不是想象的那麽壞,我隻是這樣叫了她一聲,她居然就不再罵了。

    我心裏無比得意,為自己這個天才的辦法而高興不已,一路上,我不停地喊著大伯,二叔,三姑,四奶,五哥——果然,他們的態度都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那臉上原來的嘲諷在我這一聲稱唿之後,掛著也不是,不掛也不是,隻好訕訕地收斂了笑,或是隨便應了一句,或是把目光轉開。

    “這真是一個不錯的辦法。”我這樣想著,很快就到了田裏。

    等到太陽稍稍偏西的時候,是我該迴家的時候了,但是今天我想早點迴去,因為實在是太熱了。

    我扛著鋤頭擦了一把汗,便迴家了。

    在我經過一條小路的時候,忽然路的那邊有大聲的讀書聲,那聲音一直在空氣中跌宕著,悠揚動聽。

    我著了迷,循著聲音去尋找,走進那條巷子,那聲音越來越清晰了!是很多很多稚嫩的聲音疊在一起!我的心裏頓時湧起了一股莫名其妙的衝動,那聲音越是清晰,我的心就跳的越厲害。

    終於,我找到了那聲音的來源,是一個在很多綠樹掩映下的小紅房子裏,外麵有一道稀疏的籬笆圍著;我輕輕地推了推那籬笆門,門從裏麵被堵上了;陽光透過樹縫兒撒進這幹淨的院子裏,在地上斑駁地跳動著、。

    我把鋤頭放下,使勁兒地踮起腳尖,趴在那籬笆牆上,紅方子的窗子旁邊露出一個圓圓地小腦袋,他正把一本書豎在桌子上,專心致誌地念著什麽。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不一會兒,有一個胡子很長的戴著一頂黑色氈帽的人背著手從窗子邊踱了過去,不時地伸出手指對旁邊的小孩兒說些什麽,那小孩兒便很快的點了點頭。

    我是這樣的向往這裏,我看呆了,我想和他們一起,坐在這裏讀書;我知道璧雨哥也一定在這裏,小胖也一定在這裏,所有的小孩子都在這裏。

    他們在讀什麽?

    我不知道,我隻知道,這聲音令我很向往,我想來這裏了,我想和他們一起坐在這裏讀書。

    我趴在籬笆上,開始了無盡的幻想,想到了自己來到這裏和他們一起讀書的情景。

    正在這時,我聽見籬笆門被推開了,裏麵的小學生全部都唿喊著飛了出來,像一隻隻興奮的小鳥。斜跨著的書包一顛一顛的。

    原來是放學了啊。

    我站在籬笆門口,果然,不一會兒,就等到了璧雨哥,他正低著頭,若有所思的走著。

    我急忙衝上前去,拉著他:“璧雨哥!:”

    “紫兒妹妹?你怎麽在這兒啊?”他抬頭看見是我,先是一驚,隨後就開心的笑著,陽光灑在他白淨的臉上,黑黑的眸子裏閃爍著光芒。

    我使勁兒用手晃著他:“你真的可以——可以——”

    剛才是那麽的激動,可是現在又說不出口了。

    “可以什麽?”他盯住我的眼睛,有些著急地問道。

    我猶豫了半天,終於一咬牙,說道:“我向來讀書,可是我沒有錢!”

    他笑了:“你放心,錢你不用擔心,隻要你奶奶答應就好!前兩天我去找你,你奶奶都說你不在,去哪裏了?”

    我現在已經顧不上迴答他的問題了,又問了一遍:“你真的可以幫我嗎?”

    他笑著對我說:“我什麽時候騙過你?隻要你說服你奶奶,其他的事情交給我!”他胸有成竹的對我說。

    我感激地看著他,使勁兒點了點頭,然後轉身就跑,邊跑邊迴頭對他說:“璧雨哥,我現在就迴去說服我奶奶!”

    他在後麵喊了我一聲:“紫兒,鋤頭忘在這裏了!”

    我一迴頭果然把鋤頭忘在這兒了,便急忙刹住車,又跑迴去拿鋤頭。他哈哈笑了起來。我激動地滿臉通紅,轉身正要走,忽然從背後跑過來一個人,用爪子在我左臂上狠狠地抓了一下。

    “刺啦——”衣服被劃破了。

    我顧不得疼,一看衣服破了,氣得不得了,扭頭一看,小胖正在不遠的地方得意的哈哈大笑:“這下我終於報仇了!”

    我生氣地想要追上去,卻被璧雨哥一把拉住了,他看了看我的左臂,皺著眉頭說:“紫兒,流血了!你先不要動!”

    “你賠我衣服!”我指著董小胖喊道。

    董小胖衝我做了個鬼臉,跑了。

    我的僅有的一件衣服破了,真是心疼死了。我這才看到了手臂上被小胖的爪子劃出了幾道血痕。

    不一會兒,璧雨哥來了,手裏拿著一片很大的荷葉。他從書包裏取出一個小瓶子,用小棍子從裏麵挖出一些藥,一邊往荷葉上抹著,一邊說道:“這藥是我娘特意準備的,說是以防萬一,很管用的,隻是有點疼,你稍微忍一下。”

    他把藥抹好,拿起我的左胳膊:“紫兒,先從這裏把衣服撕破吧,迴去我給你再帶一件衣服。”他不等我迴答,又對我說:“可能有點疼,要是疼呢,你就喊出來啊。”

    我想我才不怕疼呢,都被打過無數次了。

    他從衣服破開的地方把半個袖子撕掉了——我就那樣心疼地看著自己的衣服徹底報廢了。

    他看著我,把荷葉上帶藥的一麵小心的敷了上去,“疼不疼?”

    “不疼——”我笑著說。

    他又把那半個袖子撕開,把荷葉綁好。

    忽然間,他看著我的手臂說:“妹妹,你這裏有一個胎記。”

    “恩?胎記?”我自己一看,那裏果然有一塊疤。奇怪了,我平時怎麽都沒有注意到呢?

    那塊疤貌似很熟悉,仿佛在哪裏見過一般。在哪裏見過呢?

    我皺著眉思索著。

    “你怎麽了?不會是——疼了吧?”他小心的指著我的手臂,問道。

    “哦——,沒什麽,我隻是想起了什麽。”我急忙笑著說道。

    他鬆了口氣,“我送你迴去吧,你自己拿不了鋤頭了。”他說完,扛起鋤頭。

    “沒事的,我扛的了。”我急忙伸手去奪。

    “快走吧,沒事的——”他輕輕一躲,扛著鋤頭自己跑了。

    我也跑著跟了上去,隻是還在納悶兒:這個疤的形狀真的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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