驅逐儒家學子!


    劉恆絕對是開了先河,凡是聽聞者,就沒有不驚呆當場的。


    然後,眾多劉恆麾下的重臣大將,都因為自家主公這驚世之言而紛紛倒抽涼氣。


    “你,你說什麽?”三個吳氏子弟目瞪口呆,直懷疑自己聽錯了,其中一人掏掏耳朵,“你再說一遍?”


    劉恆神情冷淡,“至於人犯,先押下去,關到法牢裏,容後再說。”


    “你們聽到他說什麽了嗎?”三個吳氏子弟就仿佛沒聽到劉恆緊接著這句話一般,相互對答,隨後一人噗嗤,三個人都是捧腹大笑開來,像是遇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久久停不下來。


    “不成,不成!我迴去後定要告訴那些家夥,好讓他們知道,什麽才叫真個夜郎自大之徒!哈哈!啊哈哈!”


    “你讓我緩緩,你讓我緩緩,我敢保證,這是我這輩子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


    “你們聽到了沒,他要驅逐所有儒家學子,好嚇人的呢,你們怕不怕?”


    除卻他們三個笑得肆無忌憚,議事廳再沒有別的笑聲,無數人齊齊垂目,閉口不言。這些嶽州軍的文臣武將,深知自家主公的秉性,從來不開玩笑,說一不二,既然說了這話,那必然是要這麽做的。


    正因為如此,沒人笑得出來。


    蓋因為劉恆同樣在冒天下之大不韙,事情鬧大的程度,饒是他們自覺承受能力已經不斷提升,依舊被嚇住了。


    如果說這個時候,還僅僅是嶽州和儒家吳氏的一點小摩擦,還有轉圜餘地,那麽劉恆這命令執行下去,就是直接把嶽州推到了儒家的對立麵,明火執仗地對上了,再無扭轉的可能!


    嶽州是什麽?


    放在如今天下,勉強算得登上台麵的一方豪雄,倒也不容世人小覷了。


    可即將成為對手的儒門呢?


    數千年來執百家牛耳,地位穩固不倒,出過五位聖人的至強學派!


    這是何等龐然巨物,相比起嶽州,宛若巨龍和螻蟻,實力差距不可以道計。


    別看嶽州已有三百萬大軍,聽上去駭人,實則到達這個境界,三百萬大軍僅僅能算作百多尊霸主境戰陣血相。百多尊霸主境戰力,放在戰場上倒是足夠震懾人心,可放在江湖上一看,就真真不夠看了。


    數個大國,實力必然在嶽州之上,這一點毋庸置疑。那麽比大國更加強悍的武道聖地,還有數以百計的聖人世家,他們明裏暗裏的實力大致推算,肯定超過百多尊霸主境戰力這個數目。連這些勢力都難以比較,更別說百家,還有百家中最強大的儒家了。


    單說明麵上,天下霸主總計萬數稍多一些,可儒家可以數得上名號的霸主境強者,數目就在一千開外,更別提還有常年隱世的霸主境強者,漸漸展露開來的眾多賢境強者,那就越發沒得比了。


    這般強大得叫人難以置信,足以讓太多仇家從此熄了尋仇之心,何況還要加上遍天下的儒門學子!


    天下學子,儒家占了近乎一半,這就是執牛耳所帶來的影響,如若昔年“天下盡墨”,如今稱之為“天下盡儒”也不為過。一旦人數眾多,便是大勢,大勢一成,君臨天下,這便是如今的儒家。


    可以說隻要得罪了儒家,就算儒家本身不動手,自詡為儒家門生的讀書人口誅筆伐,都能把人殺死,並且史書裏踏上一萬隻腳。


    縱觀史書,落得如此下場的人物下至村夫,上至帝王,無一能逃過,可見儒家的恐怖。


    掌握大勢的學派太過強大,以至於人們畏懼與之為敵,近乎成為本能般的反應。又如此刻的酉陽州儒家吳氏來人,在公堂上嬉笑怒罵,恣意妄為,他們也早就習慣了高高在上,連劉恆說出因他們驅逐領地內所有儒家門生的話,他們都隻當笑話來聽,根本沒有當真。


    “你姓金是吧?”大笑一陣,居中那吳氏子弟才把目光落到劉恆身上,“驅逐嶽州所有儒家門生,可以,可以,希望你不是口上談兵的慫貨!我等且看看你究竟敢是不敢!”


    劉恆挑眉,“嶽州如今在我治下,任何決定都可一言而決,連當今陛下都無權幹涉,莫非你儒家更要大過皇權?”


    吳氏子弟笑聲戛然而止,人人雙目猛縮,緊盯向劉恆。


    乍一看劉恆反問毫無問題,可是那句“儒家更要大過皇權”,太過誅心,饒是不可一世如三個吳氏子弟,也曉得這話斷斷接不得!


    甭管學派有多強,終歸還要在這世俗過活,便無法越過世間最大的人情法理,天理倫綱。便是強如儒家,非帝而帝,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推倒靈原王朝自立朝代,依舊得裝點門麵,把靈原皇室當做廟中菩薩一般供奉起來。


    皇權之下,方是學派,這是自古以來世間最不能逾越的鐵線,如今儒家架空靈原王朝,已經極受詬病,倘若公然推翻靈原王朝,那麽就算儒家再強勢,也必然會被無數人揭竿而起,將其打倒。


    所以非要說儒家有什麽忌憚的話,就是被詬病“大過皇權”這件事了。


    雖然事實如此,儒家早就沒把皇室放在眼裏,但絕對不能擺在台麵上說,一旦留下話柄,必然闖下大禍。三個吳氏子弟即便在不懂事,這忌諱還是知道的,麵對膽敢誅心的劉恆,終是生出怒意。


    “金衛尉,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小心禍從口出。”一個吳氏子弟寒聲威脅道。


    劉恆隻是皺眉,滿臉不悅地朝自家親衛和押送犯人到來的將士們道:“怎麽,難不成你們都耳聾了,沒聽見我說的,還是嫌我說得不夠清楚?”


    負責押送犯人的那員小將顯然是個膽大的,聞言一個激靈,當即厲喝道:“怎麽地,你等竟敢違抗軍令不成?將軍說了,將這四人押下去候審,還不快動?”


    他厲喝聲勢十足,讓十數將士如夢初醒,忙不迭連道“不敢”,這便真押著三人離去了。


    “姓金的,你竟真敢……”


    “趕緊放了我,否則你嶽州必是大禍臨頭!”


    “有本事把爺爺放了!”


    對於三人的叫囂,劉恆聽也不聽,轉而看向一直跪伏在地、垂首不語的周王衛衛尉吳仲機。


    吳仲機似有所覺,身軀一顫,“將軍,末將罪該萬死!”


    “竟敢將公器私相授予,你的確萬死莫贖。”劉恆冷聲道,“倘若你是降軍也還罷了,偏生是從早跟隨我起家,一路提升到衛尉之位的,向來功在社稷,卻犯下這般萬不該犯的大罪,可知我是何心情?”


    吳仲機身軀越抖越激烈,二話不說重重叩首下去,邊磕頭如錘鼓邊大聲道:“末將愧對將軍信重,壞了軍中大計,萬死不能贖罪,此來隻為跟將軍多磕幾個響頭,十八年後再為將軍牽馬執韁!然將軍,末將身死無妨,卻還想勸將軍收迴成命一次!事涉儒家,還請將軍三思三思再三思!”


    “這些就不必你操心了,我自有計較。”劉恆冷硬說了一句,見他那叩首的地方短短時間內濺開大片血跡,終是語調柔軟下來,“你犯了大忌,斷不能饒恕,你卻大可安心上路,不必擔心你家中親友,我給你保證,凡我嶽州軍尚在一日,不能保證他們榮華富貴,卻絕不會讓他們受苦一日。”


    “將軍大恩大德,末將百世不忘!”


    磕頭重響裏有脆裂聲,也不知是地板被砸裂,還是吳仲機生生磕碎了自家腦門骨殼,“今日走了,末將必在皇權下祝將軍永壽無疆!嶽州軍永世不倒!來世隻盼還有機會投效軍中,為將軍開疆擴土,鎮守江山!”


    言罷他站起身來,用袖子猛一擦臉,血汙水漬一片,鬧了個大花臉,他卻慨然而笑,朝劉恆與廳中眾人抱拳一禮,轉身大步而去。


    “跟上他,讓他迴家一日再上路。”劉恆招招手,自有親衛聽命,追趕去了。


    正如劉恆所說,這等從一開始就跟隨他,並且步步提拔上來的將官,是劉恆最信重的手下,對他和嶽州軍也最是忠心耿耿,若非此番實在犯了大忌,劉恆真真舍不得處死,現下心頭自是百味雜陳。


    “將軍,驅逐儒家門生之事……”


    有謀士見狀,趁機想勸,可是開口不多久,就被另一個聲音打斷,“將軍英明!”


    當下無數人尋聲怒目而視,直想看看究竟是誰敢做如此幸臣,然而看清開口的是白明澤,無數人錯愕當場。


    白明澤卻不管外人會怎麽看他,一如既往地平靜道:“此事的確可大可小,但我嶽州和儒家勢力相差太大,想要小事化了,反倒惹事上身。與其私下與儒家掰扯,橫豎都是麻煩,不若把事情鬧大,趁我們占理,憑理之一字才能和儒家抗衡,讓儒家顧惜羽毛,選擇息事寧人,方是上上策。”


    如此深謀遠慮?


    無數人今天隻被一連串的事情鬧得心緒大亂,再有通天才智也發揮不出來,被白明澤如此點破,迴頭一想,竟發覺這當真才是上策。


    “然將軍與白掌印,可否考慮過此事暫且了斷,卻從此得罪了儒家,後患無窮矣?”一位謀士大聲質問道。


    劉恆搖搖頭,“諸位,當今大世宛若烘爐,便是儒家同樣在此中煎熬,將來必是自顧不暇,這等小小糾葛,來日必然根本顧不上了。”


    劉恆真真不是一個衝動的人,凡事一樣喜歡謀而後動,比如今日的抉擇,聽起來驚世駭俗,嚇人到極點,實則他早就想通了此中關竅。將來大世必將越來越兇險,不管任何勢力都將如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哪裏還有心思計較這許多小小恩怨?


    況且劉恆自忖,他隻能竭力保證嶽州自家平安,為此已經耗盡心力,每一日都如履薄冰。倘若每件事都謹小慎微,步步退讓,他真不知道嶽州還能撐住多久。他做的事會否得罪兇地,會否得罪儒家,忙著每日殫精竭慮維護嶽州的劉恆,根本不知道嶽州能不能撐到儒家報複那一天,哪裏還顧得上這些?


    先顧得上當今之事,至於未來有何麻煩,隻能事到臨頭再說了!


    嶽州在儒家麵前,的確弱小非常,如有天差地別,可同處這烘爐般的亂世,處境其實相差仿佛。


    小勢力有小勢力的煎熬,大勢力同樣有大勢力的麻煩,漫說當下儒家忙於應對來勢洶洶的墨家挑釁,來日終歸還是會落入和劉恆現下相同的境地,隻要隨著時間推移,儒家十有八九顧不上再來懲處哪方勢力了。


    “既然將軍和白掌印都胸有成竹,那我等再無異議。”一位謀士眸光閃動,“卻想問清楚將軍的意思,究竟是放出消息,還是當真執行?”


    劉恆毫不遲疑地道:“話都說出去了,哪還有弄虛作假的可能,當然是照做。”


    “……是。”


    應諾的時候,還是許多人不由自主聲音發顫,激動夾雜惶恐,心緒難平。


    不管目的究竟為何,單說驅逐境內儒家門生此事,依舊是開了當今天下的先河,必然再掀起一番驚天巨浪,萬眾矚目。


    還有儒家,到底會不會如劉恆和白明澤預料的那樣顧惜羽毛,主動選擇息事寧人,而不是因為感覺受到挑釁,降下滔天之怒,誰都不敢斷定。


    “放心去做吧,儒家越大,越是大不過這一個理字。”劉恆寬慰眾人一句,轉而又道:“且有一點你們需謹記,斷不能公然提及緣由,如若環抱琵琶半遮麵,如此才能促成儒家和談一事。”


    眾人露出了然神色,果然放鬆了很多。


    隻要不公然提及這麽做的緣由,別管私下裏是否傳得人盡皆知,終歸給了儒家一塊遮羞布,不至於將儒家徹底得罪死,也能給儒家留個和談的台階。


    然而,這是要逼著儒家和談!


    強逼天下最強勢力低頭,主動和談,一想到這是何等壯舉,無數人就如同打了雞血一般,激動到難以自抑的地步!


    無數人四散奔走,傳遞劉恆這條驚世命令,沒走的黃安取出一枚千裏鈴側耳聆聽,忽而神情大變,看向劉恆凝重道:“將軍,兇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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