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濃霧之中,朦朦朧朧出現一排黑影,漸漸靠近,化作一個個人影的模糊輪廓。再靠近後,這些人影越發清晰起來,他們渾身散發濃鬱煞氣,兵甲俱全,在陰霧裏沉默前行,便顯出一種令人心悸的氣勢。


    一排又一排,這些不知何處而來的兵將齊整從劉恆他們寶車麵前經過,隊伍之長,仿佛久久見不到盡頭。


    劉恆和顧寧器就這樣大氣都不敢喘,等候大軍走過麵前,心神受到極大震動。劉恆是見過大世麵的,不單單是輕言目睹過百萬大軍的震撼雄姿,麾下更有三百萬悍卒猛將,照說本不該被這數萬兵馬驚住,甚至於顧寧器來之前都提示過,可真正見到這一刻,還是感受到了震驚。


    細細看去,從他們麵前走過的兵將,個個兵甲造型古老,大多殘破,透出內中虛無的身軀,仿佛從陰曹地府走出來。這些是陰兵,是幽州獨有的東西,甚至不同於陰間的陰兵,各有各的獨特之處。


    譬如眼前這一股陰兵,並無魂魄,或者說魂魄都灌注到了兵甲上,雖說心智早已大損,卻還記得昔年征戰的經曆,一旦招惹,必然結陣拚殺。由於沒有了身軀和魂魄,他們隻剩戰意,反倒越發純粹,不懼生死,饒是霸主遇上都有可能被纏鬥致死,堪稱恐怖。


    “各類陰兵,不計其數,或許有億萬之多?”想著顧寧器之前告訴他的話,劉恆聽時沒怎麽放在心上,這時才體會到了幽州為何會有如此鼎鼎兇名。


    像是這樣的陰兵大軍,在幽州這塊廣袤大地上隨處可見,難怪連霸主先賢都不敢貿然出入,兇名不下於十二大兇地了。


    傳聞幽州境內遊蕩的海量陰兵,大多數是史上覬覦幽州的大勢力征討幽州後,那些精兵悍將莫名其妙化成了陰兵大軍,或者是埋葬在附近的大帝和強者們生前統領的大軍,死後也混入此中,繼續為自家君主守衛陵墓。從上古至今不知多少年,天長日久積累下來,才使得幽州境內陰兵的數量多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


    正在劉恆因為這股陰兵大軍而對幽州印象大改的時候,忽而一眯眼,被陰兵大軍末尾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吸引了注意力。本以為陰兵大軍即將走完,可是在大軍末尾,突然出現了數個和其他陰兵迥異的身影。


    這六個身影,倒是同樣身著古破兵家,但裸露的地方就透出皮肉,而且六個裏頭有五個明顯不像是人族身形,麵龐處總有些稀奇古怪的東西藏都藏不住,暴露出來。


    劉恆凝神打量這六個家夥,而六個家夥似有所感,同樣朝劉恆這邊看過來。顧寧器設置的工家符籙,明顯針對幽州而設,對陰兵等怪異之物頗為管用,能讓他們視若無睹,對除了怪異之物的生靈卻沒有多少效果。更何況這六個身影的氣度神情,一看就不像是等閑之輩,那就更不可能瞞得住了。


    事實上能用這麽奇異的辦法混入陰兵大軍,還能讓陰兵大軍毫無所覺,本來就證明了這六個家夥的非凡。


    五名霸主麽?


    或者說五名霸主級強者?


    從這六個身影身上,劉恆總有一種熟悉的叫他厭惡的感覺,那種和天地格格不入的邪異味道,隻有從兇地出來的生靈才會擁有。


    猜出他們來曆,劉恆目光就不再放在那五個應該是霸主級生靈的身上,轉而更關注那個被五個霸主級生靈隱隱拱衛在中間的人影。這人膚色寡白到隱隱泛青,瘦弱到不堪想象,越發顯得身材分外修長。他指甲黝黑透亮,泛著妖異光澤,麵皮透出宛若碎紋又像繁瑣符紋的細密金線,目光陰蟄又倨傲,叫人一見難忘。


    對方顯然發現了劉恆他們,雙方對視間,六個家夥目光越來越不善,流露出令人心悸的威懾之意,戾氣驚人。


    這個局麵明擺著超出了顧寧器的意料,他嘴唇發白,手腳止不住地顫抖,因為不知該如何應對眼前劫數而緊張到了極點。


    “跟上他們。”就在這時候,劉恆偏偏說出了更讓顧寧器驚呆的話。


    由於局勢緊急,劉恆隻能盡量長話短說,“既然碰麵了,敵強我弱,都帶著不可告人的秘密,自然要滅口為上。要是我們繼續待在這裏,他們很快就會派強者來追擊。”


    顧寧器聽明白了,當下毫不遲疑,驅車靠近陰兵大軍。


    這個姿態,讓六個兇地來客眸中兇光更甚,仿佛要用眼神殺死劉恆和顧寧器一樣。然而他們也隻敢做到這個地步,因為身在陰兵大軍附近,兩邊都必須保持謹慎,不敢因為任何異動增加被陰兵大軍發現的可能。


    劉恆他們冒然出行,固然是在冒險,而六個兇地來客的處境,更是如履薄冰。如今劉恆他們故意靠近,緊張的反倒是他們,所以越發顯得色厲內荏,卻根本不敢輕舉妄動,更別說朝劉恆二人動手了。


    這其中門道,顧寧器都是經過劉恆提醒才反應過來,不得不佩服劉恆的厲害。當然這並不是說顧寧器心智不如劉恆,隻是二者成長經曆差別太大,相比屢經生死的劉恆,謹慎半生並無多少爭鬥經曆的顧寧器,遇到險情驚慌緊張,一時沒想到此中門道也很正常。


    這時候,見六個兇地來客雙目瞪圓,試圖嚇退他們,卻不敢真正動手,顧寧器也徹底放下心來,還有心情故意逗弄六個兇地來客,看他們神情隨之劇變而取樂。


    當然顧寧器也不敢真的驚動這一支陰兵大軍,就這麽和六個兇地來客暗鬥僵持,一直跟在陰兵大軍周圍,向前行進。


    這股陰兵大軍筆直而行,誰都不知道它們要去何處,可劉恆二人因為顧慮六個兇地來客,根本沒法先行脫離,隻能繼續這樣堅持跟隨。隨行近一個時辰,六個兇地來客終於先熬不住了,狠狠怒視劉恆二人,做出割喉、捏頸等舉動無聲威嚇以後,率先止步。


    他們就這麽一臉陰蟄或冷笑,目送劉恆二人的寶車和陰兵大軍遠去,身影相繼融入濃濃陰霧裏,漸漸消失不見。


    “好大的膽子!”一個霸主級兇地生靈傳音重哼,“已經有很久沒見過這麽找死的家夥了,老仆心癢難耐,隻想讓他們如願以償,還請公子成全。”


    緊接著其他四個霸主級兇地生靈也紛紛開口,意思大同小異,要送這兩個膽大包天的家夥歸西!


    然而那麵生複雜金紋的瘦高公子卻搖搖頭,“大事為重,為他們耽誤大事,尤為不值當,權且暫時放他們一馬,等做完正事再收拾他們不遲。”


    “可是公子,這兩個家夥見到我們了,若是不解決,唯恐泄露我們的行蹤。”一個霸主級兇地生靈急忙道。


    這公子搖搖頭,“都已經來到這裏,就沒必要在意我們行蹤是否走漏了,無妨。”


    “那兩個家夥的車上,分明貼著工家符籙,很可能就是工家中人。”另一個霸主級兇地生靈眸光閃動出詭譎的光,“若是能把他們擒住,或許會對公子此行大有裨益。”


    公子聞言似有意動,但末了還是搖搖頭,“這等局麵下,要是他們聰明,我們真不好輕舉妄動,與其跟他們耗著,還不如盡快趕到地頭。”


    言罷他朝麵露遺憾的五個霸主級兇地生靈鄭重道:“工家這祖地借助幽州地利,一向飄忽不定,獨有這次是數千年來唯一能確定方位的時候。對於這個工成老祖,我們老祖十分重視,指明若是能探明這工成老祖的秘密,興許有再度突破的機會。所以此行,我們承載著老祖的重托,斷不能有丁點疏忽,切記!”


    五個霸主級生靈齊齊震驚當場。


    他們是到這時候才知道此行的真正目的,卻沒想到連老祖都對這什麽工成老祖刮目相看,“聽說這工成老祖,生前也不過就是個賢境強者麽,怎麽?”


    公子別有深意地道:“老祖之意,又豈是你我所能揣測的?既然老祖說這工成老祖非同尋常,那必然不會錯,你們且知道就是,不必多問了。”


    五個霸主級生靈趕忙連連點頭,可麵上的驚異和激動依舊掩飾不住。


    要知道兇地老祖,境界匪夷所思,從沒聽過還能繼續突破的傳聞,倘若自家老祖真能踏出這古往今來前所未見的一步,連他們都想象不到會是個怎樣震古爍今的場麵了。


    他們仿若要見證奇跡!


    饒是霸主級的兇地生靈,隻要一想到這個可能,就難以抑製的激動。


    “老祖事先有言,他能算到,其他聖地之祖同樣不會錯過,世間估計還藏有知情的勢力,恐怕也會想來試試機緣,此番必是一場龍爭虎鬥。”公子目光深沉,“虧得各方聖地之祖都還無法徹底蘇醒,世間強者們礙於種種原因一樣無法親身參與,能派來的頂多是我們這樣的力量,家家大同小異,全憑本事、氣運說話。我自然不懼,卻要你們知道此中利害,務必全力以赴……”


    他話沒說完,忽而一擺手,側耳聆聽片刻,隨後麵上金紋倏然全匯聚道雙目上,使得雙目射出璀璨金芒。不知他這樣看到了什麽,很快朝五個霸主護法示意,取出六張奇異符籙,各自貼在麵上,又換上了另外六套不同製式的兵甲。


    不多時,麵貼黃符、舉止變得呆如僵屍的六人緩緩前行,眼前陰霧撥開,就見到和他們如今模樣十分相近的一排排身影。


    這赫然又是另一種陰兵組成的大軍!


    他們故技重施,混入這支陰兵大軍末尾,隨著大軍繼續朝幽州更深處行進而去。


    另一邊,劉恆一直警惕著和六個兇地來客分別的方向,直到過去好一段時間,才示意顧寧器驅車緩緩遠離麵前的陰兵大軍。


    撤離出上千丈遠,陰霧再度籠罩周圍一切,無需劉恆指使,顧寧器立刻轉向幽州深處,驅車加速行進,隨後才擦拭掉額頭密汗,濕透的後背衣布卻不敢運功逼幹了。


    “數千年來,兇地毫無異動,是以卑職都忘了附近還有這許多兇地存在。如今想來,這些兇地對幽州的了解,應該不在我工家之下。”顧寧器眉宇緊鎖,長歎道:“卑職還以為兇地中人能現世,必然對外麵大千世界更感興趣,沒想到在幽州都還能碰上。”


    劉恆神情如常,是因為老鬼曾事先提及,本想著不大可能,如今才知竟是一語成戳。


    “要怪隻能怪你工家在先秦時代的名頭太大了,尤其這位工成老祖。”劉恆目視前方陰霧,“平日裏兇地沉寂,工成老祖的陵地又難尋蹤跡,這才相安無事。現下恰逢各大兇地逐步現世,陵地也顯露蹤跡,吸引來許多覬覦之徒也實屬正常。”


    顧寧器頓時驚愕,“祖地現世了?”


    敢情連他這等正牌工家學子,都不知道引發此番祖地變故的罪魁禍首是什麽,還是從劉恆這個外人口中得知,心中震動可想而知。在震驚之餘,他不由深深打量劉恆,才覺得自家這位主公,是越發讓人覺得神秘莫測了。


    他當然不會懷疑劉恆在信口胡言,短暫震驚後很快被慌亂驚醒,“麻煩了,麻煩了!若是失去行蹤不定的優勢,祖地危矣!”


    一想到那些心懷不軌的邪魔外道霸主,還要加一位賢境大敵,現下更撞見兇地中人,似乎目的都是顯露行蹤的工家祖地,顧寧器就沒法再靜下心來了,越想越焦慮憂心。


    看他狀態糟糕,劉恆隻能盡力寬慰道:“憂心無用,反而自亂陣腳,尤為不值。之前你對祖地還信心滿滿,何必被幾個兇地中人就嚇成這樣?真要擔心祖地,你現在最該做的就是靜下心來,讓咱們盡快安全到達祖地才對。”


    顧寧器如醍醐灌頂,身軀微顫,深吸一口氣,“謝將軍指點,卑職明白了。”


    他鎮定許多,再度沉穩下來,但驅車前行的速度依舊加快了許多。


    對此劉恆再沒有多說什麽,他很是體諒顧寧器此刻的心情,加上袖袋中那位的催促,一樣想要盡快趕到工家祖地!


    那個,一生如謎的工成老祖的陵地!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是大皇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暴走土豆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暴走土豆泥並收藏我是大皇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