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劉衡一上車就緊張異常,到處翻找細細查探,生怕車裏有什麽機關兇器,劉恆直覺得好笑。


    “你竟還笑得出來?”劉衡反而看劉恆那樣子就火大,禍事本就是他惹起來的,結果他倒是一點不急,若非現在不是內鬥的時候,他恨不得一劍把這禍胎給當場刺死,“別呆著了,要是也不想死,就趕緊來幫忙!”


    可劉恆依舊一動不動,“不必費勁了,這車裏不會有什麽陷阱機關。”


    “你又知道了?”劉衡越聽越來火,反唇相譏。


    “反正換做是我,隻會假扮盜匪襲殺一途,因為這樣做隱患最小。”劉恆淡笑著道。


    聽了這話,又久久沒有發現,劉衡終是泄了氣,一屁股坐迴來,“那我就更佩服你了,既然什麽都知道,竟是一點都不畏懼。尤其昨天,非得在武場故意賣弄一番,似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有多少實力一樣,這下好了,劉家隻要派來二重境之上的強者,那就穩操勝券了。”


    劉恆聞言一笑,意味深長地道:“有時候,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也許是故意騙人的呢?”


    這話讓劉衡當下一怔,隨即雙目大睜,“你是說,你,你到什麽境界了?”


    劉恆近乎明示,他怎麽可能還聽不出弦外之音,再結合劉恆如今異乎尋常的鎮定,讓他想到一個不可能的可能。


    但是,這怎麽可能呢?


    剛過十八歲的年紀,就有超過師境二重的戰力,這已經是十分駭人聽聞的事情了。即便在豪傑遍天下的當下,能達到這等高度的天才也屈指可數,所以哪怕劉衡對劉恆再不服氣,唯獨對劉恆這逆天資質無話可說。


    然而聽著劉恆話裏的意思,這還不是他的全部實力。膽敢如此張揚,說明他根本不怕劉家派來超過師境二重的強者,這意味著什麽?


    十八歲的三重武師?


    四重?五重?六重?亦或是……


    他實在想象不到,究竟有怎樣隱藏的實力,才能給劉恆這麽大的底氣。


    更讓他想不到的是,聽了他吃驚之下的失口疑問,對方反倒像是比他更詫異,“你不知道?”


    劉衡瞪眼,“我怎麽能知道?”


    劉恆聞言皺眉,“難道米家三姐弟沒跟你提起過?”


    “什麽米家三姐弟?”這下劉衡聽出劉恆不是在戲弄他,頓時也懵了。


    哪裏出問題了?


    如果劉衡見過米家三姐弟,想來應該很清楚他的實力才對,而如今這個模樣,竟像是真沒見過三人,那麽這三人出了什麽變故?


    劉恆眉宇鎖起,感覺到了問題的棘手。以他對米家三姐弟的了解,斷然不會不聽他的“遺囑”,蝶花宗那小師弟身上的功法就足以證明,他們的確曾把功法全數傳給了蝶花宗隱脈,可接下來為什麽沒來找劉衡?


    哪怕米家三姐弟生出別的心思,照理說相比尋找十日城和劉衡,功法的價值才最大,所以沒道理連價值最重的“遺囑”都遵從了,卻沒有遵從這件小事。


    “即便沒見到米家三姐弟,那麽黎合族的人呢?”劉恆索性直接問道。


    “黎合族?”


    劉衡疑惑思索,終是露出恍然之色,“是那群從靈原來的人吧,說是聽了你的話,來這裏躲避仇家,問及仇家是誰、是什麽身份卻遮遮掩掩,我哪裏會信他們?是後來見他們都有一把子力氣,又正值我十日城到處缺人,我才懶得跟他們計較,把他們都留下了。”


    總算有一件事是劉恆能想通的了,這事情聽起來好像錯在他自己身上。黎合族得罪的仇家是誰,那是聖曾氏,倘若透露了絲毫風聲,那就恐有滔天大禍。所以對這件事,黎合族再怎麽謹慎都不為過,在沒法確定劉衡是否值得信任的情況下,當然是什麽都不透露最好。再想想劉衡,劉恆不由搖頭,換做他是黎合族的人,見到劉衡和他的處境,照樣不敢跟他交心。


    “那牛大呢?”劉恆記得,除了米家三姐弟,他還跟牛大夫婦交過底,想來以雙方的交情,他們怎麽說都會來十日城一趟。


    劉衡聞言又是冥思苦想,隨後一合掌,“我依稀記得一年多前,的確有自稱姓牛的夫婦莫名其妙找上門來,這對夫婦說是跟……你在秘境裏結緣,算是至交,在府上駐留了幾日,留下許多東西就走了。”


    果然來過!


    劉恆鬆了口氣,就接著問道:“他們難道就沒有跟你說什麽?”


    劉衡迴憶了一會,神情就古怪起來,“難道你想說的,就是你至交如何誇讚你的事情?”


    劉恆一窒,尷尬地咳嗽一聲,立馬轉了話題,“我是說,他們沒告訴你我在秘境裏是什麽身份?”


    提示到這種地步,劉衡再傻也有所感悟,狐疑道:“他們沒有講,我同樣沒有多問,不過還能是什麽身份?不就是金來麽?”


    聽了這些話,劉恆真不知該說什麽好了。隻是想想自己見到劉衡時的心情,他大概也能明白牛大夫婦為什麽會選擇這樣做了,終歸是劉衡讓他們失望了,於是隻談交情不談其他,反倒是為了劉衡好,以免遭人懷疑,惹來禍事。


    兜兜轉轉這麽一圈,劉衡為何還不知道劉恆在秘境的事情,歸根結底還是在劉衡自己身上。想來米家三姐弟沒有露麵,或許也有著和牛大夫婦大同小異的想法,隻是想到這個,劉恆瞥了眼劉衡,心裏不免暗暗歎息。


    “話說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嗎?”不知道劉恆提起這些做什麽,可是劉衡現在哪裏還有心思想這些有的沒的,忐忑又焦躁,“如今你我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你給我交個底,究竟有幾成勝算?”


    “沒有真正對上前,誰都不敢說自己有幾成勝算。”劉恆坦然迴應,就在劉衡露出驚怒神情之時,繼續道:“反正前半段路你無需擔心,劉家總還想著隱秘藏身之所,不會想讓更多人知道,所以動手的地點隻會離劉家越遠越好。”


    這話讓劉衡麵色稍霽,可細細一想,究竟行程前半段動手還是在後半段動手,有什麽差別?


    “你給我說實話,到底有沒有脫困的把握?”劉衡快要抓狂了,徑直逼問道。


    劉恆搖搖頭,“反正隻有先下手為強這一條路。”


    言罷他不再理會焦躁不安的劉衡,也開始細細查看起這架馬車來。看起來他查探的方式和劉衡剛才一樣,看得劉衡嘴角直抽搐,渾然不明白劉恆這是要做什麽。


    這架馬車外麵看很尋常,可是他們坐進來才發現,車窗竟隻是兩片簾子,內裏卻是堅固的車牆。包括車簾子掀起坐進來,不等他們反應過來,竟就化作了堅固牆麵,劉恆剛剛嚐試著不斷加力,居然師境的橫練力量都無法損毀絲毫,真不知是何等材質。


    簡單說起來,他們如今仿若被困在一個全封閉的牢籠裏,宛若困獸,隻等宰殺,劉衡怎能不急?


    隨後劉恆坐迴原位,一副閉目養神的樣子,獨留劉衡坐立難安,不時做著種種嚐試。


    時間一點一滴靜靜流逝,劉衡罵過打過什麽都折騰了一遍,卻拿車廂毫無辦法,終究頹唐下去。不知過去多久,劉衡幽幽道:“看來這趟是真要和你共赴黃泉了。”


    隨即他自嘲笑出聲來,“其實想想,這樣也挺好,省得再繼續這麽累的活著。”


    “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個極自私的人。”


    聽到這話,劉恆倏然睜眼,可這時的劉衡似是已經接受命不久矣的結局了,毫不避讓的對視過來,繼續道:“我曾聽何伯說起過,你幼時讀書,一朝被推恩令奪了祖傳爵位,竟偷偷棄文從武,從沒想過期望你的人們有多失望。後來更是如此,至少在我這裏,你從沒問過我的意見,就讓我一直跟隨在你們身邊,還擺出一副什麽都為我考慮為我好的樣子。最過分的就是,才得了軍功授封,你二話不說拋下一切去了靈原秘境,拋下這諾大十日城,讓我這麽個什麽都不懂的人直接接替了你的位子。或許你還覺得,你所做的一切都仁義無私,我卻隻覺得惡心!”


    “你有沒有問過別人到底想要什麽?不,你沒有!你隻把自己覺得對的事情強加在別人頭上,何時問過別人的感受?越是擺出一副仁義無私的模樣,越讓人覺得你自私虛偽!”


    他像是要把積蓄在心裏所有的憤懣都宣泄出來,卻聽得劉恆心頭顫動,自私和虛偽麽?


    劉衡所控訴的一幕幕,不斷在劉恆心神中浮現,竟讓他自己都不得不承認,有些東西劉衡的確沒說錯,可是……


    劉恆緩緩又閉上了雙眼,心緒漸漸重歸平靜,那又怎樣?


    這一路走來,所有經曆和艱難隻有他自己最清楚,很多時候不是他想怎麽做就能怎麽做,而是被一樁樁一件件事情逼著不得不去做。很多東西他大可以解釋,比如劉衡控訴他拋下一切隻為了靈原秘境,當時不是他急著要走,而是那靈原密令逼著他必須盡快趕去,否則但凡有一絲可能,他至少都會做好更妥善的安排再走。然而這些東西,和一個早有了偏見的人,再怎麽解釋都毫無用處,於是他索性選擇繼續沉默。


    “其實你要是真為了我好,就該把我送迴去,哪怕寨子早已隻剩一片廢墟,我也隻希望能在那裏陪著爹娘爺爺和全寨的人們安安靜靜過完這一生,而不是,而不是……”他說著說著,捂住臉縮在角落,雙肩止不住地輕顫,“而不是做什麽金來大將軍,永遠做不了自己,隻替你活著。”


    劉恆麵容微動,睜開眼滿是複雜神色,動了動嘴要說什麽,忽而雙耳一豎,像是感覺到了什麽,神情變得肅然起來。


    他瞥了眼縮在角落無聲輕顫的劉恆,輕輕吸氣,從識海裏召喚一物。在劉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時,沒有發現劉恆的身軀漸漸縮小超過兩尺,化作一尊滿身厚毛身披破舊盔甲的猴妖模樣,然後又穿上了一套黑色隱身衣,將這一切異常全部遮掩起來。


    “待會記得在車裏躲好,我不叫你千萬別出來。”


    突然聽到這麽一句話,劉衡一怔,下意識睜眼望去,卻還沒來得及看清什麽,就恍惚見到眼前人影倏然動作,隨即車廂裏響起驚天動地的巨聲。


    隨後,車廂裏如天崩地裂一般劇烈晃動,而那人影就從不知怎麽破開的大洞一躍而出。


    “脫,脫困了?”


    劉衡根本不知道剛剛究竟發生了什麽,卻被這驟然巨變給震驚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該做何反應,甚至連遭受重擊後車廂晃蕩帶給他的傷痛都無暇顧及了。直等車廂又遭重擊,然後劇烈晃動翻滾,劉衡倏然驚醒,隻顧得上動用種種手段自保,以免沒死在敵人手上,倒莫名其妙死在了車廂餘震裏麵。


    待得車廂漸漸平靜,他才長長籲了口氣,頗有劫後餘生的慶幸。緩過氣來,他靜靜聆聽,卻沒聽到任何動靜,那種死寂反而讓人心神不安。


    要不要出去看看?


    他好一會猶豫不定,又緊張聽了外麵的動靜,結果依舊沒聽到任何聲音,迴想起劉恆離開前曾說的話,臉色漸漸難看起來,“果然是大難臨頭各自飛,拋下我自己逃了?”


    他神情陰晴變幻,終是不敢再遲疑,決定再不理會劉恆那“騙人的鬼話”,必須趕緊離開這是非之地,自謀生路!


    想陰死我?你休想!


    既然拿定主意,他當即悄然起身,要從車廂破開的大洞偷偷躥出,誰想就在這時候,突然感覺到一陣恐怖氣息的劇烈波動,讓他臉色倏然大變。


    “恆少爺,何必再做無謂的掙紮?”


    車廂裏的劉衡渾身僵硬,一切念頭全被恐懼淹沒,近乎本能般極力壓抑所有聲息,一點點重新縮迴了角落,卻忍不住瑟瑟發抖。


    該來的依舊找來了,還是沒能躲掉嗎?


    他心頭隻剩悲涼與絕望,車廂外卻傳來了激烈的搏殺聲,那種聲勢簡直一上來就恐怖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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