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女人得意厲喝,兩個修為直逼大武師的侍女驟然出手,劉恆瞳仁猛縮,在電光火石間心頭閃過種種念頭,卻是硬生生壓下了反抗的念頭。


    兩個武師巔峰的侍女足以給劉恆造成極大威脅,然而在小小房間裏,威脅最大的卻不是這兩個侍女,而是對麵端坐的男人。


    身為豪門劉家的家主,豈會是弱者?


    劉恆近乎感覺不到男人的修為,這不是意味著男人不強,而是早已達到劉恆揣摩不出深淺的高度,估摸著哪怕不是霸主,恐怕也是大武師巔峰,否則坐不穩這劉家家主之位。即便男人不強又如何,別忘了這裏是什麽地方,劉家的大宅!


    這裏絕對有霸主境強者坐鎮,而且不知數目,劉恆就算硬闖出這裏,卻絕對別想活著走出劉家。


    所以,反抗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然而劉恆如果沒有想清楚這些情況,如果沒有事先考慮過劉家動手的可能,事先沒有找到依仗,他也絕不會踏進劉家半步。


    於是下一瞬間,劉恆安坐如故,兩個師境巔峰的“侍女”雙手穩穩扣在他雙肩,卻沒有遭到任何預想中的反抗,兩女不由得麵露錯愕之色。


    不隻兩女,女人早就懵了,男人同樣雙眼微睜。


    “有意思麽?”


    劉恆同樣抬起茶盞,淡笑品茶,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好像根本沒發現自己身處兩大師境巔峰強者的鉗製之下。


    女人俏容寒霜,“你真覺得我劉家不敢殺你?”


    劉恆饒有興致地看向她,“不不不,我從沒說過劉家不敢殺我,但……絕不會是在這裏。”


    幾人凝滯僵持,都沒有留意到場中唯一一個外人,那個一直緊跟劉恆的起居郎“劉能”,手腳止不住地顫抖,臉色煞白。即便有人留意到,也隻當他是被嚇住了,並不會多想。


    不得不說,劉衡的確被嚇住了,卻不是被此時驟變的局勢嚇住,而是被女人的話嚇住了。女人厲喝出來的話,正是之前數年他最害怕的噩夢,深藏心底最大的擔憂。


    殺劉家子嗣,冒名頂替!


    冒名頂替劉恆一事,本是他覺得藏得最好的秘密,卻也難免因此恐懼。因為一旦被劉家察知,他不敢想象自己會麵臨怎樣的劫難,這秘密讓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僅僅給親信方先生隱約透露過,就是那個慘死於劉恆手下的方先生。他猶自記得方先生當時也大驚失色,隨即冥思苦想許久,想出了投靠劉家,再借機免除隱憂的大計。


    誰想計策還沒真正成行,劉恆自己迴來了,又一次悄然頂替了“金來”這個位置。這情況如今隱秘到隻有劉恆和他二人知道,劉家絕無可能知曉,也就是說如今劉家眼中,劉恆依舊是劉衡,那個冒名頂替的西貝貨!


    自己的隱憂,如今落到劉恆頭上,劉衡曾經也有一些惡意的竊喜。他以為劉恆很清楚這隱患有多棘手,全然沒想到這種局麵下劉恆竟然還敢自投虎穴,親自踏足劉家大宅,此刻果然被人捏住了痛腳。


    一瞬間,他方寸大亂,自忖必死無疑,卻見劉恆居然平靜得匪夷所思。


    他難道不知道這罪名有多嚴重嗎?


    一旦坐實了罪名,劉家當場將其斬殺了,隻要劉家能拿出確鑿證據,天下就無人再會追究此事。也就是說,劉家有殺他的借口,而且毫無隱患!


    可劉恆為什麽不怕?


    或許是劉恆異乎尋常的冷靜也影響了劉衡,讓他很快從驚慌中恢複了心智,隨即靈光一現,想到了一個可能,也漸漸放鬆下來,嘴角不由浮現一絲譏諷的冷笑。


    “原來是早就做好掀開底牌的準備了?”


    在他看來,劉恆之所以有恃無恐,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劉恆和他不同,並非假冒的替身,而是貨真價實的劉恆。要證明這一點很簡單,等到證明了這一點,劉家這殺人的理由就不成立了,危機全解。


    可是如此一來,身為劉家本家的庶子,哪裏還有一丁點反抗劉家的底氣?


    至此之後,劉恆苦心經營的一切,盡數付諸東流。


    明白了劉恆此刻的處境,劉衡雖說嫉妒劉恆能夠保命的原因,卻也不由覺得出了一大口惡氣。雖然不會死,可是努力拚搏的一切都將成為他人嫁衣,這豈非比殺了劉恆還要讓他痛苦?


    “我得不到的,你也得不到,而且全葬送在你自己手裏,這樣,挺好。”劉衡嘲弄望向劉恆背影,仿佛已經看到了劉恆將來的悲慘下場,“一個小小庶子,卻妄意味能夠憑一己之力對抗家門,這不是自不量力又是什麽?”


    “身為替身的我熬不過劉家威脅,而身為劉家庶子的你能熬過威脅,卻隻是因為你比我多了劉家人的身份,才能比我多堅持一步罷了,結果還不是一樣?看你以後還能拿什麽來我麵前炫耀?”


    在他眼中,劉恆下場已是定局。


    但他這麽看,在場男人和劉恆卻不這麽看,或許隻有女人跟他想法類似,聞言冷笑一聲,“不管你是真身還是替身,我劉家說你是替身,你就是替身。”


    這就是劉家的霸氣,女人自忖做到這一點絕無難度,尤其在各方都知道劉恆和劉家關係的情況下。


    還是要殺?


    劉衡真真怔住了,他沒想到劉家會說出這種話,可是看著那女人美目不時閃過的寒光,敢放鬆下來的心驟然又湧出一股股驚懼。連他都沒料到,劉家竟能狠到這種地步,說殺就是要殺,完全不管眼前之人究竟是替身還是真正的劉家子!


    很快他忽然明白過來,劉家是狠,但更狠的……應該是眼前這個女人。即便真是劉家子又如何,身為劉家家主夫人,和劉恆一點血緣關係都沒有,說不定本來就看這小妾所生的庶子礙眼了,有殺的機會怎會猶豫?


    還是難逃一死嗎?


    劉家以這個借口殺了劉恆,他即便表明身份也同樣沒有任何生路!隻能和劉恆共赴黃泉!


    他手腳冰涼,心中已滿是絕望。


    此時的他心亂如麻,又站在劉恆身後,完全沒見到劉恆已經沒有再看女人,卻看著男人搖頭失笑,“看來劉家是一點商談的誠意都沒有了。”


    此言一出,女人怔住,劉衡同樣有些發懵。


    這是什麽意思?


    在眾人注視之下,劉恆看了看扣住他雙肩的兩隻纖手,又望向男人。男人略微蹙眉,淡然道:“退下。”


    兩個武師境巔峰的“侍女”一驚,隨即遲疑望向了女人,女人臉色數變,直等發現男人隱隱不悅的朝她瞥了眼,不由指甲更狠地紮進掌心肉裏,“沒聽到老爺的話嗎,還不退下!”


    兩個“侍女”麵麵相覷,隻能齊聲應是,放開劉恆退迴了原位。


    “劉家隻要名義,不謀實權。”


    平靜了片刻,男人輕聲道,還不等劉恆做出迴應,女人已是驚得急喚道:“老爺!”


    她怎麽可能不急?


    須知男人一開口就把事先劉家商議好的底線給說出來了,這卻是最不樂觀的情況下才該給出的條件,而在女人看來,此時局麵還遠遠不到那一步,男人一上來自報底線又是什麽意思?


    她的急喚沒有得到迴應,事實上不管男人還是劉恆,好像都沒有理會她。聽到在女人看來優越得無法想象的條件,劉恆卻沒有像她預想那樣驚喜交加,滿口答應下來,隻是笑著搖搖頭道:“抱歉,我既然感覺不到劉家的誠意,那麽此事就作罷吧。”


    言罷他徑直起身,居然真的就要走了。


    “再加上自行擴兵之權?”就在這時候,男人竟幽幽加了一句話,讓在場幾人都臉色為之一變。


    劉恆頓足片刻,終是搖頭道:“先失了誠意,如何再談?”


    “站住!”


    將劉恆說著果然要離場,女人再也忍不住厲叱出聲,兩個“侍女”不用她吩咐,已經齊齊擋在劉恆麵前,“我看你這次來劉家,根本不是為了商談,純粹是來耀武揚威的!今日我把話放在這裏,這十日城和萬羽衛無論你交是不交,都是我劉家囊中之物!給我……”


    她厲叱間,劉恆恍若未聞,兩“侍女”齊齊而動,眼見就要再度扣下劉恆。


    可就在這個時候,又是兩個“侍女”倏然動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擋下了聽命於女人的那兩個“侍女”。


    兩個“侍女”出擊被阻,不由又驚又疑,偏像是有什麽顧忌,齊齊朝女人望去。就在四個“侍女”僵持的當口,劉恆依舊像是毫無所覺,自顧自踏出了房門,繼續遠去。


    “老爺?!”


    女人見狀,臉色徹底化作難以置信的驚急,她怎麽也沒有料到,居然是男人的手下出手阻攔,這究竟代表了什麽?


    就在女人不知道想到什麽,神情越來越難看時,男人目送劉恆背影遠去,突兀開口道:“不是我顧念舊情,而是他的確不能死在這裏。”


    “為什麽?”


    即便男人難得解釋,女人還是沒有扭轉那怨怒之情,死死咬住紅唇,一字一頓地問道。


    男人似乎很清楚她在想什麽,可是女人明顯在氣頭上,他沒有選擇無謂的爭執,又拿起茶盞靜靜喝茶。


    顯然,男人數次阻攔女人朝劉恆下手,而且還開出遠超之前商議的價碼,在女人看來擺明了就是偏心與維護,“畢竟是你的親生子,所以虎毒不食子是嗎?”


    何止是虎毒不食子?


    阻攔就罷了,關鍵是男人開出的價碼,簡直是在縱容!虧得那庶子不知發什麽神經,居然連這樣都沒有答應,否則這所謂商談,等若以劉家的底蘊來暗中資助那庶子壯大勢力!劉家白白付出許多,卻什麽都撈不著,隻會養出一頭白眼狼!


    如此行徑,女人怎會不多想?


    “虎毒不食子,的確是人之常情,可是老爺別忘了,此非我一家之私,而是一族之公!”女人麵若寒霜,“慷一族之公濟一人之私,妾身說不了什麽,老爺卻如何向族中交代?尤其為謀大業,各支都有付出,將來本就我一家占得最大便宜,老爺若是還想徇私於一個庶子,叫各支如何看我本家?老爺究竟想過這些沒有?若是僅僅一時衝動,此刻懸崖勒馬,為時未晚!”


    聽著女人一字一句地冷聲言語,男人瞥了她一眼,再度端茶。


    “夫人,這可不是老爺一行徇私,夫人切莫誤會了老爺。”這時候,一個嬌柔的聲音從兩人身側響起,居然是站在男人身後那個侍女。


    “誤會?”


    明明說話的是侍女,女人卻看也不看,依舊凝神盯住男人,冷笑連連,“我倒想聽你說說看,我誤會什麽了。”


    侍女笑容不改,“夫人且想想,這位恆少爺知不知道此行兇險?倘若知道,為何還敢孤身赴會?他所依仗的是什麽?”


    “還不是早就算定了有人會護著他……”女人說著說著,自己停了下來,若有所思。


    男人是什麽人,想必剛剛在場所有人裏,沒有比女人更清楚的了。這些年男人或者說整個劉家對待那庶子的態度,她知道得清清楚楚,要說男人會突然改變態度,女人決計不信,因為她太知道眼前男人是個什麽樣的男人了。再者就算男人真的改變態度,連她事先都沒有預料到,那庶子又怎麽可能預料得到,並且早早以此為依仗?


    這似乎完全說不通,那麽冷靜一看,她也感覺到了蹊蹺。


    “夫人或許是忘記了,此刻這位恆少爺不是恆少爺,而是萬羽衛衛尉金來。”出聲的侍女刻意又點明一句,“朝廷授封‘第一奉國將軍’的金將軍。”


    說得這麽明白,女人又不笨,怎麽可能還反應不過來。這豎子明麵上的身份並非本身,而是金來,那個朝廷命官金來。如此一來,她構陷“殺劉家子冒名頂替”的罪名,哪怕世人皆知是真的,偏偏在明麵上就是不成立。


    反而她要是真下手了,那麽一頂“殺朝廷命官”的罪名就將扣在劉家頭上。相信很多人會樂於見到這一幕,一想到這個後果,女人自己都驚出了一身冷汗,後怕不已。


    “可是。”冷靜下來後,女人不免又是蹙眉,“永兒的大事該怎麽辦?難道真就任由這庶子猖狂而去,我們還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侍女聞言笑了,“隻是不能死在這裏罷了,路上總有太多意外,朝廷命官這名頭可就不管用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我是大皇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暴走土豆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暴走土豆泥並收藏我是大皇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