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哥能做,因為他自知分寸,而且能放能收,可是你呢?”何伯低喝,語氣竟轉而淩厲起來,“沒有能力卻妄圖與劉家合作,那就是與虎謀皮,不知何時被人吞得骨頭都不剩,你知道嗎?”


    劉恆微微眯了眯眼,聽過幾句,隱約聽出了一些端倪。


    聽起來因為太子之爭即將要開啟,劉家那邊提議想和劉衡有所合作,劉衡顯然動了心,何伯卻竭力阻攔,“看來果真是長大了。”


    劉恆猶記得當年的劉衡,青澀懵懂,乖巧聽話,可是如今的劉衡,顯然已經有了自己的主意,可以自己做出決斷了。


    對於這種事,劉恆並無不滿,隻有感慨。


    “何伯,大哥他已經……”書房裏劉衡沉寂一會,突兀低沉開口,話到一半轉了口,“有時候我也恨,恨自己沒有大哥的本事,否則獨當一麵,根本不會受到種種束縛,然而如今局麵,咱們隻能找個靠山才有活路,何伯……”


    “不要說了!”


    何伯似是憤然起身,“你如今也大了,大哥留下的家業全掌握在你手上,要怎麽敗都由得你吧!我是管不了啦!”


    “何伯!”


    劉衡急唿,卻沒能挽留何伯,但聽書房門開,何伯大步而出,麵容依舊有怒色,倒是嚇了張賀一跳。


    目送何伯遠去,劉恆眸光微閃,再側耳聆聽書房,裏麵久久再無動靜。


    “黎合族那邊難道沒有傳出我還活著的消息嗎?”聽了二人的爭執,劉恆最疑惑的就是這個。他記得清清楚楚,讓黎合族舉族遷來十日城時,吩咐烏疆定要提及“好好讀書”的劉恆,這等於是個明示,也足以證明他的身份,怎麽聽起來無論何伯還是劉衡,都沒有聽到這個消息一樣。


    不隻這個,劉恆心頭疑竇叢生,急需要有人為他解答。


    等候沒多久,書房的門再度被推開,身披盔甲的劉衡漫步而出,張賀和劉恆立刻見禮,“屬下拜見大將軍!”


    “以後常在家中,就不必多禮了。”


    對於劉恆和張賀這樣的“下人”,劉衡顯得溫文爾雅,將二人扶起身,當先朝前走去。


    穿過兩條走廊一個庭院,劉衡在一處庭院門口停下,“天色已晚,我也準備休息了,你二人初來乍到,今夜就不必在外候著了,也都早早去休息吧。”


    張賀和劉恆還想假模假樣地堅持一下,隨後劉恆擺手,故意露出不悅之色,“身在大將軍府,最重要的就是聽命做事,我可不喜歡不聽話的起居郎,要麽乖乖聽命,要麽明天就換差事,你們二人選一個吧。”


    聽到這話,張賀一驚,哪裏還敢再堅持,當即和劉恆齊齊抱拳應是,這就無奈退走了。


    “咱們攤上的這位主子啊,看來還算好侍奉。”二人一路詢問,一路去往分派給他們的宅院,路上無人之時,張賀不知何故發出了這樣的感歎。


    劉恆笑笑,並沒有迴應。


    張賀明顯還想說什麽,奈何劉恆從頭到尾都表現得沉默寡言,看著就不像是愛說話的性子,叫他有話也沒法往下說,隻能長籲短歎,終是也不怎麽說話了。


    二人一路無話,獨在各自房門前商議好明日當差的事宜,這就各自進了房。


    張賀卻是不知道,在他進門後不久,劉恆的房門就悄然開了,依舊穿著起居郎的服飾,無聲無息離去。


    以劉恆的記性,走過一次的路就不會忘,他原路折返,沿途遇上守夜的家丁或家兵也不閃不避,隻說是大將軍吩咐他過去。他的表現太過鎮定,很難讓人起疑心,於是竟暢通無阻,很快重新迴到了和劉衡分別的宅院門前。


    如果劉恆沒有記錯,這應該就是他原本選定給自己居住的地方,看著熟悉的場景,劉恆麵色平靜,隻是收斂氣息,找準臥房所在,無聲無息站到了門外。


    要是不知內情的人見到,隻以為他是留下守夜的起居郎,根本不會引起任何懷疑。


    本來劉恆是準備直接偷偷進屋的,然而在門口,忽而聽到裏麵竟傳出細微的說話聲,這才臨時改了主意,決定在外麵繼續聽一陣再說。


    “主上應該也心裏清楚,在主上和主上那位大哥之間,何將軍向來更心向您大哥。然而主上大哥是主上大哥,主上是主上,二者畢竟是不同的。”


    這聲音劉恆在剛進宅院時就聽過一次,正是常陪在劉衡身邊的那個文士,隻是劉恆也沒想到,二人的關係竟親近到了這等地步。


    “主上大哥身份擺在那裏,不管怎麽鬧騰,劉家也隻當是性格叛逆的子嗣,並不會較真,然而到了主上這裏,肯定就不是這個道理了。”這人壓著嗓子道:“劉家那邊等於直接放話,若是主上不聽話,他們就要換一個族人來直接頂替了主上的位子,要是主上識時務,那麽他們不介意把主上名姓添到族譜上,如此才放心讓主上繼續掌管十日城,這分明是軟硬兼施……”


    “這些我都知道,你不必再說了。”劉衡直接開口打斷,頓了頓才道:“且容我再想想。”


    “主上!今時不同往日,不能再猶豫了!”文士卻不管不顧,急聲道:“眼見太子之爭不日即將開啟,劉家那邊怎能放任十日城這麽一塊大肥肉留在外麵?可以說這十日城,劉家早已視為己物,是無論如何都要搶在太子之爭開啟前得到的,為了此城,他們定會不擇手段!主上如今羽翼未豐,況且那位大哥留下的劉家恩怨和主上沒什麽關係,隻為了這個與劉家抗衡,尤為不智!”


    “主上,這時候千萬不能犯糊塗!”


    “何將軍待主上的確視如己出,然而再怎麽視如己出,哪裏比得上他從小帶到大的那位?所以有些時候,主上還是要自己為自己多考慮……”


    這文士不斷勸說,劉衡似是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我寫一封名帖,明日你找時間交給劉家那邊,讓他們派人來商議具體事項吧。”


    “主上英明!”


    聽他總算答應下來,文士欣喜若狂,忙不迭地誇讚劉衡英明。隨後臥房裏安靜了一會,文士出聲告退,有腳步聲朝房門走來。


    劉恆微微眯眼,繼續站在門口,沒有任何躲閃的意圖。


    “什麽人?”


    房門推開那一刹那,厲喝聲已起,一道流光溢彩的光影猛撲向劉恆。這文士實力不弱,顯然還沒走到門口就已察覺到了門外的劉恆,暗中蓄力施法,開門一瞬突襲而出。


    然而他的話音還沒落定,就被一隻大掌死死捏住了嘴巴,他放出的流光寶獅子同樣被人一拳震散,重新化作一團巴掌大小的玉雕,以比他更快的速度倒射進了臥房。


    短短瞬息的交手開始得快,結束得更快,沒有鬧出多少動靜就平息下去。隨後,臥房的門又被重新合攏,隻是房內悄然多了一個人影,直等房門合攏,文士才被這人如扔垃圾一般甩向牆角,不由又驚駭又怒極。


    “你,你是何人?怎敢偷偷監視大將軍?”


    劉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劉家,也太心急了吧?”


    文士瞳孔猛縮如針,急忙厲喝,“你休要信口雌黃,我對主上一向忠心耿耿,天地可證,日月可鑒!反倒是你,竟敢偷混入大將軍府,想對大將軍欲行不軌,才是找死!來……”


    他厲喝聲驟然間拔高,顯然想喊人,然而不等他喊出話來,一隻腳用力踩在他的鎖喉處,終止了他的所有念想。


    “劉能?”


    這變故發生極快,劉衡一直安坐在桌邊,直到此刻才緩緩開口,“我不是讓你迴去休息了嗎?怎麽又出現在了這裏?行了,放開方先生,趕緊下去吧。”


    麵對驚變,劉衡的反應總算讓劉恆眼前一亮,不算太失望。


    “陣心還在你手上就好。”


    盔甲下,劉衡微微眯了眯眼,以掩飾心中的悸動。他明麵上說得平靜,是想穩住麵前似乎來者不善之人,暗中催動千裏鈴的同時,更把兩個陣心握在了另一隻手上。


    這是他無數次遇刺之後養成的機警,早已習慣成自然了。


    然而來者的話,似乎直接猜到了他的反應不說,而且還怎麽聽怎麽覺得說不出的古怪。


    什麽叫“陣心還在你手上就好”?


    “你——!”


    方姓文士突然拚命掙紮,他好像聯想到了什麽,雙目瞪圓到快要裂開,似乎震驚駭然到極點。這出聲又引來劉恆留意,瞥了一眼後略微蹙眉,然後腳上驟然加力。


    受了巨力刺激,數種護體光華閃耀,結局卻是相應破碎,與之一起破碎的還有方姓文士的羸弱身軀。


    一團陰雲從破碎血肉裏遁出,其速之快恍若眨眼,然而這速度顯然還不足以讓其成功逃生,一個燃燒細微火光的勁氣手掌朝虛空一握,就將這神魂牢牢握在手中,然後……一握拳。


    “你不能……我是!”


    方姓文士神魂驚惶非常,波動劇烈,試圖解說什麽,可惜動手之人根本沒有給他說完話的機會,幹脆利落讓他身死道也消了。


    做完這一切,劉恆像是什麽都沒做過一樣,悠然來到劉衡身邊坐下,自顧自從桌上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趁著還沒人趕到,我奉勸你最好趕緊離開。”劉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懷著怎樣奇怪的心情,才會說出這話,“至於對我下手,我想你不至於這麽不明智。”


    他覺得自己好像猜到了什麽,又覺得太過不可思議,或是根本不願承認有這個可能,心裏莫名的躁動。


    “合則兩利,隻在於二者實力相若的情況下才有可能發生,倘若二者的實力完全不對等,這就隻是把弱者手上糖果騙到手的謊話。”劉恆喝了口茶,“我覺得奇怪的是,明明城池大陣的陣心還在你手裏,大勢猶在,何以對劉家畏懼如斯?”


    “你知道什麽?”


    劉衡突然變得異常激動,“到處都在傳,劉家前一個月攻克了一個擁有古城的北胡大部族,那同樣存在一座霸主級的城池大陣,還不是被攻克了?你什麽都不知道,憑什麽如此指責於我?”


    劉恆定定望向他,“換做是我,別說是謠傳,即便親眼所見,也絕不會因此而覺得劉家令人畏懼。”


    “因為那是你!你不是我,哪裏知道我的恐懼?”劉衡激動之下脫口而出,聽後劉恆都難免感到驚異,並隱隱覺得這似乎是劉衡在心裏不知憋了多久的話。


    言罷劉衡好像自覺失言,再沒往下說,朝劉恆鼓起勇氣厲喝道:“我不管你是誰,為何而來,若是不想丟了性命,即刻離開!”


    然而對方就這麽靜靜看著他,竟是說不出的鎮定,倒是劉衡反而顯得驚惶不定,仿佛兩人的身份完全顛倒過來,劉恆才是這裏的主人,劉衡才是那個入室行兇、處境危急的刺客。


    劉衡見到對方朝他抬手,本能般心生惶怕,下意識縮頭閉眼,很快又對自己的反應感到格外羞恥,咬牙發狠,就要動用種種後手,下一刻卻又緩緩停了下來。


    因為他突然發現,對方抬手並非想殺他,隻是抬到他頭頂,似乎準備輕輕拍拍他的腦袋,後來不知想到什麽頓了頓,從而轉為輕拍他的肩頭。


    “也怪我當年走得太倉促,冒然把如此重擔放在了你的身上,著實讓你為難了。”劉恆輕歎一聲,隨後才道:“虧得迴來還不算太遲,接下來就都交給我來應付吧。”


    “你當你是誰?”


    劉衡眸光都柔軟下來,隨後又猛然像是氣極反笑道:“笑話!誰不知道我大哥早已死了快兩年了,真不知你是從哪裏冒出來的,竟然想冒充我大哥,簡直狂妄又荒謬!”


    “我告訴你,這些年過來,我什麽場麵沒見過?還想來我這兒玩心機,也太小看人了!”劉衡奮力避過劉恆拍打他肩膀的手掌,麵容冷峻下去,緩緩舉起手中的千裏鈴和兩個奇異事物,“我給你三息時間,若是即刻退去,我便既往不咎,若是還不知進退,非要想著火中取栗,那麽三息之後,你必定能嚐到霸主境大陣是何等威力!”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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