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麽?”林大合倏然盯住她,“當斷不斷,自受其亂!莫非因為他和開疆盟有點幹係,咱們就要成了驚弓之鳥,然後幹坐著等死?”


    此言一出,眾人驚怔。


    是啊,如今局麵一目了然,如果東來坊還是這樣戰時合夥閑時散夥的鬆散樣子,遲早被外麵環伺的群狼吞食幹淨。不想坐以待斃,就隻剩下結盟這唯一一條路,結成關係更緊密的盟會,把自己也化作一頭不好招惹的餓狼,才能有一爭之力。


    “林大說得對!”很快,留崖當先附議,“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獄無門偏要闖進來!咱們不是沒給他兩全其美的選擇,他卻是仗著有開疆盟做後路,對我們死活不管不顧,既然他做初一,就別怪我們做十五!”


    蘇尾巴和瓷娘子難以置信,來迴看著這兩人,瓷娘子失聲道:“你們都瘋了不成?還不知道這金來和開疆盟是恩是怨,要是貿然動了金來,開疆盟報複起來,你們誰承擔得起?”


    “誰說我們要動金來了?”林大合麵泛詭譎之色,反問道。


    瓷娘子錯愕,隨後和其他人一樣恍然大悟,“你是說?”


    “不是一直說了麽,金兄是東來坊無數人心中的頂梁柱,最近吃過虧的穆家會、洛水盟等等盟會對其恨之入骨,明的不成,索性派人來暗殺金兄。”林大合換上一副義憤神色,“金兄光明磊落,奈何明槍易擋暗箭難防,終是被人暗害。金兄遇難,讓東來坊群情激憤,相約歃血為盟,為金兄報仇雪恨!開疆盟得知此事,即便怪罪我們守護金兄不力,麵對唾麵自幹的我們,想必也不會再多責怪了,到時還會成為我們複仇的助力也說不定。”


    這好像和他們之前商定的後備計策,並沒有多少差別。


    和風若有所思,“這麽說,殺了金來還是好事咯?”


    “可是這計謀是否太簡單了?”鐵娘子卻有些擔憂,“諾大開疆盟,能人不計其數,難保被人看破……”


    “看破?”褚司通反而漸漸鎮定,“想必開疆盟也不是一個人說了算的,活著的金來有價值,死了的金來就死了,那女人即便想為金來報仇,開疆盟會有幾人同意做這種無用之功?於這等大盟而言,利益為上,即便看破了又如何,隻要我們舍得讓利,開疆盟最可能做的選擇還是看破不說破,將計就計吧?”


    林大合拍掌,讚賞道:“說得極對,沒有好處的事,誰會做?”


    樹平生歎了口氣,“所以,不是我們殺了金來,而是穆家會或洛水盟殺了他?”


    林大合眼神炯炯掃過眾人,“正是。”


    “那麽,咱們邊等消息邊商量商量事成之後,需要付出多少代價擺平開疆盟吧。”寂靜之中,褚司通咳嗽一聲,淡然開口道,儼然忘了之前還對金來的救命之恩感激至極。


    幾人聚首商議,和風迴首瞥見師兄羅易眉頭緊鎖的樣子,不由橫他一眼,“不是我們心狠,是他自己不識好歹,好好的盟主不做,怪得了誰?在東來坊,我們加起來也不如他威望高,所以不可能撇開他來開創盟會,偏偏情勢所迫,建盟之事勢在必行,他想置身事外,不就是逼人動手麽?”


    羅易聽著還是欲言又止,讓和風也秀眉微蹙,語氣和緩下來,“我知道你覺得我們忘恩負義,可是咱們想要活下去,隻有這一個選擇,師兄,你明白了麽?”


    羅易神情變幻,終是歎息一聲,不說話了。


    開疆盟的胃口有多大,誰都說不準,但想要填飽開疆盟,對於他們這個即將建立的小盟會,怎麽說都不會是個小數目。


    相比這個,他們能拿得出手的,或者說開疆盟看得上眼的籌碼,那就少得可憐了。能拿出多少,能留下多少,每一樣都得細細斟酌,各有各的看法和喜好,這商討起來真就沒完了。


    偏偏這還隻是開盟前的頭等大事,開盟後千頭萬緒,需要議定的事情海了去,可都得排在這事情後頭,總得分個輕重緩急不是。


    這一番嘰嘰喳喳下來,林大合也覺一個頭能有兩個大,很難取舍,正頭疼間猛然想起一樁事來,心裏就咯噔一下。


    “不對,這都過去多久了,怎麽還沒消息傳來?”他皺眉喝問,房中驟然寂靜,其餘眾人都倏然驚容。


    是啊,他們商討至少半個時辰了,不管事成事敗,結果早該出來了,怎麽會還沒人來迴報?


    人人都覺著不對勁了!


    “我說林大,你究竟派了多少人去?”


    “對啊,你一直沒說怎麽安排的,現在總能說了吧?”


    麵對眾人追問,林大合臉色陰沉地道:“我把消息捅給穆家、洛水盟等等最近結過仇的三四個盟會,還讓我暗中網羅的三十人見機行事,算得上萬無一失了吧?”


    聽他這麽說,眾人心驚林大合不擇手段之餘,也安下心來,不免想到了別的上麵,“莫非還沒動手?”


    如此萬全之計卻久久沒有消息傳來,也隻有這樣才說得通了。


    “我早就吩咐下去,如果金來沒有迴去,就說明金來答應了做盟主之事,那麽他們各自散去。如果見到金來獨自迴去就暗中通稟那三四個盟會,讓盟會的人先行動手,他們隻管為盟會的人行個方便,然後見機行事。”


    事情顯然有了變故,林大合不得不全盤托出,“而盟會那邊,我隻是給了一條消息,送去路線和方便行事的時機,恰好在這半個時辰,錯過就再沒這麽好的機會了,所以我想不到盟會們不動手的理由。”


    末了,他又補充一句,“金來平日顯露出的實力,算是一流的一重武師,可是我傳出消息,把他真實實力定為最頂尖的一重武師,已經盡量高估他了。各個盟會不可能低估他,甚至可能派來二重強者,我網羅的人中,同樣有頂尖一重武師坐鎮,十數個一流二流強者相助,怎麽看,收拾他都綽綽有餘。”


    來到宗童城後,實力劃分變得極為細致。


    比如一個一重武師,就能用戰力劃分出不入流、三流、二流、一流、頂尖這五個層次,對人們實力評定更加準確。


    所謂不入流,就是那些功法、凝氣丹藥、技藝層次、實戰都最弱的人。他們往往散修出身,就算奪天之幸勉強晉升一重武師,戰力也遠遜於同境界強者。


    不說別的,一個三流的一重武師就能輕易收拾好幾個不入流的一重武師,差距大得讓人咋舌。


    至於同境界的頂尖強者,說的就是那些對上更高境界的強者都能有一戰之力的人物,這種強者不管放在什麽地方,都值得人們敬畏。


    之所以劃分這麽細,也是因為靈原秘境吸引了太多天才慕名而來的緣故。


    不到四座城池來,不知道天下有多少天才,天才二字有多廉價。


    二十來歲的武師或學士,放在任何一座城池裏都是轟動全城的天才,甚或學派、世家、宗門裏重點培養的後輩,萬中無一。可是在宗童城中,這樣的天才數不勝數,多得叫人麻木,想來其他三城的情況也相差無幾。


    人人都是天才,如是一來,孰強孰弱,隻有生死相見才能知道。


    於是漸漸衍生出了這樣細致的劃分,讓大家對各自實力有一個更清晰的認知,無形中少了很多爭端和無謂的廝殺,算是一樁好事。


    此時的宗童城裏暗中形成一種公認,限定年紀下能晉升武師、學士之上的,才配稱之為天才,這是最低的一條線。這條線往下,都是偽天才,這條線往上,又會用實力劃分出強弱,讓天才們在城中獲得與實力相匹配的身份。


    比如各個大盟會,招攬手下的底線就是這個,至少是“天才”,才能被吸納為大盟會成員。


    實力遜於各大盟會的中小盟會就沒這麽多講究,隻管拚命擴充,不拘你是夫境巔峰還是九八七重,從不挑剔。不過即便這樣,中小盟會一樣求賢若渴,如果有天才舍棄大盟會來投靠,他們必然給予極高的待遇和身份,這就是中小盟會用來充門麵的高手和骨幹了。


    如果是入流的高手,那就更不一樣了,即便在五大盟會都會得到重用,僅次於更高境界的高手。


    簡而言之,不算那些“二十來歲連師境都不是”的偽天才,一重武師或學士,就是城裏為數最多也最活躍的一批天才。至於更高境界的天才,即便是二重師境強者,也遠比一重師境強者來得稀少很多。


    倘若說一重師境天才數以萬計,那麽二重師境天才,到現在應該還沒超過千數。而三重以上,就更少了,或許隻有三四百人左右。這其中四重五重的天才,那真真是屈指可數了,絕不會超過百人,如今每一個都已闖出諾大名頭,威震全城。


    所以林大合的安排,甚至可以說對金來已經重視得有些過分,仿佛在用牛刀殺雞。


    是以眾人聽完,都覺得林大合心思縝密,算無遺漏,也足夠謹慎和穩妥,他們沒有發現任何不妥之處。


    “但現在顯然出問題了。”


    眾人想不通,麵上生出凝重神色,簡單商議幾句,林大合就關了禁絕陣法,朝門外傳音道:“老二老三!”


    啪!


    門應聲而開,一直守在門口的兩人轉身望來,不等林大合下令,左邊那人搶先道:“大哥,你聽!”


    聽什麽?


    其實已經不必多說,在禁絕陣法關閉的一刹那,所有人就都聽到了那嘈雜的喊殺聲。雖說宗童城一個月來,最不缺的就是喊殺聲,從沒停息過,可是他們聽力遠超常人,都能聽音辨位,自然分辨得出有一片喊殺聲的來源,分明就在東來坊內。


    廝殺的原因,同樣不言而喻。


    “怎麽鬧出這麽大動靜?”林大合皺眉,不悅地說著,卻有些安下心來,“待會後事又是一樁麻煩……打了多久了?”


    守門的不是外人,兩人都和林大合有幾分掛相,一人名叫林二合,一人名叫林三合,三人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弟。聽大哥問起,林二合就急道:“大哥再不喚我們,我們也要闖進來了!”


    “怎麽了?”林大合一怔,心覺不妙,趕緊追問道。


    “從開打到現在,至少過去一炷香時間了,我們越聽越不對勁……”林三合當即答道。


    這下子屋內的人都驚了,齊齊起身,驚惶不定,幸好林大合還算臨危不亂,略微思忖就朝兩個弟弟吩咐道:“你們先過去看看,我們隨後就來!”


    “好!”


    心知事情緊急,林二合林三合兩人答應一聲,匆匆趕去了。


    這時林大合才朝其餘八人沉喝道:“先別亂,還不知道怎麽迴事,哪能自亂陣腳?”


    有他這聲當頭斷喝,眾人總算冷靜了些,褚司通沉吟道:“為今之計,我們無論如何都該即刻趕過去才對。”


    “對!”


    眾人都非常人,一時亂了方寸,很快就都恢複了鎮定,紛紛附議,“坊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我們幾個都不露頭,肯定遭人懷疑。”


    “邊走邊說。”現在真不是猶豫的時候,林大合當機立斷,率先衝出房門,朝事發之地迅疾趕去,心裏卻隻想著一件事。


    金來,到底死了沒有?


    不隻是他,此刻其餘八人心頭同樣隻有這一個疑問在反複來迴,再也容不下更多念頭。


    因為金來的生死,幹係到所有事情,隻要他死了,那麽滿盤皆活,要是他沒死……那麻煩大了!


    掛念著這事,他們行色匆匆,根本顧不上理會別人,也不再理會別的事,都是一門心思悶頭趕路。好在東來坊不大,林家三兄弟的居所和金來的住處本就相距不遠,此時急於奔走,他們直接飛簷走壁,一路近乎直行,隻是幾個唿吸就趕到了。


    然而趕到這裏時,廝殺、慘叫和怒吼聲都在漸漸消亡,戰事接近尾聲,已經沒他們什麽事了。


    他們九人才剛剛看了一眼,就都露出了極度震驚的神情,齊齊呆在原地,仿佛突然化作九尊木雕一般。


    因為眼前所見的場景,遠遠超出他們意料!(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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