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劉恆更加清醒,在瘋狂中尋找到越來越多的冷靜,細想目前的狀況竟覺得很有些奇妙。


    對手是誰?


    可以說沒有對手,或者說,對手竟然是他自己!


    這些其實都來自於他自己這麽多年來積累下來的怨念,隻是平時被他理智壓製下去,如今情魔之毒就是個引子,使得擠壓多年的怨念同時爆發了出來。他從沒遇到過現在這樣能夠毫不逃避,直麵自身所有怨念的情形,所以現在才猛然發覺,自己竟然也擁有這麽多怨念!


    在禪道,這就是惡根,人人皆有。


    就算聖賢君子,也很少能豁達看開,總有他們的惡根。但心境越是強大,就越能自行鎮壓惡根,讓其不會真正影響到自身的神智。而心境越是弱小,越充滿惡根,越無法控製,成為一切罪惡滋生的根源。


    苦,堪稱最強大的惡根。


    禪家有聖人說過,人生來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五陰蘊,求不得,沒有人能夠免俗。


    生老病死之苦,情愛離別之苦,仇敵見麵之苦,色受想行識五種執念遮蔽本心的痛苦,渴求而不得的苦。八種苦,人人如此,在這狂猛的大苦情毒侵蝕下,就會全部翻卷出來,讓人久久沉淪在無盡悲苦煩躁之中,就如泥沼,想得越多就陷得越深,再也無法解脫。


    “這是放開了自己心中野獸,殺死了自己。”


    劉恆明悟,也很快明白了自己該做的事,“惡念是野獸,道與理就是鐵籠,每一個道理都能成為一個堅實鐵欄。道理越堅實,困鎖惡念野獸的牢籠也就越牢固堅固,最終將它死死鎖住。那麽任由情魔之毒如何煽風點火都沒用了。”


    最正確的方法應該是將野獸殺死,可劉恆很清楚這“野獸”有多恐怖。近乎不可能被斬殺,聖賢都做不到的事,他就更別提了。


    稍作思索的時間,仿佛給了情魔之毒喘息的機會,轉眼又釋放出了他更多的苦怨雜念,再度如巨浪般反撲了過來!


    那是他曾經遇見蠻廚子和周遊老先生,見到兩位霸主,萌生出立刻請他們前去解救何伯的渴望。後來他隱約提起過。蠻廚子隻說沒有白白幫忙的道理,周遊老先生隻是為難,說的是沒有插手的理由,頂多傳話警告幾句,他也懷疑能有多少作用。


    說來都極有道理,可劉恆當時心裏的失望和怨苦可想而知。


    “可笑!”劉恆心念一轉,已經冷笑嘲弄,“我算是什麽東西?堂堂霸主無緣無故憑什麽就要幫我?他們拒絕得合情合理,我生出的怨念才是毫無道理!”


    不等雜念再生,他已經搶先厲喝道:“一來。何伯雖然身陷險境,但卦象早已明示他三年內有驚無險,哪裏到必須求人的地步?二來。男兒當自立,當自強方能不息!不想著自強,一味去渴求外力相助,本就是投機取巧,這算哪門子道理?”


    “這等懦夫行徑,我不屑去做!”


    他心裏聲音清朗而響亮,說得理直氣壯,那凜凜威嚴,將心底的驕傲頭一次毫不掩飾地展露出來。鋒芒璀璨!


    任是雜念怨念,一應惡根。情魔之毒,在這道與理的力量之下竟也好像被震懾。氣焰大減。


    仿佛被壓製到極限,隨後而來的反補也更加猛烈。


    那是小花仙,那是季夢鵬,那是顧如景,見到他們深受蒼天眷顧,小小年紀卻早已名動四方,光芒照耀得其他人暗淡無光。他們天賦非凡,深受宗門和霸主師父的寵愛,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風光無限。


    劉恆苦悶,他曾覺得自己也該像他們一樣,得到所有寵愛,過得雍容高貴,活得順風順水。而他自己,生長再一個偏僻到近乎被遺忘的小縣城,縱是同樣有天驕資質,卻活得如此淒涼艱辛,培養靈體也是艱難,更沒有他們的風光,沒人認識他是誰。


    同樣是天驕體質,為何不同?


    “哈?”


    麵對這洶湧而來的苦怨和嫉妒,劉恆驚奇,最後笑了,“沒想到我也會有如此俗氣的攀比之心。都說人命天注定,一個剛讀書的小孩也知道人生來不平等,我眼睛隻比最高處,那其他更多人連天驕潛質都沒有,豈不是一出生就該苦悶到死,何必還活在世上?”


    說來的確如此,這怨念越來越沒道理。就算真按這個歪門邪理去說,恐怕千萬人都能因此心生不平,已經擁有萬中無一的天驕潛質,還能僥幸覺醒體質,占據一席天驕之位的劉恆也是最沒資格的那個。


    “況且。”劉恆淡然而笑,“這些天驕如今又如何?無論我因為什麽原因,但當年相遇,我的的確確勝過大多數我曾羨慕嫉妒過的對象,而如今我已經可以和武夫巔峰強者爭強鬥狠,他們呢?”


    *個月前,或許他們和劉恆還有一戰之力,如今差距卻是越來越大了。


    不是他們不夠努力,隻能說劉恆的離奇際遇造就了現在的他,已經如同彗星一般,將他們都遠遠甩在了身後。


    何必去計較如今遠遠不如他的對象?


    或許劉恆命不長,或許他越往更高境界去,就會遇到越多的阻礙,而那些潛力巨大的絕世天才們隨時有可能後來居上,但至少目前就是這個道理。


    “雜念越來越站不住腳,說明情魔之毒對我的影響也已經越來越小了。”劉恆喃喃,心裏也更加從容。


    他的神智已經接近正常時候,情魔之毒在他的道和理麵前大敗虧輸,危害降到了很低的程度,無法再像一開始那麽影響他了。他甚至漸漸可以不再怎麽理會情魔之毒,就在這雜念瘋狂滋生的情形中恢複冷靜,思索自己的本心。


    “我想要什麽?”


    劉恆開始了尋找之旅,“我追求的,是什麽?”


    這不是情魔之毒滋生的怨念。而是他神智自行生出的冷靜思考,一念生出,無數過往就在情魔之毒的影響下瘋狂湧出。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相比在正常境況下思索的結果,情魔之毒影響下的他。竟然發現了很多平時被忽視卻十分重要的細節,讓他對自己看得也更加清晰。


    “杜九娘師姐提及的磨礪意誌,拷問本心,應該就是我現在這個狀態吧?”劉恆若有所悟,“的確很奇妙。”


    通常自己看待自己,總會有偏頗和忽視之處,絕不會這麽全麵而細致。


    對財富的追求,對權力和名聲的追求。


    權勢名利。這是大多數人最常見的渴望,劉恆迴顧自己,發覺自己雖然也有這些渴求,但好像還遠遠低於正常人的程度,他對權勢名利的追求很淡。


    “情愛?”


    劉恆雖然同樣會對某位女子生出愛慕之心,這也就是正常人的程度,連追求都談不上。劉恆看過癡男怨女的模樣,為了某個傾慕之人茶飯不思,整日神思不屬,好像失了魂一般。他也一樣到不了這樣的地步。


    “對變強的追求?”


    這應該是他最明確也最強烈的渴望了,但是這些東西,他早就已經想透徹了。並沒有深意。今天在這情魔之毒影響的狀況下,他雜念叢生,大多數超出他自己的掌控,忽然就讓他深思了下去。


    “我為什麽想要變強呢?”


    因為想要解救何伯,逼他急於自強,為了追求實力,他甚至早已變得不擇手段了。


    什麽都敢試,哪怕因為變強更快,他都可以無視壽命爆減的巨大問題。不惜和好友翻臉,也要義無反顧紮進了《血煉功》這深坑。


    武道雙修有多麽遺患多多。不必別人提醒,他自己也很清楚。真正想要變強。專精一道才是長久之道,可他就是這麽做了。因為他就好像一個即將溺亡的人,任何變強的方法他都不願放過,直接當做救命稻草死死捏在手上。


    可以說,如果是真心追求實力的人,劉恆未免做了不少大錯特錯的選擇,將自己給徹底“毀了”。


    “我太過急於求成了。”劉恆喃喃自語,卻是十分清楚自己的處境,而且並沒有什麽悔恨。因為他早就想清楚了,換做如今的他在那些情形下,他的選擇依舊不會有什麽改變。


    “當務之急,是解救何伯,現在我已經有了不少信心。”


    不僅他自己的實力在急劇膨脹,幾乎已經能和武師境強者一戰,而且擁有那神秘奇物泥猴之後,更是增加了他太多自信,“現在,已經能想想解救完何伯,還能僥幸繼續苟活下去的話,我又會想追求什麽?”


    劉恆設想那樣的情形,重新變得無憂無慮,他嘴角重新洋溢出久違的純淨笑容。


    “隻要知道魂道武道是什麽樣子,估計都會像我一樣,生出無限的好奇吧?”


    對魂道武道的見識越深,越會沉迷在它們那神奇世界的魅力之中,想要看到更多,想要知道更多,想要看更多的風景。


    更高深的境界,更多的奧妙,對劉恆擁有致命般的誘惑,他太好奇了。


    “有生之年,我隻想攀登魂道和武道的高峰,看更美的風景!”劉恆眼眸亮得出奇,好像想得越透徹,越會綻放出某種明亮光芒。


    “這,就是我的本心吧?”


    劉恆捫心自問,卻覺得還是不夠,好像依舊沒有完全透徹,“總覺得距離真正的本心,還有一步沒能真正跨過去,卻怎麽想也想不到了。”


    他未免有些遺憾,但相比他進入情魔體內之前,他的問心之旅已經有了很大收獲。


    “意誌,果然不是這麽容易能找到的。”劉恆淡然一笑,十分豁達,“原本我離意誌還太過遙不可及,但如今,或許我隻差一個契機,就能真正踏出最後一步了。”


    隻差一個契機,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


    好像有一層窗戶紙,你沒找到它,它就能永遠遮蔽你的眼睛,如果找到,隻是一捅就破的事情。


    “我如今也不急,因為即便找到自己的意誌,武師境與我而言依舊還有別的麻煩。”這是《血煉功》帶給他的一種隱隱感覺,這門隻到武夫境的殘缺功法,無形中對修煉者的武道之路狠狠斬下一道,前路完全斬斷了。


    尤其他為保命,還十分胡來的“篡改”過《血煉功》,就越發是雪上加霜了。


    有了這樣的明悟,劉恆反而不怎麽急於晉升武師境了。急也沒用,等到他晉升到武夫巔峰,所有麻煩都會爆發,先把麻煩都想辦法解決以後再來考慮其他事情吧。


    所以,尋找到意誌的事同樣也不急。


    “難得處在這麽奇妙的境界,無論想什麽事都能發現更多問題,就算不用來磨礪意誌,也不能浪費了。”劉恆想著,“幹脆想想更多的事情。”


    ……


    “嗬嗬。”


    黃庭開閑極無聊,又放棄了逃跑的念頭,索性艱難挪動,爬到那個特別的角度朝裂穀更深處望去,窺視劉恆的動靜來打發時間。


    察覺到劉恆聽他那武癡師姐的訓誡,毅然踏入情魔體內去“磨礪意誌”,黃庭開嘴角頓時勾出了一抹嘲弄的冷笑。


    “畢竟是小門小戶出身,也不知那妖孽般的實力究竟怎麽練出來的。”


    借情魔之毒磨礪意誌,這麽荒誕的事情,兩人竟然真這麽去做了,不僅見識淺薄,也同樣讓人覺得可憐。


    “想要找到意誌,一流宗門的弟子都很清楚,要去生死搏殺中,最容易尋找到。”黃庭開有些得意,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一點,能夠居高臨下的鄙夷這妖孽了,“用情魔之毒磨礪,簡直是胡來,除了自尋死路,能有多少作用?”


    麵臨生死,最能直麵本心。


    “想要找到意誌,一流宗門的弟子都很清楚,要去生死搏殺中,最容易尋找到。”黃庭開有些得意,覺得自己終於找到一點,能夠居高臨下的鄙夷這妖孽了,“用情魔之毒磨礪,簡直是胡來,除了自尋死路,能有多少作用?”


    麵臨生死,最能直麵本心。所以周天宗弟子一旦到達武夫境巔峰,就會去往各大秘境,一麵尋找機緣一麵曆盡生死。優越的環境,加上高明見識,使得意誌這困擾無數強者的難題,對於周天宗弟子而言並不算多難。


    所以周天宗誕生的武師境之上的強者數量,才會遠遠超過眾多二流宗門。


    相比他們的輕鬆,黃庭開再看到劉恆也要為意誌如此瘋狂時,忽然就生出了優越感,更對劉恆也生出憐憫。


    “可惜,明明是妖孽天資,卻落入如此窘迫的勁敵,就因為投錯宗門。要是和我一般選擇周天宗,哪裏會有這麽多艱難,說不定早就是緊追九英之首王乾宇師兄的一大英傑了。”


    可惜。


    黃庭開越發感覺到自己挑選宗門時有多麽英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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