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恆不是第一次見到霸主氣息,卻是第一次毫無距離毫無擔心的接觸霸主氣息。不得不說,當真正看過霸主威勢和恐怖之後,他難免對霸主的力量格外好奇。


    師父的氣息已經不再是單純的氣血純紅,像是仙霞神光,點點斑斕,璀璨多彩。它如同洪流般將他吞沒,卻似乎因為來自師父,沒有絲毫惡意,所以劉恆沒有受到任何危險。


    他攤開手來,就見神光在他手中柔和流轉,似萬年寒冰般堅韌得難以想象,卻溫軟如玉,又仿佛有水的柔和。種種大道奧妙,本是相互對立的特性,卻仿佛都在其中奇異的融合,同時呈現了出來。


    這簡直不可思議,超出了劉恆想象。


    他怔怔感受著,總覺得像是見到了另一個世界的玄妙力量,卻因為力量層次差距太大,他甚至一點都無法理解和感悟。


    轉瞬,這神力包裹住他,一絲絲順著他張開的毛孔和七竅滲透進他的體內,任何身軀的防備,甚至他堪比中等寶甲的皮膜,也無法造成絲毫阻礙。


    太,太霸道了。


    一瞬間,他隻有一種感覺,就像他不久前承受霸主護持一擊時,那樣無能為力,無法抗拒!


    或許這就是同等境界,都稱為霸主的原因吧。


    他仿佛整個人都化成了一團紗棉,被水完全浸透,身軀每個角落都被占據,變得沉重。舉手投足能夠搬山填海的劉恆,忽然像是被銅牆鐵壁禁錮,隻感到他無法承受之重,壓得他一個指頭都無力動彈。


    這具堪比中等寶器的身軀。在師父神力下,竟然脆弱得如同瓷器,好像隻要隨意一撐就會被崩碎。


    他心中駭然,才知道不久前自己還是低估了霸主的恐怖。他之所以承受霸主一擊,是那些力量雖然磅礴。卻沒有後繼,隻要有移山的愚誌,撐得住撕心裂肺的一次次痛苦折磨,就總有把如同巨山的霸主力量完全消磨掉的可能。


    然而這不代表他的實力,能夠真正麵對霸主。因為要知道這隻是霸主一擊,就讓他死去活來數千次。霸主如果就在麵前,卻不會給他任何機會,隻需要再多一擊。


    兩擊,恐怕他的身軀將會被撐爆,然後灰飛煙滅。沒有任何僥幸的可能。


    即便有《青蓮度滅經》,神魂能活下來,也隻能作為孤魂野鬼,在人世苟延殘喘活著。


    失去身軀,神魂就是無根浮萍,《青蓮度滅經》再神異,也隻是延長他消逝的時間,終究還是會散去。


    而且《青蓮度滅經》不會是無敵的。劉恆相信,世上總會有克製它的東西,否則它除了第一代主人。就不會再經曆一代代人,最後傳到劉恆手裏了。


    劉恆因為霸主氣息的神威難免胡思亂想,對霸主強者生出更多敬畏,入體的霸主氣息卻如同最細密的蛛網,悄無聲息地探知到詛咒所在,然後劉恆就感覺突然有揪心般的劇痛。是霸主氣息驟然攥緊了詛咒,要將它從劉恆體內整個給拉扯出來!


    這是細密入微的掌控。劉恆感知到或沒有感知到的詛咒觸絲,在這一刻都被攥住。然後被不可抗拒的巨力猛力抽扯!


    “竟然這麽多!”


    劉恆震驚,才發覺他自己發現的詛咒仿佛冰山一角,更多的詛咒連他都沒有任何察覺,已經深深占據了他身體每一個角落,包括魂海!


    此刻在師父手段之下,像是一顆巨樹的龐大根須,全部暴露出來,密密麻麻,多得簡直駭人聽聞!


    他的身軀,就像是土壤,肌膚,骨肉,筋脈,魂海,無一處沒有透明的詭異觸絲在舞動,令人毛骨悚然。


    詛咒好像也感覺到了滅頂之災的突兀到來,立刻拚命掙紮起來。它無法抗拒霸主的雄渾偉力,卻能化作尖刺,深深地,狠狠地,全部紮進劉恆身軀所有地方!


    !


    劉恆身軀僵住,一股無法形容的劇痛驟然爆發,如同噩夢!


    這是超越了人世極致的痛楚,他忍不住爆發出全力,渾身都鼓脹起來,氣浪轟鳴,張大嘴想要慘叫,卻一絲一毫聲音都發不出來。


    股股青筋暴起,讓他麵目猙獰,渾身皮膜卻漸漸變成了血紅色,是無數細微處被刺破,點點鮮血彌漫了出來,然後一絲絲從皮膜毛孔滲透出來。


    隨著師父的猛力拉扯,他皮膜出現了密集凸起,如同蛛網或細密刺身,卻在瘋狂舞動扭曲,看上去詭異邪門到了極點!


    髒腑,骨骼,筋肉,在這一刻都千穿百孔,鮮血淋漓,又像是被切成了億萬碎粒。


    皮膜,裂開了。


    是崩裂的,點點崩裂,傷痕細如發絲,卻遍體都是!


    劉恆仿佛將要被風沙吹散的泥雕,那猙獰痛楚的模樣都要隨風化作萬千塵埃而散,師父卻毫不動容,依舊冷酷抽離著詛咒。


    詛咒,就這麽被一點點硬生生扯了出來,甚至肉眼可見。這邪物似乎發出了人耳難以聽到的尖銳嚎叫,它不甘心,然後瘋狂反抗,徹底爆發。


    它的觸絲狠狠紮進劉恆身體更深處,觸絲最尖端像是化成了滿是尖牙的血口,瘋狂吞噬著能觸碰到的任何東西。


    血,肉,氣血,骨髓,骨骼,無物不吃!


    這種瘋狂,讓它在極短的時間壯大了自己,迅猛擴散,妄圖用比拉出來更快的速度紮進劉恆身軀更深處。


    此刻,劉恆隻覺得渾身所有地方,都爬滿了蛆蟲,在猛力吞噬著他。一點一滴的刺痛,數目卻多得讓人恐懼,匯聚起來就好像巨浪,將劉恆整個吞沒。


    他的身體在被吃空!


    原本雄壯的身軀,肉眼可見的出現坍塌,無數地方都出現了或大或小的凹陷,都被吃空了。


    這一瞬間。他腦海裏忽然浮現出朵都魯部落族長,那個強大的武師死前的慘狀!


    他忽然想起了大祭司祭獻自身之前,神魂嘴角那絲詭異的邪笑,還有那猖狂而邪異的喊叫。


    生不如死!


    這就是生不如死!


    他恨不得立刻死去,也不願再承受這種痛楚折磨。甚至在期待詛咒發作得更迅猛些,能讓他盡快死去,這就是他的奢望!


    詛咒顯然不想這麽容易殺死他,攻擊的重點都是人身最敏感,卻又不算太重要的地方,痛苦到極致。讓劉恆死卻很難。


    它是在忠實的實現大祭司詛咒,讓劉恆活在這生不如死的折磨裏,連死都成為奢望。


    師父已經將詛咒拉扯出近十米遠,但它的觸絲依舊深深紮根在劉恆體內,給劉恆留下噩夢痛楚。還在瘋狂造就更多傷痛。


    這種情形讓師父也為之皺眉,他內力輕輕一震,不見有多少威勢,已經將離體的詛咒諾大軀體整個震得粉碎。


    震動在順著詛咒軀體飛快蔓延,傳達到詛咒的所有角落,然後全部在瞬間崩碎。


    瘋狂和躁動,好像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洞府裏忽然就寂靜下來。甚至讓劉恆都有些錯愕。


    就這麽,完了?


    好像隻是一眨眼,噩夢已經被強力終結了。贏得太輕鬆,讓他都不敢相信。


    趁著時機,他心裏輕鬆一些,暫時顧不得其他,急忙抓緊時間服用療傷靈藥,修複體內慘不忍睹的傷創。體內受創太嚴重了。他的氣血虧空很大,一團團妖肉飛快送入嘴裏煉化。眾多淤血和破碎血肉需要逼出體內,創口需要盡快鎖住。修複。


    “師父,怎麽樣了?”


    等到傷勢暫時穩下來,他急不可耐地問出了口,迫切想要從師父嘴裏得到確定的結果。


    他穩住傷勢這段時間裏,屠長老一直在沉思,聞言搖頭道:“暫時壓製住了。”


    “暫時,壓製?”


    劉恆愣住了,他分明見到詛咒整個都被毀滅了,怎麽在師父嘴裏,隻是暫時壓製?


    “咒家的獨門道術,不是這麽簡單的。”


    屠長老平淡迴應,“尤其是一個學士境強者祭獻己身的詛咒,威力已經超脫了他本身境界,牽扯到他們供奉的天神和大道規則,就算霸主中了招都會很棘手。”


    劉恆一直以來也很疑惑,為何隻是剛入學士境的大祭司,臨死留下的道術會讓蠻廚子都感到無法處理,隻能給出辦法。


    現在才隱隱明白,想起曾經見到的那個詭異眼眶,忽然有些心悸。


    “我隻是提前幫你把詛咒引爆,總比它自行成熟後,再突兀爆發造成的傷害要小得多了。”屠長老解釋起來,“現在它爆發之後,被我消滅了主體,會再度潛伏起來,下次爆發,估計會在半年後。”


    生怕劉恆失望,他又道:“如果沒有這次,它真正成熟將會三天一發作,一次比一次猛烈,然後讓你受盡折磨直到死去,才能得到真正解脫。這次在它沒能真正成熟就引爆,它也受到重創,起碼得半年才能恢複,讓你有了半年想辦法的時間,結果已經很好了。”


    “多謝師父。”劉恆很真誠的感謝,因為雖然這次看似不怎麽費力,其實屠長老花費了更多心神,才能操作如此細微,讓劉恆免受了很多傷害。


    屠長老搖搖頭,“如今看來,的確隻有試試蠻廚子所說的辦法了,這次選拔,你必須參加。”


    “聽說隱脈沒有參與選拔的先例,這會不會給師父帶來麻煩?”到了這時候,劉恆反而為師父擔心起來。


    “我身為宗門唯一霸主,會有什麽麻煩?”屠長老語氣輕描淡寫,卻也說的是實情,這就是屠長老的底氣,讓劉恆真正放心下來。


    “倒是你,做好參加大比的準備了嗎?”


    這問題讓劉恆一怔,忽然醒悟過來屠長老說的是什麽,這才真的感覺到了麻煩。


    乍一看,他手段很多,足以在同輩中爭勝,但仔細想來,很多手段都是用來生死搏殺的,而選拔比試卻是不同。這些殺手鐧各有各的麻煩,《萬重開山斧》太不合常理,不到生死關頭不能輕易讓外人知道,泥猴就更不用提了,一旦露出來,就是滔天大禍!


    所以他能用的,其實隻有遠比同境界武者更強盛的氣血內力,加上飽經磨礪的體魄,還有《解蝶刀法》。


    這麽一看,和同輩相比就沒有多大的優勢可言了,這次選拔似乎並不像他想的這麽容易。


    “刀法才是我隱脈的根本,你要好好修習了。”屠長老意有所指地點醒劉恆,有種教導的意味,“《解蝶刀法》,你如今才是剛剛入門罷了,想要以此和同門爭鬥,你都差了很多。”


    《解蝶刀法》,劉恆隻學會了快和準,在生死搏殺之中,這兩點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然而任何一門功法都不簡單,如同蠻廚子施展的《解蝶刀法》,玄妙非凡,和他施展出來有天差地別,遠遠不隻快和準這兩點。


    “既然決定要參加選拔,你就得好好打,不能墜了我隱脈的聲威。”看著劉恆若有所思的樣子,屠長老淡然道:“你在山外惹下的風波,掌門已經傳來處理命令,會讓人前去查探事情真偽,嚴重到什麽程度。但就算查探的人也不知道指令的真意,你不用再去擔心了,宗門會替你掃清收尾,緊盯北胡動向的。”


    “是!”


    劉恆恭敬的抱拳應諾,屠長老一揮袖,霸主神力忽然凝聚出一個璀璨人影,看著偉岸神武,英姿勃發,它手裏握著一柄刀。


    刀緩緩而出,緩慢到了極點,一寸寸遞出,對麵蝴蝶卻茫然不知。刀鋒無聲無息切下蝴蝶翅膀,蝴蝶依舊在飛行,好像也沒感覺到自己翅膀已經消失。


    這一幕十分詭異,看得劉恆瞳孔猛縮。


    沒有絲毫的煙火味,沒有任何殺機,蝴蝶感應危機的本能,仿佛也失效了。


    但能說這一刀不可怕嗎?


    相反,劉恆覺得比快刀更可怕!


    因為沒有任何感應,你已經死了,沒有比這更讓人驚悸的死法了。


    人影收刀,再度遞出,刀忽然發出尖銳的嗡鳴聲,讓蝴蝶驚慌失措,飄逸逃竄。這刀同樣稱不上快刀,可它並非直指蝴蝶此刻所在的方向,斜斜揮出,蝴蝶卻像是自己撞上了刀口,一切兩斷!


    這,這!


    劉恆震驚得起身,自然知道,這是屠長老在演示自己的刀法給劉恆看。同樣是《解蝶刀法》,卻不再是劉恆熟悉的《解蝶刀法》了,變幻莫測,神妙非常,這是屠長老的境界施展的刀法,每一招都可怕至極!


    每一招,都有屠長老自己對刀法的感悟,意味深長!


    “已經到了夏末開秋,蝴蝶是一年最多的時候,正好拿來練刀。”屠長老淡然道,“這兩個月,你要放下所有事,全心去學習刀法。”


    ……


    與此同時,劉恆和華師姐的戰約,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傳遍了整個宗門,每到一處,都掀起了軒然大波。(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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