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像你生得出來似的。”正在打字的大叔一邊吐槽,一邊繼續問,“債務有沒有?”陸鳴隻知道自己每個月都要還很多花唄,梁曄生的財務狀況倒不是很清楚,用胳膊肘搗了一下梁曄生:“喂,你有沒有欠錢不還?”梁曄生瞥他一眼:“我去澳門賭場輸了三千萬。”陸鳴覺得,梁曄生今天脾氣真的格外暴躁:“那就沒有債務,行了,就這樣吧。”大叔卻不打字了,轉過椅子麵對著梁曄生問:“你是不是不想離?”“怎麽可能,”陸鳴嗤了一聲,“就是他說的,他還讓我滾。”“叔叔我見得多了,”大叔說,“你看他現在一句話不說,這種人大部分都是不想離婚又死要麵子不肯提。你們這些年輕人太隨性了,照我說,國家就不該通過什麽同性婚姻,這幾年多少一時衝動結了婚又來離的,一點不把婚姻當迴事,我在這兒這麽多年了,人家異性戀金婚銀婚的都有,同性戀,連超過三年的都沒有。”“您這不是廢話嘛,”陸鳴說,“同性婚姻法才通過兩年呢,你從哪兒挖出來結婚超過三年的同性戀情侶?再說了,我結婚的時候怎麽知道他會出軌。”他的大腦cpu有限,隻顧著迴答後半句話,一瞬間就忘了大叔的前半句話,比如問問梁曄生是不是在死鴨子嘴硬不願意。“我出軌,你不也偷人。”梁曄生迴了一句。眼看又要吵起來,大叔說:“不要吵了,什麽出軌偷人在我這裏很常見的,要不你們去一下婚姻調解室?”聽起來身經百戰的樣子,不過也難怪,在這兒待久了,離婚理由肯定千奇百怪,陸鳴就聽到背後的一對夫妻正在糾纏,女方說:“你昨天說了什麽你還記得嗎?你說你怎麽又買口紅,這些顏色有什麽差別,浪費錢!”男方有點無奈:“那我不是開句玩笑嘛,我又沒有不讓你買。”“那是我自己的工資買的,”女方說,“你有什麽資格不讓我買?還開玩笑,你以前會跟我開這種玩笑嗎,以前從來都是讓我隨便買,問我還需不需要別的。說白了,你就是現在追到手了不用珍惜了。”陸鳴興致勃勃地聽著,突然覺得有什麽視線投在他的身上。“你看我幹嘛,”陸鳴也瞪迴去,“我的效果器、調音台、監聽耳機,還有我的外賣也是我自己買的!”梁曄生歎口氣,又沒有說什麽。“財產也要寫清楚?”陸鳴繼續研究複雜的離婚協議,“好像就一套房一輛車吧,都給他。反正跟我沒關係。”“沒關係?”梁曄生這個人真的很奇怪,他居然又重複了一遍。然後梁曄生又翻了臉,對寫協議的人說:“別聽他的,財產給他,股票基金存款都寫上。”“你有病啊,離婚了還要我吃你軟飯。”陸鳴果然不答應,“給他就行。”“我不寫,你們自己協商好。”大叔說,“昨天還有兩個為誰來做1的問題離婚的,還讓我寫上去,這種破事我寫個毛啊?老子煩死了!”他覺得很痛苦,他恨同性戀,為什麽國家要通過同性婚姻,甚至讓他多年來的勸架技巧都屢次失敗,既不能說你個大男人要讓著老婆,也不能說為了孩子想想,還經常被牽扯到未知領域裏去,一頭霧水,不得其解。陸鳴還在自認為友好地跟梁曄生談話:“梁曄生,你這個脾氣真的不行,雖然分開,我還是希望你以後過得好的,你以後還這樣,哪個女孩受得了你。”“你又忘了你是同性戀了。”梁曄生提醒他。和同性戀陸鳴結婚,那梁曄生當然也是同性戀。————同性戀者的陸鳴坐在車裏,打開微博,想看看今天來場子的觀眾有沒有批評他這個dj水平爛的。但結局讓他很不愉悅,他知道地下圈的骨肉皮向來多,但往他的私信箱裏麵投遞這種半露胸的性感照,依然讓陸鳴有些不舒服。梁曄生一個急刹,陸鳴往前一栽,手機也掉在了座位下麵。等他把手機從縫隙裏找出來的時候,沒衝上多少電的手機又已經黑屏了。“你開車技術太爛了。”陸鳴抗議道。梁曄生這次沒有反駁陸鳴對他的評價,繼續開著車。他想問問陸鳴,剛才低頭看的手機裏那個搔首弄姿的女人是誰。但陸鳴隻會說不關他的事,然後就像剛才在樓下一樣,重複地說他們已經離婚了,仿佛另一位當事人不知道這件事似的。但還好,路已經沒多遠了,陸鳴想起別的事:“你不用急,我明天就搬出去。”除了那堆設備,他也沒什麽東西好拿。明天找個搬家公司,再去租個地下室,就齊活了。想想挺輕鬆的,以後就能走出婚姻的墳墓了。但不知道怎麽迴事,陸鳴心裏又有些堵得慌。一直持續到他跟著梁曄生迴去,找到數據線,又進了客房關門上床睡覺,這股情緒都沒有消除。聽到臥室外的腳步聲和關門聲,陸鳴才意識到,天都亮了,他居然還一直睜著眼,而梁曄生已經上班去了。陸鳴坐起來,決定打一個電話給家裏人。電話那頭,陸鳴母親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睡意:“阿鳴怎麽了,你最好是有要緊的事。”不然這麽大早擾人清夢,哪怕親兒子也有重罪。“我居然失眠了,”陸鳴說,“我活了24歲從來沒有失眠過!而且是通宵!”他的生物鍾一向奇準,不管什麽天大的事,睡覺都是不能耽誤的,而他居然睡不著:“我覺得是跟梁曄生離婚造成的。”“你不覺得應該先說這件事嗎?”他媽歎氣,“而不是你失眠。”爸爸好像也醒了,隱約傳來聲音:“誰啊?”“你兒子,沒什麽事,就是吃軟飯被男人甩了。”媽媽說。“我沒有吃軟飯。”陸鳴說完,又有些心虛。他原本是可以說這句話的,如果不是……“那為什麽離婚?”陸鳴想想,居然也找不到確定的理由。出軌嗎?說實話他也不確定到底有沒有,好像也就是一個導火索罷了。梁曄生前些天說出差,卻消失得幾乎離奇,發消息不迴,打電話也沒人接,陸鳴擔心著梁曄生出了什麽事,還跑去醫院,結果人家告訴他,梁曄生已經辭職一個月了,還問他是誰。陸鳴實在覺得沒有麵子,說了聲謝謝就跑了。梁曄生迴來以後,也沒有想交代一下的意思,隻說是手機摔壞了。“但是連接電話都避著我,”陸鳴說,“手機放桌上的時候,有消息來了,我還沒想看呢,他第一反應就是用手擋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