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故宮西側,鼇玉橋以南,坐落著昔日的皇家園林,今日的華夏人民共和國最高權力中心、華夏共產黨中央委員會、華夏人民共和國主席、華夏人民共和國國務院、華夏人民共和國全國人民代表大會、華夏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全國委員會、華共中央書記處、華共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等中央權力機關盡在於此。


    對平民百姓而言,自二十二年前禁止對外開放以來,中南海就是一處極其神秘的存在,不過對身在其中的黨和國家領導人而言,中南海不過是一處較為舒適的辦公地兼居住地。


    當楊小千在南都聆聽戰前匯報時,一場與他有關的談話在中南海內發生,談話的雙方分別是華夏人民共和國主席文衛國,華夏人民共和國國務院總理黨正風。


    兩位肩擔華夏國運的長者在紫光閣內會見重要外賓後,坐進了西北角一個小房間裏,茶桌上早已備好兩盞香茗,茗氣飄香,氤氳貫盈。


    文衛國和黨正風沒有謙讓,各自坐下,端起桌案上的茶盞,細細品味,看起來就像兩個平常老人,隻不過雙眼清澈睿智不似暮年。良久,黨正風放下手中杯盞,歎道:“還是不如大紅袍啊。”


    文衛國點頭讚同,迴道:“大紅袍也有,想喝就去拿。”


    “海裏每年產量也就幾兩,拿來做外事招待都緊缺。”黨正風失笑搖頭,“聽說農科院茶研究所在做相關研究,或許過幾年能提高產量吧,不過這些都是小事,我們的個人享受不應該放在前麵。上行下效啊,老祖宗的教訓不敢忘。”


    “哈哈,說的是。”文衛國放下茶盞。


    “主席。”


    “喊名字,我們現在是在喝茶。”


    “衛國同誌。”黨正風收起笑容,輕聲道,“南都的事情,你是不是過於武斷了,無論是在什麽階段,一言堂始終不是好現象。拋開海裏其他人的想法不提,中央直接幹預地方事務,不是沒有先例,但是沒有一個是正麵例子。”


    “正風啊,二十年前我們就搭過班子吧。”


    “是的,當時你是尚海市市長,我是市委書記。”黨正風眉頭微揚,這段往事廣為人知,在他們二人初上任時曾傳位佳話。


    “當時你有沒有想過,我們會到這裏重聚,會坐在我們現在坐的位置上,麵對我們現在所麵對的事?”文衛國微微眯著眼,看著飄散的茶氣,仿佛在追憶往昔。


    “說實話,從來沒有想過。”黨正風鬆開臉上嚴肅的神情,笑道。


    “是啊,我也一樣,哪怕是在我最狂野的夢裏,我都沒夢到過今天。人類曆史上數萬年未曾遇到過的危機,多少代人尋覓不止的地外文明,忽然就這麽闖進來。”


    “我不是說這個。”黨正風低頭飲茶,遮住自己的笑意,“我是說,我當時覺得以後應該還是我做一把手,你做二把手,沒想到你衛國同誌進步更快,哎。”


    黨正風的話讓文衛國迴憶起那個隻爭朝夕的年代,不禁露出笑容。


    “正風,我迴答一下你剛才的問題。我不想搞一言堂,黨和國家也不允許我搞一言堂,但是今時非同往日,天地劇變將至,過往的經驗不能再代入到現在了。黨內一些同誌,總想著捂蓋子,維穩。”說到這,文衛國歎了一聲,“但是人民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這蓋子早晚有一天是捂不住的,覺醒者的事情,人民是需要了解的,堵不如疏啊。”


    “即便如此,展示覺醒者的工作也要嚴格把控,在黨和國家的領導下進行,怎麽能交由一個稚氣未脫的細伢子去搞,稍有疏忽,國家是會付出代價的。”黨正風皺起眉,情緒一上來,就用出了家鄉方言。


    “正風,我們上任以來,有沒有過疏忽?”文衛國突然以問代打,轉守為攻,讓黨正風陷入沉默。


    “你被美聯邦國務卿算計過,我在對巴事宜上也犯過錯誤,還有,劉的兒子拿著國庫裏的錢在紐約證交所交學費,一交就是幾十億美金,王家治理思路有誤,研發投入不足,國內本該發達的冶煉業抄來抄去,抄到最後,水平全都上不去,像樣的合金配方都拿不出來……捫心自問,我們有沒有疏忽過?”文衛國凝視著老友的雙眼,目光深沉,“因為我們的過錯,國家付出的代價還少嗎?”


    黨正風無言以對,唯有長歎:“人物聖賢,孰能無過。”


    “是啊,孰能無過,可我們的過錯,國家背的債,最後總是人民來還,我們欠人民的,太多太多。”文衛國說,“所以,到這天地劇變來時,該我們站出來為人民擋風擋雨,為人民還債,而不是讓人民為我們擋風擋雨!”


    “十九局交上來的報告你是看過的,在將來我們還要麵臨數不清的嚴峻考驗,如果沒有大刀闊斧的動作,沒有一點犧牲的勇氣,我們是不可能挺過難關的。所以我認為,從今天起,如果國家要為我們的過錯付出代價,那做出犧牲的人應該是我們共產黨員。上行下效,你說的。群眾的眼睛雪亮,我說的。隻有我們敢於動作,敢於相信,敢於犧牲,才能讓全國人民眾誌成城,共度危機。”


    “有件事我要告訴你,正風,在拿到十九局報告的那一天,我就準備了七口棺材,但現在我看來,這還遠遠不夠,至少還要再來九十三口。”文衛國拍案而起,“九十八口棺材留給他們,剩下兩口留給我們自己。”


    黨正風靜默無言,良久,才拂了拂沒有灰塵的衣袖,起身道:“好!我黨正風,是應該正一正黨風了。”


    文衛國欣慰地笑了,起身跟黨正風握了握手,一如兩年前初登天位時的握手,一如二十年前首次相逢時的握手。


    “噢,對了正風,等魔潮過了,我準備把十九局從國安部裏調出去。”離去之前,文衛國忽然說道。


    “為什麽?”黨正風問。


    “剛才你不是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麽,誰站在我們的位置上都難免有所疏忽,不過,有個人未必會有疏忽啊。”


    道出這句微妙玄機後,文衛國轉身走了,他和黨正風都有很多事要忙,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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