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慕靈一早給皇後請完安,閑庭信步,翩然而行,時不時經過大大小小的宮殿,殿外的宮女太監見到廣陵王妃經過,每每恭敬地給她行禮問安,慕靈都隻是輕輕點頭,淡淡微笑,款款前行。

    腳步隨之踏入後庭的禦液湖,湖水方圓數裏,湖中星羅棋布的點綴著大小島嶼,島嶼上或建亭台樓榭,或砌假山石椅,宮中之人常在此銜觴賦詩,觀景小聚,不失雅趣。島嶼與島嶼間有橋相連,每座橋獨具一格,造型獨特,或石或竹或白玉或檀木,佇立橋上,臨風遠眺,讓人覺得飄飄欲仙,流連忘返。

    徐慕靈走上離岸邊最近的一座小島,島上遍栽著梧桐樹,一株株梧桐枝幹挺拔,根深葉茂,彼此間枝枝相覆蓋,葉葉相通融。

    徐慕靈稍有些疲倦,於是行至樹蔭下,稍作休息。

    此時正值梧桐花開,紫色的梧桐花繁星般點綴在茂密的枝葉間。地上也鋪滿了敗落的紫色花朵,一朵開到正盛的梧桐花恰巧從樹間掉落在慕靈的裙褶間,被慕靈的纖纖玉指緩緩撚起。抬至鼻下一嗅,花朵間依舊保留著一絲沁人的香氣。

    望著那些滿地的殘花敗蕊,徐慕靈的心暗自一痛,花開花落自有時,誰人奈何東君主。人如花,花如人,韶華有限,逝去不再。

    徐慕靈緩緩躬身,低頭拾起地上的殘花,一直拾到雙手皆滿,然後小心地包到手帕中,最後將包著殘花的手帕埋在樹下。

    世人都說梧樹為雄,桐花為雌,故有“梧桐相待老”之句,今日將桐花葬於梧樹下,一則算是成全有情人,二則落花也得以善始善終了。徐慕靈想著,長長的舒了口氣,心中頓覺得寬慰許多。無意間抬頭,隻見湛藍的天際間白雲朵朵,時卷時舒,好一個恣意從容。徐慕靈望著那浮動的遊雲,心中好不羨慕,真想也立刻變作一團雲飄到天上去,從此遠離塵囂,自由自樂。

    剛要轉身離開,隻聽身後不遠處的梧桐樹間有人輕語,聽聲音是一男一女,徐慕靈本不願多聽,但是女人一聲嬌滴滴的“明軒”讓她立刻腿如灌鉛,頭頂仿佛一道驚雷,頓在哪怎麽也動彈不得。

    隻聽女子說道,“大白天的約我來這,不怕遇到別人麽?”

    “放心吧,娥兒,一般人都會去離湖岸較遠的島嶼或者有樓台的島嶼,誰會來這?這裏既無觀賞之處,又無景色可言。”果然是尹明軒的聲音遠遠地傳來,慕靈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底,她多希望剛才是自己聽錯了,可是分外熟悉的聲音反倒使她更加清楚,那個人就是自己的夫君——尹明軒。

    “可是娘娘會相信我說的話麽?”鄭娥兒口氣中透露著猶疑不決。

    “又不光是你一麵之詞,我已令天琪買通了宇文輝,恐怕此時太子府上下都知道了太子讓宇文輝當廚子是為了給翠柏堂裏的佳人做西泰菜這個公開的秘密。”尹明軒隨即得意地笑了兩聲。

    徐慕靈屏住唿吸,發現原來尹明軒在與鄭淑妃密謀著什麽,於是心情稍稍緩和,但又暗自為天琪和天瑜擔心起來。

    “恩,那我隻能試試,至於娘娘是否相信,那也是我不能控製的。”鄭淑妃似是答應了,“宇文輝如何被你收買的?”

    “哈哈,我答應事成之後,保他迴西泰。”尹明軒說道。

    “那事成之後,你許我什麽?”鄭淑妃半撒嬌半認真問。

    “金銀珠寶,綾羅綢緞,你想要什麽給你什麽?”尹明軒爽快地答道。

    “哼,這些東西你父皇不知給了本宮多少了,”鄭淑妃滿是不屑地說,隨即口吻分外認真嚴肅,“明軒,我鄭娥兒並不在乎這些過眼雲煙,隻想有朝一日在你的後宮中分一杯羹。如何?”

    樹後的徐慕靈心跳急劇加速,男人三妻四妾並不稀奇,更何況明軒是王爺,可鄭淑妃的話意味重重,那是徐慕靈做夢都不曾想過的。婚後四年,她始終覺得明軒沉悶靜默,若不是她在一旁悉心照料,他恐怕連衣服都穿不整齊,連飯都吃不舒服,她早已習慣了那個蠢笨、邋遢、毫無心思的尹明軒,盡管有的時侯,隻是偶爾間,他也會流露出幾分靈秀、爽朗和豪氣,也會突然間聰慧、機智、善解人意,但她總覺得那是他誤打誤撞而已。

    一陣短暫的沉默之後,是尹明軒的一個“好”字,接著傳來鄭淑妃的笑聲,那個“好”字和鄭淑妃的笑聲仿佛一道道利箭射在徐慕靈的心上,不想再聽下去,徐慕靈連忙悄悄轉身離開,留下身後兩人的呢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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