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火蓮劍,一劍風雨飄搖,碎斷山河。


    那灑在竹葉飛劍上的金屬液體,盡管一再被切割,越變越細碎,卻並非不存在。當楚河揮劍時,這些金屬液體,便是一道道細小如雨點般的飛劍,遵照著楚河的意誌,運轉飛行。


    徐來手中虛握,抓住了一把竹葉劍,遙遙指著楚河。


    直到此刻,楚河依舊不太懂,九天玄劍訣究竟是何等樣的劍訣,有著什麽樣的能耐。


    咋一看,像是一種料敵先機,然後駕馭萬物,化作飛劍布置劍陣的劍訣。


    此等劍訣,已然是天下一等一的劍訣。然而若止於此,便還是與九天玄劍訣的盛名不符。甚至連無形劍的層次都沒有達到。


    果然下一刻,徐來手中的竹葉劍開始輕輕的震動起來。


    就像有微風,在這竹葉劍之上循環流轉,輕巧的掠過劍的領域,卻又不帶走任何的氣息,仿佛沒有絲毫的變更。


    此刻卻如,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劍出,一刹那,楚河仿佛看到了萬象之更替,看到了人間之百態,看到了一切的平凡,看到了普羅大眾,尋常人生。


    徐來這一劍,很平淡,卻又絕不平凡,它像是包羅了這世間的一切。化身為了,這清平世道本身。


    楚河可以揮劍,但是手中的劍卻無比的沉重。


    一種負罪感壓抑著楚河,他雖然殺伐果斷,甚至自私利己,卻不是一個毫無底線的魔頭。而此刻,在徐來的劍下,分明描述的就是一個百態的盛世之景象。明知是假,卻已當真。


    楚河一劍迴過去,就等於打破了這世道的寧靜,將殺戮施行於凡間,讓蒼生遭到屠戮,使得百姓流離失所。


    嗡!


    終究還是還手了。


    隻是他用的不再是劍,而是刀。


    一刀屠戮,磨滅蒼生,劍中的世界刮起了腥風血雨,所有的太平盛世,都在楚河的刀下湮滅破碎。


    “真是可笑!堂堂青城派的弟子,竟然不用劍而是用刀。”一個峨眉派的長老故意大聲說道。


    伏崖子的臉色微微一僵,但是卻又懟迴去道:“峨眉弟子空以正道自居,卻施展這種脅迫蒼生,為自身之護盾的手段,簡直連邪魔都不如。當真可恥。”


    分明是楚河,毫無‘憐憫’之心,即便是麵對無辜蒼生,也敢揮起屠刀,屠城滅國。到了伏崖子口中,卻迅速轉換了個立場。


    同時也杜絕了峨眉派的人,以此為由胡亂扣帽子。


    這原本必殺的一劍,被楚河所阻擋,徐來臉上那淡淡的笑容終於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絕對的鄭重。


    “難為你不僅精通刀法,更能想到如此破局之招。刀不像劍,沒有太多的定義,反而少了許多束縛,本就是殺戮之器,亦不需要什麽偽裝和修飾。所以你無法用劍破我的劍訣,卻能以刀,將這一招‘太平人間’斬碎。”徐來緩緩說道。


    楚河卻沒有接住徐來的話茬,反而是跳開了話題,從另一個層麵說道:“九天玄劍訣,果然非常人所能修習之劍訣。修行者,當在胸懷之中,安放下一個天下人間,這世間的一切,從人情世俗,到自然運轉的規則,隻怕都要在你的心中,化作一個個如劍形般的烙印符號。”


    “當你的劍揮舞時,你便不再是你,而是這世間的任何人,任何物,任何景。麵對你···就是麵對全世界。”


    徐來又重新笑了,這一次他笑的十分燦爛,絲毫沒之前的那種平淡,更沒有被楚河拆穿劍法底蘊的惱怒。


    “真是難得,竟然有人懂了!整個峨眉派,無有一人真正看懂我的劍法,但是你懂了!”徐來笑著說道。


    楚河麵色平靜,心中卻波瀾起伏。


    他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那就是九天玄劍訣,隻怕不僅僅是演繹了一番世界,更是直接以劍挑動了一種可能。


    而所有與此劍對決者,便是真的在湮滅這種可能,相當於真的在毀滅一方世界。


    也唯有如此,才會幻假成真,除非是真正的滅世魔頭,否則很少有人,能夠在這一劍之下,頂住壓力,果斷的反擊。楚河能夠堪破,看透,同時揮刀抵擋,那是因為他來曆特殊。對於整個蜀山副本,都缺乏一種真切的認同感,更不用說徐來劍下挑動的那個世界。


    需當要清楚的是,殺一個人和殺一百個人不是同一個概念,殺一百個人和毀滅一座城池又不是一個概念,而毀滅一個城池與顛覆一個國家,又是不同。


    而直接湮滅一種可能,破滅一個世界,這是多麽龐大的心理負擔,非以語言可表。


    九天玄劍訣···名為仙劍,楚河看來它實為魔劍中的至高魔之劍。它是一種比血神經更加兇性、魔性龐大的劍訣。


    血神經就像是森林裏最頂端的獵食者,能肆意的捕殺任何獵物,用以讓自身強大。但是它本身也還是食物鏈的一環,是整個天地運轉的一扣,獵殺是為了需求。


    而九天玄劍訣,卻是操控一切,無論是本身的殺戮,還是引導所致的殺戮,都是因為,持劍者想要這麽做,不出於任何的欲望。


    就像人們走過樹下,用腳踩死螞蟻。


    罪惡嗎?


    隻是閑著無奈而已。


    越是分析這套劍訣,楚河便越是感到一股入骨的深寒。


    難怪峨眉派上千年來,無人能學會此劍,這種劍訣,需要的那種心性,非聖非仙非邪魔,而是一種超越一切的掌控,看淡萬物的冷眼旁觀,高高在上。


    當以至人稱之,至高無上,蔑視蒼生···。


    “你既然看懂了!我也就心滿意足了,沒想到這世間竟然還有人懂我。隻是可惜···你卻又要死了。我雖然這般,卻又終歸還是要在這渾濁世間打滾。世俗的一切,對我而言,還無法真的視而不見。所以···能請你去死麽?”徐來輕聲問道,像是在和楚河商量,又像是高高在上的法官,直接宣判著楚河的結局。


    下一刻,徐來的劍風變了。


    前一刻,他的劍下還匯聚著太平盛世,安樂歲月。


    此時,卻已然變得兵鋒四起,殺戮狼煙。


    滾滾的孽氣、煞氣、死氣都彌漫起來,徐來此時宛如地獄魔頭,偏偏他的這些氣息都來的如此正大堂皇,沒有任何人會視他為邪魔外道。


    這一劍主殺!


    天下皆發殺機,同一個目標便是斬殺楚河!


    麵對天下人,天下劍的問罪,楚河似乎已經無法反抗,無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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