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寇仲等人講述近日魔佛淨土群魔亂舞的亂象,以及那荒謬透頂的“深淵主宰”傳言時,歐陽靖、小龍女四人麵麵相覷,直覺地感到,此事與他們脫不了幹係。


    所以,當李世民作完總結陳詞後,歐陽靖上前一步,說道:“嶽父大人,深淵亂象,以及那荒謬傳言……或許與小婿四人有關。”


    “哦?”石之軒淡淡道:“賢婿此言何意?”


    “是這樣的。我們這趟之所以會來深淵,是被人追殺……”


    歐陽靖隱去輪迴殿秘辛,簡單地講了一下他們正被人追殺的現狀,末了總結道:


    “敵人每一晝夜,都可以定位一次我們的位置。所以我等四人,來到淨土佛城之事,應當也已被敵人知曉。因嶽父大人坐鎮佛城,威名在外,敵人不敢擅入,於是傳播謠言,引無數惡魔前仆後繼,攪亂淨土,試圖混水摸魚……”


    石之軒沉吟好一陣,方才凝視著歐陽靖,沉聲道:“此事,你為何不早說與我知?”


    “小婿是想說,可您沒給我機會啊!”歐陽靖無奈地一攤手:“前次來大石寺,正事都沒來得及說,您就把我們打發出去了……”


    “竟有此事?”石之軒作錯愕狀:“賢婿,你怕是記錯了吧?”


    “哈?”歐陽靖一呆,看著石之軒極富壓迫力的眼神,隻能及時改正‘錯誤’:“那個,確是小婿記錯了。是小婿一時糊塗,忘記把此事說與嶽父大人知道……”


    “嗯。”石之軒滿意地點點頭,鄭重道:“既然賢婿是無心之失,那此事就此揭過,以後切不可如此糊塗了。”


    歐陽靖肅然一揖:“謹遵嶽父大人教誨!”


    石之軒欣然道:“孺子可教……現在說說吧,追殺你們的那幾個狂徒,究竟是何等人物,在深淵之中,有何關係,為何能在短短時間內,以謠言鼓動起如此之多的惡魔?”


    “這個……”


    歐陽靖沉吟道:“敵人的具體情況,我等並不分明。唯一能確定的隻有一點,那便是此次追殺我們的敵人當中,或有一百多年前,令此方世界,墮入深淵的罪魁禍首。”


    此言一出,滿堂大嘩。


    “什麽?害我們墮入深淵的罪魁禍首?”


    寇仲悶哼一聲,鼻中噴出一道赤紅霹靂,驚雷般炸響:“天外異人……紅袖會的人?”


    李世民憤憤地提起斬首劍,一劍劈在地板上:“哼,紅袖會已經害得我等世界舉世滅絕,隻餘寥寥三十餘萬遺民,還墮入深淵化成惡魔,如今居然又來禍亂淨土,這是想將我們趕盡殺絕嗎?”


    “滅世之仇不共戴天,絕不能放過紅袖會的人!”


    “殺殺殺殺殺!殺絕紅袖會!”


    大雄寶殿中,群情激憤,殺聲震天,群魔亂舞。連祝玉妍、宋玉致等女子,都滿臉通紅,喊打喊殺。


    也不怪殿中眾人如此激憤。實是墮入深淵的大唐遺民們,每一個都有至親好友,死於紅袖會製造的世界末日中。


    比如祝玉妍,她的女兒、孫女、徒弟雖然未死,但她辛苦經營的陰癸派,於世界末日時滿門滅絕。這對一直以“振興陰癸,一統魔門”為己任的陰後來說,比殺了她全家還要令她痛恨。


    而宋玉致的父親天刀宋缺,更在世界墮落時,為守護遺民而戰死。


    還有李世民,堂堂李唐皇族,隻剩他一根獨苗。父皇身死,兄弟姐妹死絕,宗族覆滅,他的發妻長孫氏,亦在世界墮入深淵後,戰死於惡魔狂潮之中。


    即使寇仲、徐子陵這兩個揚州孤兒,也有諸多至交好友,死於末日之時。


    大唐遺民與紅袖會仇深似海,此時聽到紅袖會居然還敢再來,興風作浪,焉能不怒?


    待眾人好好發泄了一番情緒,歐陽靖才繼續說道:“紅袖會曾與亡靈君王奧喀斯有所勾連。此次紅袖會長再入深淵,追殺我等,所以小婿猜測,奧喀斯或會再興戰火,攻擊淨土。至於追殺我們的紅袖會長等人,是否還有其它深淵勢力有所勾連,小婿便實在不知道了。”


    “紅袖會、奧喀斯……”


    石之軒神情淡漠,冷冷道:“無論是誰,隻要敢來禍亂我的領地,就隻有死路一條!他們不是想攪亂佛國,好混水摸魚嗎?好得很,傳我佛旨,盡棄外圍領地,撤迴佛城之中,整軍秣馬,以備大戰!”


    “什麽?”歐陽靖愕然道:“嶽父大人,放棄外圍領地,會削弱您的權柄。紅袖會之所以散播謠言,引無數惡魔前來,就是想削弱您的權柄乃至力量啊!”


    一旦有不受控製的外來惡魔,成功立足,建立領地,成為領主,則那外來惡魔,就會分走部分深淵權柄。


    石之軒身為這一層深淵的深淵之子,可得整層深淵之力加持。


    但如果他無力控製這層深淵,那麽以深淵的混亂本性,深淵意誌也會毫不猶豫地將深淵之力,加持到分走他權柄的惡魔領主身上。


    畢竟,石之軒能成為深淵之子的前提,是因為他乃是世界墮落之前,最受世界鍾愛的位麵之子之一。


    當世界墮落,原本的世界意誌死去,新的深淵意誌,於世界“遺體”上誕生,出於之前的遺澤,石之軒隻要願意投入深淵的懷抱,就仍會是新生的深淵意誌,最寵愛的“愛子”。


    但深淵的本性是“混亂”。


    隨著時間流逝,本層深淵,新生的深淵意誌,亦會漸漸向由無數個層麵的深淵意誌,聚合而成的無底深淵集體意誌靠攏。


    深淵意誌混亂邪惡,變化莫測,不會永遠獨寵一人。便連惡魔王子狄摩高根那等倍受深淵寵愛的存在,未來也會被深淵意誌拋棄、殞落,更何況石之軒?


    一旦石之軒無力掌控本層深淵的局麵,那麽深淵意誌即使不會當即徹底拋棄他,也會分攤對他的關注、寵愛,將深淵的青睞,加持到別的惡魔領主身上去。


    這一來,石之軒的力量,就會被嚴重削弱。


    因此,當石之軒斷然下令,拋棄外圍領地,收攏兵力,盡數撤迴淨土佛城時,不但歐陽靖出言力勸,祝玉妍、安隆、李世民、寇仲、徐子陵等人也紛紛開口,勸說石之軒收迴成命。


    然而石之軒不為所動。


    “惡魔蜂擁而至,於整個層麵興風作浪,爾等就算馬不停蹄、戰不旋踵,又能剿滅多少?更重要的是,惡魔作亂並非自發,而是有敵幕後操縱。若被敵人牽著鼻子走,焉知幕後之敵,不會在爾等四麵出擊、疲於奔命之時,抓住機會,設下埋伏,將爾等各個擊破?


    “所以,與其跟著敵人的節奏行事,倒不如收攏兵力,捏成拳頭,等待時機,與敵決戰!”


    李世民、寇仲等用兵大家,當然清楚石之軒所言,乃是兵法正理。


    隻是他們更擔心,石之軒權柄削弱,力量衰落。


    “本佛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麽。”石之軒繼續說道:“但此事不值一提。深淵加持,固然重要,但本佛也並非一味依賴深淵。即使失去深淵加持,本佛亦有絕對把握,護佑這一方淨土,挫殺來犯之敵!爾等勿需多言,速歸領地,把手下都撤迴來吧!”


    石之軒心意已決,眾人也不好再勸,隻能無奈領命,紛紛退下,各歸領地。


    諸外派領主退下後,歐陽靖道:“嶽父大人,此事因我等而起,我等……”


    “勿需多說。”石之軒揮手打斷歐陽靖話頭:“紅袖會是所有遺民共同的仇敵,而你們之所以與紅袖會結仇,追根溯源,也是因為一百多年前,為幫助此方世界,才與紅袖會衝突。


    “所以此事乍看是因你們而起,實則乃是因果糾纏,生成劫運。我等遺民,注定要與紅袖會作個了斷,了結這樁滅世因果!


    “賢婿,備戰之事,你勿需操心,為父自會安排妥當。你啊,還是安心與青璿一起努力,成全為父抱孫子的心願。


    “龍姑娘你們也不必擔心瑣事,隻管安居城中。當初你們替我抵擋萬魔之劫,助我渡過難關。此次吾亦會助你們渡此難關,以全因果。


    “好了,吾要神遊天外,與釋迦辨證佛法,就不多說了。子陵,替為師送客。”


    說罷,石之軒閉上雙眼,一本正經地作神遊天外狀。


    歐陽靖眼角微微抽搐一下,躬身一揖:“小婿告退。”


    小龍女三人也躬身致禮告辭。


    待出了大雄寶殿,離了大石寺,與徐子陵分開後,丁蟹吐槽道:


    “歐陽,你那老泰山,病情貌似比我還嚴重啊!居然說什麽神遊天外,與釋迦辨證佛法……我這兒有好藥,你是不是給他送一瓶兒去?”


    歐陽靖麵無表情:“其實……對於我家老泰山的病情,我也很絕望。考慮到他的病情,我感覺他的信心,並不是十分靠譜。”


    “我也有些擔憂呢。”刀妹輕歎一聲:“收攏兵力是對的,如此便不會給敵人各個擊破的機會。但主動放棄外圍領地,把地盤丟給不受控製的外來惡魔……一旦有大量惡魔成為領主,石佛的權柄、力量必會被攤薄。後果如此明顯,石佛為何還能信心十足?”


    “因為他是神經病嘛!”丁蟹笑道:“身為一個優秀的神經病,任何時候,都能信心十足啊!”


    “我倒覺得,事情不會這麽簡單。”


    小龍女一手環抱胸口,一手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石佛的思維或有些天馬行空,難以揣度,但以他的戰鬥經驗和戰鬥智慧,他對力量的判斷,絕不會出錯。


    “我感覺,石佛之所以敢於主動放棄領地,放棄掌控局麵,並不擔心失去大部分深淵之力的加持,是因為他真的有底牌、有把握。”


    丁蟹道:“隊長,你這感覺靠譜嗎?”


    “是啊隊長,你直覺再靈,也得有依據啊!”歐陽靖道:“前次長城世界,你直覺感到饕餮主宰並非真神,有所缺陷,那是因為你在神眼狀態下,與她對了一眼,如此才能作出判斷。那麽這一次呢?你的依據是什麽?”


    “很簡單。”小龍女悠然一笑,“那條羅漢斷臂。”


    “羅漢斷臂?”


    歐陽靖三人一怔,“你是說,倩女幽魂世界,被石佛收走的那條羅漢斷臂?”


    小龍女點點頭:“不錯。正是那條斷落萬載,仍能以掌中佛國神通,死死鎮壓住一尊魔神的羅漢斷臂!”


    ……


    “什麽,魔多的惡魔領主們,統統放棄領地撤退了?”


    深坑魔網,羅絲神國,一座陰森黑暗的宮殿中,萬劍道君、塞伯、羽衣狐等十位追獵者小隊的六星輪迴者,齊聚一堂,聽著奧古斯都傳達蛛後羅絲告知的最新消息。


    “不錯。”奧古斯都點點頭,沉聲道:“魔多所有的惡魔領主,在這七天之內,紛紛放棄領地,帶著手下精銳,迴到了那位邪魔君王的核心領地之中。撤離之前,它們還拆毀了所有的城堡,殺死了它們領地上,所有的中、低階惡魔。”


    萬劍道君皺著眉頭,喃喃道:“那位邪魔君王,還真是殺伐決斷啊!居然在亂象初顯時,就斷然拋棄了所有外部領地,收縮兵力,蝟集核心……這下子,我們很多後繼安排,都要被打亂了。”


    “不錯。至少各個擊破,削弱魔多兵力的法子已經行不通了。”


    奧古斯都沉聲道:“由此也可以看出,boss隊與魔多那位邪魔君王的關係,比我們之前想象的還要更加親密,以至於邪魔君王肯為他們付出如此巨大的代價,而不是直接將他們驅逐出去……”


    當萬劍道君與奧古斯都說話時,羽衣狐坐在下首,眼瞼低垂,目光幽深,一言不發。


    此次剛到深淵時,她確實不知道,魔多就是墮入深淵的大唐世界,邪魔君王就是石之軒。


    但從羅絲處得知了魔多的許多消息,尤其是聽說了一百多年前,亡靈君王奧喀斯率百萬大軍,進攻剛剛墮入深淵的魔多那一戰後,羽衣狐已然猜出了魔多、邪魔君王的來曆。


    不過她什麽都沒說。


    就算是對她的雙修道侶,一直提攜、照顧她的萬劍道君,她都守口如瓶。


    原因麽……就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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