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明厭惡他,畏懼他,但時不時的會想起他俊秀的容顏;我明明知道他這樣的男人為了權勢會犧牲一切,明明是他把我陷入一次次危險的境地,但是在我最難過的時候依偎在他的肩膀上,感受到的卻是莫名的安心……


    記得以前看到過一篇新聞,說的是有個男子把一個女孩囚禁了十一年,對她不乏虐待,但當警方終於把那女子解救出來的時候卻發現女子已經習慣了在那男子身邊生活,不願離開。當時的我,隻覺得這個女人的腦袋壞掉了,卻沒想到我也會經曆類似的心情。當一個人在一個孤立無援的環境中,當一個人被無法反抗的力量傷害時,會下意識的抓住自己身邊的那縷飄渺的溫暖來讓自己安心——即使那人是始作俑者。


    真是可悲。


    為什麽明明知道傷害我的人就是他,卻會為他偶然的溫柔在心中產生不滅的漣漪?為什麽見到他與琉璃恩愛纏綿的樣子我的心中會難過?難道我也如同那個心理有問題的女子一般,會愛上那個黑暗中給我一絲光亮的人,就算他是一切悲劇的根源也不在乎?


    不,我不能這樣!


    蕭墨,我的毒已經清除,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東西,我已經沒有再留在你身邊的理由了。 在“聖水”毒性發作的那一瞬間,我記得有人溫柔的抱著我,我以為那會是蕭然——永遠那麽溫柔的蕭然。可是,當我情不自禁的咬住了口中突如其來的異物,解救了自己鮮血淋漓的舌頭時,我知道我錯了。


    若是蕭然,他會抱著我會慌亂的為我找大夫,會溫柔的握住我的手,但蕭墨不會——雖然不理解他為什麽不想讓我死,但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毀壞自己身體也不在意的作風確實隻會存在在他的身上。


    迷離的記憶中,有人緊緊的抱著我,是他嗎?為什麽在劇烈的痛苦中,他會讓我覺得那麽的,安全呢……


    蕭墨這樣的男人,實在是太強大,太理智,任何人都無法掌握,任何人都無法駕馭。就算我厭惡他,但我也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極有魅力的男子。隻要是他願意,能得到一切女性同胞的芳心。當然,前提是“他願意”。


    所以,他會那樣溫柔的對待琉璃,看到我的時候卻隻會冷著一張臉,就算是微笑,但那也隻是虛假的笑容。


    還記得當我清醒過來後,李長來看望我。他裝作不小心講出了蕭墨手上的傷口是因為我,裝作不小心說出蕭墨守候在我床邊三天三夜。我的心就好像被人輕輕撥動,但是,我卻裝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怎麽也不相信。


    還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好吧……


    如果他知道我已經知曉,我勢必欠他一個情,而如果他借此治我一個“傷害龍體”的罪過的話我真會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就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去想。這樣的話,我能管住我的心。


    我不去想他淡淡的微笑,不去想他身上清雅的香氣,不去想他緊抱著我時在我耳邊的呢喃,什麽都不去想……


    不,我不能愛上惡魔啊!


    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刺的賀蘭飄有些睜不開眼睛。她眯起眼睛,望著琉璃疲憊似的把頭依偎在蕭墨的胸前,平靜的轉過身去。輕羽急忙快步追上,輕聲問:“你生氣了?男兒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隻要他心中有你就是一個女人最大的幸運。”


    “是嗎……”賀蘭飄冷笑:“姐姐似乎忘記他已經把我休了。等這裏的事情結束後,我們就會分道揚鑣,再不相見。”


    “他會放你走?你會舍得?”


    “沒有什麽舍得舍不得的。姐姐,你我都很了解他,也知道愛上他的話會有什麽樣的下場。既然知道了結局,又為什麽還要讓事情發生呢?我沒那麽傻。”


    “但願。”輕羽靜靜一笑。


    遠處,有孩子跌倒了,在地上嗚嗚的哭。賀蘭飄與輕羽一驚,急忙衝上去,正要把那哭泣不止的孩子扶起,卻被蕭墨製止了。蕭墨彎下腰,對那孩子平靜的說:“自己起來。”


    “嗚嗚嗚……”


    “你自己不站起來的話,沒有任何人會來扶你。你可以哭,可以鬧,甚至可以在地上賴著不起,一切都是你的自由。但是,無論你做什麽,都不會有人來幫助你。”


    蕭墨靜靜的說著,而地上的孩子滾圓的大眼睛盯了他許久,終於再次放聲大哭了起來。孩子在地上撒嬌般的哭的是肝腸寸斷,而企圖把他扶起的人都被蕭墨冰冷的眼神嚇了迴去。賀蘭飄隻覺得蕭墨在瞬間變了一個人,渾身都散發著冰冷的氣息。雖然現在是白天,但他似乎隻屬於黑夜……


    “蕭公子,他隻是個五歲的孩子,撒撒嬌也是正常的,你犯不著為了孩子生氣。 琉璃怯怯望著蕭墨,輕聲開口,但換來的是蕭墨的沉默。蕭墨自己也知道他不該有著這樣豪無意義而幼稚的執著,但那段塵封的記憶如同鐵鏈一般禁錮著他的心髒,讓他突然煩躁不安,突然很想把麵前的一切都毀滅。


    雖然極力克製著自己逐漸蔓延的殺氣,雖然他的外表看起來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但賀蘭飄已經敏感的感覺到蕭墨與平日很不相同。記憶中的他,總是那樣的冷靜優雅,而現在的他似乎在……煩躁。


    “蕭公子,你在想什麽?為什麽臉色那麽不好?”


    琉璃見蕭墨沉默,居然不怕死的伸手去觸碰蕭墨的麵頰。沒等她的手觸及到蕭墨的臉龐,就被蕭墨冰冷的麵容所嚇住,竟是一點也不敢動彈。三個女子都愣愣的望著瞬間爆發出強大氣勢與壓迫力的蕭墨,隻覺得想逃又不敢逃,而唿吸已經慢慢急促了起來。蕭墨站直了身子,冷冷一笑,嘴角滿是譏諷:““五歲嗎……五歲的話,已經能自己站立行走,不存在什麽沒有能力之類的借口了。不是不能站起,而是想借此機會向旁人撒嬌,得到一切寵愛吧——真是愚蠢。想要得到自己中意的東西的話,唯一能依附的就是屬於自己的力量。所以,站起來。沒用的人是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的。”


    蕭墨的臉上,是少見的固執與執著,渾身散發著賀蘭飄最為熟悉的冰冷的殺意。她不明白蕭墨為何會與一個孩子這樣計較,但她隻知道蕭墨是說的到做的到的。而她實在不想看到如此寧靜的村莊成為被殺戮的戰場啊!


    也許是與蕭墨對上了,也許是被嚇壞了,地上那個孩子就是直挺挺的躺著,一點沒有起身的意思。賀蘭飄眼見孩子的父母聞訊從遠處跑來,眼見蕭墨眼中殺氣越來越濃,心中一急,在蕭墨動手前快步走到孩子身邊,柔聲說:“寶寶乖,地上涼,你快起來吧。你是男子漢,是大丈夫,不能這樣任性讓小姑娘笑話的!你看,人家小姑娘都沒有哭鼻子,一直在笑話你呢!”


    “我……我沒有哭鼻子!”孩子到底是孩子,忘記了方才的恐懼,忍不住迴嘴。


    “那你起來給姐姐看看好不好?啊呀,姐姐這裏怎麽還有幾顆糖啊?不知道好吃不好吃呢?”


    賀蘭飄說著,笑眯眯的從口袋中取出幾個糖果,作勢要吃。可是,她的話音剛落,那孩子就一個鯉魚打挺般的從地上爬起,一把搶過賀蘭飄手中的糖果,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賀蘭飄心中舒了一口氣,輕輕擦拭孩子臉上的汙漬,拍拍他衣物上的灰塵,把孩子交到了他的父母手中。孩子的父母警惕的望著她,沒說什麽,但賀蘭飄卻聽到了他們離去時喝令孩子把糖果吐出來的怒罵。


    我救了這個孩子,但你們懷疑我嗎,嗬……


    經過了剛才那一番鬧劇,村裏的大人們都有些警惕的帶著各自的孩子迴家去,村子外瞬間隻剩下他們幾人了。


    望著空蕩蕩的村口,賀蘭飄自我解嘲的一笑,正要轉身就走,可蕭墨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他的手微微用力,但這樣的力氣已經讓賀蘭飄感覺骨骼斷裂般的疼。他的臉上,是冰冷至極的凜冽,而這樣的表情已經是賀蘭飄太久沒有見到以至於幾乎忘卻的殺意了。所以,她呆呆的望著蕭墨,放棄了掙紮。


    還是要這樣對我嗎……就算是偶爾會溫柔,但當我忤逆你時你還是會對我動了殺機,就如同親口喂我服食毒藥時那樣……


    一切的反抗,一切可能會引發不利的因素,都會被他悉數消除,絕不會給自己帶來任何危險。雖然沒有說出,雖然不敢去想,但我的內心深處還是希望自己會是他會獨一無二的牽掛……


    真的很傻,對不對?


    隻要和他一樣沒有心,就不會痛了吧……


    “我記得我說過任何人都不得幫他。”蕭墨平靜的陳述。


    “違抗我的人必定要付出代價。”


    “好啊,是讓我死嗎?”賀蘭飄燦爛一笑,淚珠卻滴滴滾落:“讓我死吧,反正我已經沒用了,對嗎?”


    少女的眼淚順著麵頰滴落在地,而蕭墨一怔,觸電般的放了手,意識也清明。少女瀕臨死亡時那種心痛欲裂的感覺再一次向他襲來,而他終於恢複了理智。他低下頭,望著那個恐懼絕望到平靜的女子,心中突然說不清是什麽感覺。他知道,自己又一次嚇到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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