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滿春苑,富察同心帶著妙音跑了好一段路程,才來到城門口,魏筠謹的隨從馬力早已備好馬車再次等待多時。富察同心來不及多言,拉了妙音上車,當她再次下馬車時,身上已換好了妙音的衣服。

    “心兒妹妹,妙音一生福薄,怎麽值得你這般冒險相救?”妙音揭開窗戶的布簾,眼裏泛著盈盈的淚光。

    富察同心急忙寬慰道,“心兒從未忘記妙音姐姐的救命之恩,心兒隻願你早日覓得如意郎君,幸福一生,再也不要迴到這個是非之地了。”又衝馬力吩咐道,“快走吧,一路小心些。”

    馬力點頭揮鞭,馬車漸行漸遠,耳邊還迴響著妙音的‘珍重’。

    富察同心伸手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淚花,摘了頭頂的帽子,如瀑的黑發瞬間下滑,長長的發絲恰好遮住大部分容顏。

    不過才在人群中晃悠了幾步,人堆中忽然冒出滿春苑的幾個小廝來,富察同心見狀,拔腿就跑,看來他們已將自己認作妙音了。

    心裏也沒有多想,隻要可以拖著這群酒囊飯袋在這城內多晃悠幾圈,妙音姐姐便安全幾分。可是她一個女子的腳力能有多好,不過是跑了兩條街,已累得氣喘籲籲,眼神開始渙散,直到撞上一堵結實的牆,頭冒金星,心裏卻還留存清醒的意識,完了完了,沒被追著,便先被撞死了……隻是這牆怎滴這麽暖和呀?

    富察同心已經耗盡全身的力氣,心下一橫,不打算再跑,反正這堵牆這麽暖和,就多靠一下好了。

    “姑娘是打算靠多久呀?”

    耳邊忽的響起這冷如寒冰的聲音,忍不住渾身一個激靈。抬眼望去,一張眉目如畫的麵孔乍現眼前,轉而對上他眼裏的那汪清泉,令人心曠神怡。

    男子的眼神也是瞬息萬變,從剛剛懷裏莫名撞入一個女子的驚嚇,慢慢變成對上這張天姿國色嬌美容顏的驚訝,本是僵在原地的身子更加無所適從。

    富察同心急忙推開眼前的人,神色慌張地瞧了瞧身後,那幾個小廝的腳步聲已離得越來越近。隻好硬著頭皮對著眼前的男子楚楚可憐道,“公子救救我!我是誤落青樓的女子,他們要抓我迴去……”

    男子聞言眉頭微蹙,一把將富察同心塞到路邊一個破舊的籮筐裏,雖說這東西實在太髒了,可為了逃命,那還顧得了這麽多,隻好不動聲色,屏住唿吸,待在裏麵一動也不敢動,但通過籮筐的縫隙可以隱約看到外麵。

    “喂!看見有個姑娘從這邊跑過

    去了嗎?”

    “今夜月色甚佳,在下於此漫步多時,除了幾位兄台,便未見過其他人?”

    “哪來那麽多廢話?”

    “大哥,我看這小子古怪得緊,讓我先去揍他一頓。”

    “對呀,這裏是死胡同,她肯定還在附近!”

    聽到這裏富察同心的心都快要跳到喉嚨口了,看著外麵這個文質彬彬的公子肯定不是這些人的對手。餘光掃了一眼周圍,連顆石子都沒有,看來以後她得向武藝高強的夏青學學了。免得一到危急時刻,她都隻會用暗器。

    見那些小廝久久不肯離去,甚至還想對出手教訓那位公子,富察同心的眉心一蹙,再怎麽說自己也會兩下功夫,幹脆出去跟他們拚了。就在她剛要起身的瞬間,男子從懷裏掏了一塊金牌,至於是什麽字便看不清了,幾個小斯的臉立馬煞白,紛紛落荒而逃。

    “出來吧。”

    富察同心緩緩走到男子身邊,疑惑問道,“你是誰?他們怎麽會……”

    “我是城外的打鐵匠,出門在外,總會打造一些東西防身用的。”男子說得十分自然。

    “假的?”富察同心立馬瞪大了雙眼,原來這廝和自己一樣也會以假亂真。趁著明亮的月光,仔仔細細地打量了眼前這位渾身透著儒雅之氣的男子,不禁失聲一笑,正聲道,“公子說起慌來真是不害臊,你的服飾幹淨整潔根本就沒有沾染任何的鐵削,而且你的雙手若是常年打鐵怎會沒有任何結痂的痕跡?”

    男子微微一驚,眼前這個纖纖弱質的女子思慮竟能如此周全,幽深狹長的目光掃在富察同心的周身,“姑娘說起慌來不也是臉不紅心不跳麽?”

    富察同心心下一囧,剛欲爭辯,男子搶先一步分析道,“剛剛幾個小斯滿頭大汗,想必也是追了姑娘幾條街了吧?若是柔弱無能的女子怎會逃出這麽遠?姑娘方才不是口口聲聲稱自己是青樓女子嗎?試問一個青樓女子的腳力也能這般好?”

    “我……”富察同心頓時語塞,心裏暗暗佩服男子的睿智,畢竟也是人家救了自己,確實不該這般拆穿恩人的身份,旋即拱手一拜,“我叫富察同心,多謝公子相救,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洪五。”男子輕輕吐道,心裏卻在暗暗揣度著此人和京城四大家族之首富察府的關係。

    莫不是排行老五?富察同心盈然一笑,心裏卻有些擔憂筠謹哥哥那邊的近況,再次俯身一拜,“洪公子,大恩不言

    謝,富察同心便先告辭了!”

    “等一下!”洪五忽扯著嗓子叫住了剛欲轉身離去的富察同心,抽了抽半邊唇角,“姑娘還未告訴在下為何被人追趕?”

    這人管得還真多,富察同心極不情願地抿唇一笑,“這事……公子就沒有必要知曉了吧。”

    “那怎麽行?”男子一臉肅然,朝富察同心走近,冷冷道,“若是姑娘幹了什麽偷雞摸狗的事被人追趕,那在下豈不是成了為虎作倀的罪魁禍首,不如還是隨我到衙門一趟吧。”

    瞧著洪五一步步逼近,富察同心不安地一步步後退,剛出了虎穴又進了狼窩呀,若是去了衙門,可能明天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皇家的兒媳,弘曆的四福晉放了滿春苑的頭牌,還放火燒了滿春苑。富察同心越想越害怕,可男子那張俊逸的臉卻直直逼入眼簾,再退再退,一個踉蹌忽的落入溫暖的懷抱。

    迴頭望去,對上魏筠謹那抹如朝陽般的笑容,好在他適時接住了自己,不然就要與大地親密接觸了。

    “筠謹哥哥。”富察同心興奮叫道,卻在恍惚間瞧到魏筠謹眸底的柔情,她嚇得趕緊推了推他的手臂。

    魏筠謹扶正她的身子後便鬆開了手,又輕聲責備道,“怎麽這麽不小心?”

    富察同心急忙拉著他的袖子,小聲問道,“一切可順利?”

    魏筠謹情不自禁地抬手撫了撫她垂在臉龐的散亂的發絲,微笑著輕輕點頭。

    自從這位叫魏筠謹的男子出現後,洪五便被撂到一邊,這二人竟在自己眼前視若無人地卿卿我我,心裏莫名燃起一股無名火,他也多想和眼前這個女子可以對他這麽親密……呸呸呸,自己究竟在想些什麽?可是這二人也太目中無人了吧,捏拳放在唇邊假意‘咳咳咳’幾聲。

    富察同心和魏筠謹這才注意到洪五,魏筠謹隨意瞅了他一眼,朝富察同心問道,“這位是?”

    “哦!剛剛是這位洪公子救了我,不過……”不過他也不是什麽好人,還想帶自己去衙門呢。富察同心欲言又止,瞧著天色越來越暗,出來太久,會被阿瑪發現的,還是不要在與此人糾纏的好。

    “不過什麽?”魏筠謹一臉不解。

    “不過我已經謝過了。”富察同心不屑地睨了洪四一眼,急忙說道,“我們先迴去吧!”

    魏筠謹一聽亦恭敬拱手相拜,“多謝公子相救!”

    洪五立在原地,白了他一眼,默不吭聲,不知為何

    一眼就討厭眼前這個人。

    看著洪五這副高冷的樣子,富察同心更是不悅,拉著魏筠謹便轉身離去。

    洪五停在原地,久久不肯離去,腦海裏揮之不去的始終是那張嬌俏的容顏,半晌,嘴裏不禁喃喃,“我的恩情可不是那麽容易還的。”

    ……

    折騰了一晚,富察同心和魏筠謹有氣無力的走在迴富察府的路上。

    “妙音姑娘已經到了安全的地方,今後不會有人再逼她做歌妓了。”魏筠謹悠悠吐道。

    富察同心瞬間忘了剛才的驚險,長長舒了口氣,“那就好,總算沒有白費我的辛勞。”

    “今日之事你切記不可向別人提起,即便是四爺也不可以。”魏筠謹溫聲叮囑道,他心裏有些怕,怕弘曆知曉富察同心如此胡鬧會冷落她。

    這無疑是多慮,可富察同心知曉他的心思,也沒有多做解釋,隻是微微地點了點頭,若是弘曆在京城,也會和她一樣想盡法子救妙音姐姐的。

    二人穿過幾條小巷,幾乎是抄近路,趕迴了富察府的後門口。

    富察同心和魏筠謹道了別,便上前輕輕扣了三下門後,富察同宇已為自己開了門,“姐姐可算迴來了。”

    富察同心一邊進門一邊反手將門帶上,悄聲問道,“阿瑪睡下了?”

    其實富察同宇也不知阿瑪是不是睡下了,便咬著嘴唇使勁點了一下頭,富察同心這才微微舒氣。

    “這麽晚是去哪兒了?”

    身後忽的傳來這一股渾厚的聲音,瞬間讓姐弟二人微微一愣,隨即後背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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