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目睽睽之下,皇帝可以對皇後擺一張冷臉,卻不能當眾駁了她的顏麵,盡管他也知道皇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體元殿、禦花園,一樁樁一件件的‘巧合’都讓他對富察同心刮目相看,想必今日讓她當眾獻曲,也能應對自如吧。

    皇帝勾了勾唇角,“準了!”

    富察同心輕輕擰著秀眉,和看似漫不經心的弘曆對視了一眼,便起身離了座位,事到如今也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待兩個小太監在宴席的中央擺好一把長琴,富察同心才緩緩挪步到了長琴旁。朝著坐在高位的皇帝、皇後、妃嬪一一行過禮後,落坐。

    伸出如蔥的纖指,撫上如牛毛般細的琴弦,僅是發出了一個音,富察同心便察覺出了隱隱約約的輕顫之音。

    這把琴被人動過手腳了!

    聽出這顫音的還有弘曆,以前在王府,他閑來無事也曾擺弄過這些樂器,而他素來心細,早就探究過能發出顫音的琴,不是材質太差,便是琴弦快斷了。

    可是能在皇上壽宴上用的琴,又豈會材質太差?

    弘曆輕不可見地擰著雙眉,天子壽宴,舉國同歡,若是同心在這般重要的場合出了岔子,定會讓富察氏顏麵掃地。而同心即便不會被問罪,也會讓皇阿瑪心生厭惡,恐怕會讓她今後在皇家的處境更艱難。

    原本富察同心彈的是一曲歡快的祝壽曲,卻因為琴弦的緣故,讓她屢屢壓低了音量,放緩了旋律。

    該怎麽辦?即便她放輕了彈琴的力道,也終究阻擋不了一曲未完便會弦斷音絕的結果。

    皇親貴胄,文武百官都在這裏,她除了是弘曆的福晉,還是富察氏的嫡女,她失了顏麵不要緊,可是阿瑪今後在朝堂上豈不是會讓人指指點點。

    隱隱約約的顫音漸漸清晰起來,富察同心的手開始微微顫抖,她隻能將手指的力道放得更輕,動作放得更緩……

    皇帝聽著漸漸微弱的琴音,眼眸越來越晦暗,瞥了一眼身旁的女人,皇後姣好的麵容之上呈現出沉醉琴音的模樣。

    皇帝的心底生出一股莫名的嫌惡,這個毒婦是非要給他難堪不可了。

    而不擅音律的人聽到是悠揚悅耳的琴聲,眾人皆知彈琴者乃李榮保的愛女,紛紛朝李榮保舉杯,以示讚賞之意。

    李榮保坐在原地舉杯迴敬,堅毅的臉上卻添了幾抹憂慮。雖然他不懂音律,但往日也聽過同心奏曲,那

    樣的琴聲沁人心脾,絕不像今日這般拘謹。

    他正琢磨著找個怎樣的由頭打斷這一支曲子,耳邊卻忽然傳來一聲遠高過琴音的聲響。

    “啪!!!”

    “叮!”

    隨著一聲杯子碎落的聲響,琴音忽的止住。

    眼見長琴上的七根琴弦依舊完好無損,富察同心緩緩放下雙手,暗暗鬆了口氣。

    熱鬧非凡的壽宴頃刻間變得鴉雀無聲,眾人瞅了一眼弘曆所在的方向,忍不住開始麵麵相覷。

    隻見弘曆的麵色之上浮現出一抹陀紅,兩眼無神四處遊離。

    不起眼的四阿哥在皇上的壽辰上喝醉了!

    而最令人震驚的是,四阿哥還在天子麵前失儀了。

    富察同心偷偷瞄了一眼皇帝臉上的不悅之色,立馬迴過神來,急忙雙膝跪地,“請皇上恕罪!四爺近日身子不適,竟不慎一時貪杯,才會不勝酒力,作出失儀之舉。請皇上準許臣妾先帶他下去醒酒。”

    皇帝故作頭疼的擺了擺手,示意二人退下,可心底又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四兒子了。

    皇後臉上的笑意霎時蕩然無存,一手抓起身旁的壽桃,長長的護甲深深陷入了桃子,汁液緩緩溢出蔓延了她的整個手心,已不記得這又是第幾次敗在這個女人的手裏了。

    此時,熹妃低垂著眼眸,一臉教子無方的愧意,可她此刻心中的憤怒卻比皇後更甚,一直私下裏引以為傲的兒子竟一次又一次的為了一個女人劍走偏鋒。

    坐在一旁的弘時倒是格外平靜,他緩緩晃著手中的酒杯,無比愜意地觀賞了這一場無厘頭的鬧劇。

    皇後的計謀失敗,看來還是需要他親自出馬才行。

    ———————————————————————————————————

    富察同心獨自一人扶著身材高大的弘曆退出了宴席,陸九英和夏荷本是在一旁服侍的,可宴席進行不到一半,這二人卻不知所蹤,可苦了她這小身板,若不是從小習武,非得讓弘曆給壓斷了不可。

    離乾清宮漸行漸遠,醉的一塌糊塗的弘曆竟突然伸手摟住她的纖腰,富察同心一愣,倏地頓住了腳步,用力推搡著半個身子都壓在自己身上的弘曆,低聲衝他吼道,“喂,你還要裝多久?這裏已經沒有人,他們已經看不到了。”

    弘曆半眯著雙眸根本不理會她,剛一被推開,整個人又立馬便她身上

    粘了上去,腦袋壓在了她的肩上,嘴裏還低低喃道,“我喝醉了。”

    富察同心眉心一蹙,毫不留情地一掌推開他的腦袋,衝他小聲嚷道,“得了吧你,一首曲子都沒有彈完,你就醉了,哄那些不知情的人也就算了,還想騙我。”

    “真是什麽都騙不了你。”弘曆不情不願地從她的香肩上離開,又一臉不滿地說道,“真是個鐵石心腸的女人,好歹方才我也是為了替你解圍,才故意在壽宴上失態,而你非但不感激我,還對這麽兇。”

    富察同心退後一步,與他拉開一段距離,一臉嫌棄地拍了拍方才被他碰到的衣襟。理所當然地說道,“你我現在是一條船上的人,你出手相助也是應該的。”

    “誰說的?”弘曆一口否道,“前幾日你還要和我撇清關係,今日豈可白白受了我的相助,無論如何,你都得報答我!”

    “你……”富察同心白了他一眼,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看來皇家的人對任何事情都是為了目的才會去做的,而弘曆也不例外。

    可畢竟弘曆在壽宴這般為她,說不感動那是假的,可是感動歸感動,她卻不能忘記他是皇子,她給不了自己的真心。

    “你想要我怎麽報答你?”過了半晌,富察同心冷冷問道。

    弘曆盯著她眼裏隱隱的怒火,故作一番思量後,淡淡吐出五個字,“以身相許吧。”

    “我可沒有求你替我解圍。”富察同心麵色一紅,趕緊轉過身,小說地說了一句,她就知道這個男人沒安好心,一肚子的齷齪主意。

    “要不我退而求其次,讓你陪我在禦花園轉轉,賞賞月色這總行了吧。”弘曆勾了勾唇說道。

    “想都別想!”

    “富察同心!”弘曆惱了,怒不可遏地喚著她的名字,為什麽她的每一句話都那麽輕易地牽動著自己的情緒,他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個鐵石心腸的女人。

    哈,他生氣了,氣死他才好。

    “嗯?”富察同心剛一迴頭,便被兩片溫熱的唇瓣堵住了自己的雙唇。

    弘曆緊緊閉著雙眼,隻讓自己的唇貼著她的唇,沒有繼續下一步的動作。他剛剛叫住她,是想對她鋪天蓋地地大罵一頓,可是當這麽一個可人兒微微抿著嬌垂欲滴的粉唇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他所有的憤怒都化作了一腔柔情。

    他中毒了,中了一種名叫富察同心的劇毒,在富察同心的麵前,他的驕傲,他的倔強,他的堅持通通

    都不重要。

    就像此刻貼著她香軟的唇瓣,就這樣一輩子也就夠了。

    然,富察同心卻是僵在了原地,瞪大了雙眼,錯愕,茫然,驚訝!

    蒼天!弘曆竟然……吻了她!

    他們之間湊得這樣近,她可以清晰地看見他高挺的鼻梁,好看的眉睫……還有他溫熱的唿吸,以及彼此強勁的心跳。

    怎麽辦?難道就這樣被他平白無故地親了嗎?怎麽可以讓他占自己這麽大的便宜?

    即使他方才替自己解圍,但也不能這樣欺負自己呀,她一定要扳迴一成。

    富察同心心一橫,突然張開雙唇,兩排整齊的皓齒便咬在弘曆的嘴唇上。

    “啊……”弘曆疼得低唿出聲,趕緊推了推她的腦袋,富察同心才鬆開。

    “你……”弘曆輕輕撫上自己的唇瓣,指腹瞬間染上了鮮血,咬牙切齒道,“你真是一個狠毒的女人!”

    富察同心得意地眨了眨眼眸,一點也同情他流血,“來而不往非禮也!誰讓你先對我無禮的,我隻不過是讓四爺您嚐了一點冒犯我的苦頭罷了!”

    “爺!福晉!你們怎麽還在這而呀?”

    陸九英忽然咋咋唿唿地跑來,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陸九英像二人行過禮後,湊到弘曆身旁,一眼便瞧見了他唇上沾血的牙印,滿臉慌張地問道,“爺您的嘴唇怎麽了?怎會留了這麽多血。要不要奴才去請安太醫過來瞧瞧?”

    弘曆麵色忽的一沉,沒好氣地瞥了一眼富察同心,才擺手道,“隻是不慎被一隻狗咬了一口,不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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