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皇後眼裏那道灼熱的目光,富察同心刻意彎了彎手指,一滴冷汗從手心滑落在指腹,指間瞬間傳來錐心的疼痛。動作雖是微小,卻恰好落在了皇後的眼裏。

    至於富察同心究竟是不是災星?她自己是再清楚不過了。

    從進殿起,她便察覺出皇後目光總愛在一根雕鳳柱上停留。所以趁著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帝後的身上時,拔出簪子悄然劃破自己的手指,隨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湧出的鮮血,精準地彈到那根雕鳳柱上。鳳凰眼裏的凹痕承載不了血液的容量,緩緩溢出……

    她自幼跟隨阿瑪習武,尤其對暗器甚為精通,別說是這血滴,即便是這塵粒也可以任由她的手指擺布。

    皇後神色鎮定地再次打量著眼前這個女子,膽大心細,足智多謀,倘若將她扶持,恐怕今後自己要對付便不再是年妃一人。即便皇後不知道她怎樣做到的,可僅憑她的怪異之舉,這後宮便是留不得她了。

    一時間,所有人屏息以待。

    皇帝的嘴角狠實一抽,目光漸漸清明,這丫頭的膽魄簡直尤勝當年。

    他不動聲色掃了一眼身旁的貼身太監蘇培盛,蘇培盛便立馬心領神會,扯著低啞的嗓子衝人喊到,“這柱子常年失修,怎麽沒人留心,出現了這些個髒東西,還不趕緊叫人去處理了!”

    此話一出,皇後的臉色瞬間蒼白了幾分,皇帝對富察同心的維護讓她有些慌了。方才已征得皇上同意開留下富察氏的牌子,為了夜長夢多,必須先下手為強了。

    她連忙輕聲朝皇上探問,儼然沒了方才一國之母的威儀,“如今還有幾個皇子沒有娶福晉,這富察氏溫柔賢淑,不如為她指門婚事?”

    皇帝聽了,未露出絲毫詫異之色,反而勾唇笑道,“皇後可有合適的人選?”

    皇後扯了扯僵硬的唇角,溫婉道,“皇上,成年的皇子中還有弘曆和弘晝未娶福晉,咱們大清曆來都是遵從長幼有序,不如將她許給老四弘曆如何?”

    皇帝沒有立即答複,反而微眯著雙眼,慢悠悠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眉眼如畫的女子,從容淡定,甚至眼底也從未泛起一絲波瀾。無論鳳凰泣血,還是賜婚弘曆,這一樁樁事情似乎與她毫無關聯。

    隻是跪在那裏便輕而易舉地改變了皇後的初衷,若是把她許配給母家位高老五弘晝,恐怕會對年妃生養的福宜不利,如此聰慧的女子,若非一早便知她的膽量和氣魄,否則今日也險些被她糊弄過去。許

    配平庸的老四也好,他也決不允許任何人威脅到年妃母子。

    皇帝斟酌片刻道,“皇後言之有理,將富察氏許給弘曆做嫡福晉吧!”

    一切塵埃落地,一切如她所料。

    富察同心謝恩後,匆匆退出了殿外。

    體元殿距宮門有好些路程,若是富察同心方才被封了貴人亦或是賜給給四阿哥以外的皇子,此刻應該會有拍馬屁的太監抬來轎攆。

    四阿哥弘曆的生母熹妃失寵多年,又傳聞弘曆天性懦弱,根本不討皇上歡喜。宮裏的奴才哪一個不是見風使舵,她這還沒嫁給弘曆,已經感受到世態炎涼了。

    不過嫁給一個與皇位完全不沾邊的皇子,正合她意。

    陪著她一塊踩在青磚石上的宮女忍不住低低歎氣,有些惋惜道,“哎,這麽水靈的姑娘怎麽就許給了四阿哥。”

    “這話可說不得。”富察同心有意頓了頓腳步,順勢瞥了一眼,身後側的宮女,一看便知是剛進宮的宮女,善意提醒道,“再怎麽說也是一個皇子,你就不怕禍從口出?”

    宮女立馬噤聲,其實富察同心也知道自己的境地,能有一個宮女指引她出宮,也算是萬幸了,想著就從袖子裏摸出一錠銀子,放在宮女的手中,淺淺笑道,“這個賞給你,多謝你送我出宮。”

    孰料這宮女接過銀子立馬喜笑顏開,忙開口謝道。瞧著富察同心依然明媚的雙眼,有些於心不忍,悄聲道,“富察格格真是好人,但……這個四阿哥,您還是心裏要有個底呀。”

    此話一出,富察同心疑惑地擠了擠雙眉,又取下手腕中的鐲子,塞到她的手心,“怎麽才算有底?”

    “其實也是聽年長的姑姑說的,格格可千萬別告訴別人。”宮女看到鐲子又是一陣狂喜,瞧著四下無人又壓低聲音多說了幾句,“一般的皇子十五歲就婚配了,可是這個四阿哥今年都十六,也沒聽說納了幾房妾室,其實他根本就不懂男女之事。聽說他整日都和他的那個貼身太監混在一起,大家都猜他一定喜歡男人……”

    至於後麵宮女又說了什麽,富察同心都沒有放在心上了,若是這四阿哥喜歡男子,那麽離她的計劃可又進了一步了……

    迴府的馬車穩穩地停在富察府大門外,管家李海早在門口等候多時。

    富察同心一下馬車,李海急忙上前相迎,“格格迴來了,您在宮裏的事,有人已經向老爺稟報了,老爺吩咐您一迴來便去祠堂找他。”

    祠堂?

    富察同心頓時變了臉色,隻感到背脊一陣發涼,或許說這個世上,她什麽都不怕,但唯獨怕的便是這富察氏的祠堂。若不是犯了什麽不可饒恕的錯誤,阿瑪是不會單獨在祠堂和一個人會麵的。

    還記得一年前,郭姨娘生的三弟因為一時鬼迷心竅,利用阿瑪的權位,搶了郊外一家農戶的閨女,事情暴露後,三弟被阿瑪單獨帶到祠堂,至於其間發生了什麽便不知曉了,甚至連一聲淒厲的聲音都不曾聽見。隻知道三弟出來的時候,雙腿的腳經都被挑斷了,從此以後再也不能行走。三弟如今還在後院裏頹廢度日,一想到他那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富察同心的心裏便忍不住發麻。

    可是今日自己並沒有做什麽大逆不道的事呀?莫非祠堂不止阿瑪一人,隻是自己多慮了。

    富察同心立在原地微微失神,直到李海再次走近身旁,“格格,老爺一個人在祠堂等您多時了。”

    一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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