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傍晚時分,舒夫人正與安嬤嬤在談論關於舒家主母的信物該不該現在就交於林梅一事,一人持讚同的態度,一人卻是很堅決的拒絕,認為林梅現在還太過稚嫩,根本不能擔此大任。


    “你也跟在我身邊這麽多年了,知道我認定的事情向來沒有反轉之地的,所以,不必再勸……”舒夫人神色平淡,伸手摘了近旁開得正盛的一朵瓊花,細細賞玩。


    安嬤嬤見舒夫人這個姿態,也知再多說也無大用,反而會引得舒夫人更加不喜,因此識相的閉口不再言語。


    林梅此時也跟著卿影來到了舒夫人的院子,這是她第一次來這裏,和倚簾居的奇巧完全不一樣,這個院子的盆景亭榭給人的感覺卻是一種古樸大氣,和舒夫人的氣質一點都不符,一看便知道這都是舒老爺的喜好。


    “舒夫人……”林梅一進院子便看到了正在賞花的舒夫人,於是緩緩委身行了一禮,麵上的笑容得體,舉止端莊,倒不愧那容熙嬤嬤這幾日的教導了。


    “林小姐來了。”舒夫人本來還陰晴不定的神色一下子就溫潤了起來,笑得如沐春風般。


    林梅點點頭,麵上雖然不顯什麽,但是心裏卻很是惶恐。


    舒夫人緩步走了過來,裙擺逶迤曳地,她撚了撚手裏的瓊花花枝,嘴角噙著一抹清淡的笑意,直接就走到了林梅的旁邊將手裏的那枝瓊花插到了她的發髻上,聲音清越,看來今日心情頗好。


    “都說人比花嬌,林小姐插上這枝瓊花,的確是比百花都還要嬌豔了。”


    林梅愣了愣,隻得笑著應付道,“多謝舒夫人誇獎,我倒是覺得舒小姐也與其他家小姐很不一樣,想必就是隨了夫人的氣質。”


    “容熙教了你幾日,倒是會說話了不少……”舒夫人捂著嘴輕笑,眼眸裏滑過幾絲感傷,聲音也低沉了下去,“你不必奉承我,喻瑾的性子我還不了解麽?和聞瑾望瑾一樣同是我所生,卻是三人裏麵最其貌不揚的,偏偏性子還隨了我,當年在京城可是每一個人敢娶她……”


    “可是,我倒是覺得舒小姐現在也挺幸福的呀,趙大人那麽喜愛舒小姐,連一門偏房妾室都沒有。”林梅言辭錚錚的說道,心裏的確也是如是想的。


    舒夫人勉強的笑了笑,嘴角掛著的那抹笑容無力了起來,“不說這些了,今日我叫你來這裏,是為了另一件事的。”


    “舒夫人請說,我定當遵紀。”林梅麵容嚴肅了起來,因為當舒夫人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就連卿影和安嬤嬤也退了下去,隻剩下她和舒夫人二人獨處在此。


    舒夫人輕笑著搖了搖頭,不知為何臉上有了幾絲疲憊,看起來比平時蒼老了幾分。


    “雖然我的確不太喜歡你,但是,望瑾說得沒錯,你和京城其他的大家閨秀都不一樣,所以……”舒夫人說到這裏頓了頓,嘴角的笑容不由勾深了一些,“林小姐,舒家主母的位置,你有沒有能力勝任呢?”


    林梅聽到前麵那幾句話時還是很尷尬的,畢竟她的身份和舒望瑾的確相差過大,舒夫人和舒老爺不喜歡她那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要是以前,她也從不敢妄想能嫁進這樣的高門大院做當家主母,但是當她聽到了舒夫人的後麵幾句話時,整個人頓時就僵在了那裏。


    “林小姐認為如何?能不能勝任呢?”舒夫人根本不在意林梅此時僵硬的態度和表情,不急不慍,隻是靜靜地等著她的答複。


    林梅扭了扭僵硬的脖子,這才發現自己扭不迴去了,於是輕唔了一聲,眼角瞬間就痛出了淚花,“唔!”


    “林小姐想好了?”舒夫人本來還很驚喜林梅這麽快就覺悟了,哪想轉過身來就看見林梅兩手捂著自己的脖子,疼得兩眼直冒淚花,一臉楚楚可憐的看著她。


    “……”


    林梅見舒夫人根本理都不想理自己了,於是強忍著疼痛堅定的開口說道,“我當然願意了呀!”


    至於能不能勝任?這不還有舒望瑾和劉雨霏嘛,就是短舒望瑾要變心,劉雨霏要嫁人,也要那麽久之後去了,那個時候說不定舒夫人和舒老爺都已經嗝屁了呢!說不定到時候舒府就是她一個人的天下了!


    “既然如此的話……”舒夫人的臉色看起來好了不少,就連眼神也比先前有了神色,“那麽……”


    林梅揉著自己飽受摧殘的脖子,吸了吸鼻子,努力將眼角的淚花憋了下去,抿起嘴巴給了舒夫人一個難看到了極點的笑容,這已經是她現在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


    舒夫人現在已經不去在意林梅難看的神色了,從袖子緩緩掏出了一個精雕細琢的玉鐲,但是這個玉鐲的質地卻是林梅從未見過的,就連舒望瑾送給她的海棠春也不如這一個玉鐲的成色之好。


    那是一塊碧綠的翡翠,借著顏色的漸變之勢雕出了片片凹凸的荷葉荷花,而且最神奇的是,還能茵茵看到荷葉下麵有錦鯉遊動的身影,活靈活現,單這雕工便是百年難尋了。


    “舒夫人,這是?”林梅不解的看著舒夫人掏出了這隻玉鐲,隻見她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不由咽了咽口水,討巧的笑了笑。


    舒夫人輕輕撫摸著手裏光滑瑩潤的鐲子,林梅偷偷覷了一眼,隻見那隻鐲子在傍晚的餘暉下反射出瑩潤的光芒,一看便知道是主人非常愛惜此物,經常擦拭之故。


    “這便是我當年嫁進舒家時望瑾祖母傳給我的,曆任舒家主母的信物。”舒夫人輕輕歎道,眼裏有微光閃過。


    “信物?”林梅凝聲又重複了一遍,蹙著眉仔細端詳著舒夫人手裏的鐲子。


    舒夫人閉了閉眼,抿著嘴角微微笑了起來,似乎在懷念當時的美好時光,“那個時候我脾氣很壞,除了清同和我爹娘,誰也不能忍受我的脾氣,偏偏清同的母親非常喜歡我,常拉著我說些貼心話,將我視為己出。”


    “舒望瑾的祖母人真好……”林梅輕輕呢喃著,也微微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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