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哐哐——”洪山寺的晨鍾激昂地響起時,寧城一中那鐵鏽斑駁的校門在那禿了頂的看門人賣力的推拉下吱吱咯咯地緩緩打開了。學生們踏著露水魚貫而入。新的一天就這樣開始了——

    寧城一中沒有獨立的辦公樓,教師辦公室是教學樓二樓騰出的一間教室。楊子康來到辦公室時,該來的都來了,好不熱鬧:

    正對門那幾位彩民興趣高漲地討論著“體育彩票”的旺碼走勢。他們都是些鐵了心的彩迷,有幾位還偶爾獲得過一些小獎,於是他們研究這“體彩”的積極性也越發高漲得不可收拾,所以每天在辦公室裏“備課”。不懈努力的結果是對“1”至“30”這30個阿拉伯數字產生了強烈好感。因此,大凡哪個班的班主任成了真正的彩民,他安排到1至30號就座的肯定是些彼為順眼的人物,31號後麵的就不會是什麽好東西了。再過來那一小撮就沒有這麽文明了,他們都年富力強得無處發泄,於是在大罵特罵中國的貪官汙吏們——上到掌管一方的父母官下到校長。天下最難聽的話都被他們從三姑六婆那裏搬過來罵了個遍,忘記留下半點為人師表的高大形象來。

    楊子康對這些都沒有興趣。他側身繞過殺氣正濃的棋盤,坐到辦公桌前。可是背後那幾位男老師正在開著低級下流的廁所玩笑,陣陣蝟褻的笑聲掩蓋了來自袁圓那令人討厭的歌聲——

    袁圓不美,但名副其實!除了該圓的地方圓了之外,不該圓的地方也圓了:眼睛、鼻子、嘴巴、臉蛋、胸部和屁股是圓圓的外,連腦袋和身段都是圓圓的。整個人就像由幾個大小不等的球體組成。當然,這些都不會令楊子康感到不滿,因為這確實與他沒有關係。令他感到頭痛的是這個圓圓的袁圓那變了調的情歌——她似乎與楊子康幹上了,出奇地負責本職工作:為了上好全校16個班的音樂課,她就整天在楊子康麵前引頸高歌那些變了調的“恩恩愛愛”的情歌。更無趣的是她還沾沾自喜地認為自己確實唱得很好,就差那麽一點點就比得上卓依婷了。於是楊子康每天都得無奈地“欣賞”那差“一點點”就像卓依婷的歌聲——盡管那歌聲比他洗澡時在浴室裏亂吼的要難聽得多——

    楊子康在這吵鬧聲、漫罵聲、嘻笑聲和走調的歌聲中沒法讓自己靜下心來做些什麽。他站起來,走到唯一讓他尊敬的副校長身邊一起聊天。副校長姓“朱”,名“福來”。尊敬的朱副校長老邁得也許到了食不知味的年紀。正因為這“食不知味”,他才經常孤獨地坐在辦公室的“行政區”裏拚了老命地幹革命工作。那些“食而知味”的行政領導們是不會輕易到辦公室落座的,往往是在某賓館某酒店裏忙“業務”。於是朱副校長所在的角落就是辦公室裏唯一安靜的地方:行政辦公桌上除了舊灰塵就是新灰塵;幾張空椅子靜靜地渴望大屁股的光顧,卻失望得傷筋動骨。偶爾那些灑足飯飽的同誌坐在上麵便吱吱地叫得歡。當然,朱副校長的“據點”是絕然的不同!由於長時間的“親密接觸”,桌麵被磨得很光滑。朱副校長確是一位讓人尊敬的“老革命”!當然,僅僅是尊敬而已。因為楊子康不會欣賞他。楊子康尊敬的是一種精神——幾十年如一日地勞作的精神。說到朱副校長的“勞作”也許是空前絕後得讓人生畏——單拿他早晚兩個6點的檢查就令很多人害怕而又無可奈何:每天早晚的兩個6點鍾,朱副校長都會喘著粗氣地從一樓爬到六樓檢查每班的情況,然後到學校廣播室用隻有少數幾個人才能聽懂的“不通話”將情況通報全校。通報內容諸如:某某班有多少同學在認真學習;某某同學在看課外書;某某教師下班輔導等。最後必然還有一句總結性的“通報完畢”,緊接著是幾聲痰咳。咳嗽聲結束就是6點37分了。天天如此,早晚如此,從不誤時!起初有幾位新來的教師不太相信,接二連三的對了幾次表確認分秒無差後才放心地信了。於是就按慣例地以朱副校長的咳嗽為號:在這分秒無差的6點37分該幹什麽就幹什麽——

    楊子康倚在朱副校長的桌子上——他懶得拂去旁邊空椅子上的灰塵,隨手拿起一本學生作文本翻了翻,說:“每次作文都得這樣改嗎?”

    朱副校長把透過眼鏡的視線從作文本上移向楊子康,很詫異他為什麽提出這個無須迴答的問題,於是反問道:“難道你不是這樣批改的嗎?”

    “我——不用吧——”

    “你了解教學常規嗎?”也許朱副校長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索性放下手上的作文本,側過身子正對著楊子康說:“當教師的要負起責任呀。我們的工作哪容得半點馬虎?”

    “可是特級教師都提出讓學生自己修改——”確實如此:楊子康的作文一直來都是學生自己批改的,他最多隻做一些點評——當然他離特級教師還差一大截。

    “什麽特級教師?人哪,隻要有了點成績說什麽也有人相信——所以一旦‘特級’了就可以不負責任地鼓吹些連自己也被哄得團團轉的‘經驗’。你還信那一套?”朱副校長很是忿忿的說。

    “學生自己修改確實有好處——”

    “什麽好處?”朱副校長沒讓他把話說完,接著說:“好處是讓老師偷懶吧!學生會改作文還要我們幹什麽?現在的年輕人呀——”

    於是忿忿的朱副校長滔滔不絕地曆數“現代年輕人”的種種劣跡:工作不負責任、作風不踏實、生活不檢點——楊子康一句也聽不進去卻不敢走開,隻好硬著頭皮挨了好大一頓訓。

    楊子康很後悔,惹上這沒完沒了的糟老頭不知何時能結束?倒不如坐在自己位子上被逼地欣賞那圓圓的袁園一廂情願地唱那走了調的“恩恩愛愛”的情歌——倘若是夏天,當人們穿得很少很薄的時候還可以免費欣賞到那圓圓的胸脯圓圓的屁股。那是她唯一能引起楊子康興趣的地方,特別是那圓滾滾的乳房在她拚了命似的一唿一吸過程中微微起伏顫抖著,煞是惹人情欲。當然,這些對楊子康來說並不陌生,因為蓉蓉也有如此圓圓的胸脯圓圓的屁股。他的手也曾經在那裏溫柔地徘徊過千百次,那種感覺現在想起來還記憶猶新得印象深刻。

    蓉蓉是個很美的女人。她是該圓的地方就圓,不該圓的地方絕對不圓:柳葉眉、高鼻子、櫻桃小口還有半握的細腰——想到這些,楊子康眼裏便有了光彩,臉上充滿神往——

    朱副校長也許說完了,也許累了,或者發現聽者根本上是心不在焉,終於停了下來,又認真地批改起作文來。

    楊子康保持著原有的姿勢出神,像入定的高僧那樣紋絲不動,一直到下課的鈴聲響起。

    第三節是語文科組長範玲玲的“示範課”。本來楊子康對這種提法是有意見的:“示範課”是最好的課了,沒有半點不妥。難道說她範玲玲的課就好到了“示範”的程度?絕對不可能的,這頂多算是“公開課”或者“研究課”。當然不管是“示範課”也好,還是“公開課”,最後楊子康還是很不情願地跟隨著語文科的十多位教師嚴嚴肅肅地陪同範玲玲的學生在教室裏接受“示範課”的教學。

    也許是一下子增加了十多位老大學生的緣故,還是範玲玲本應就有點科組長的威風?反正這一節課範玲玲著著實實地表演了一番——講課講得張牙舞爪,聽課聽得昏昏沉沉,直到第四節課的上課鈴響起才很不情願地打住。十多位教師在下麵交頭接耳閑聊著毫無相幹的話題,吃吃地竊笑。

    接下來是評課。大家就像小孩子玩“丟手巾”遊戲似的個個輪流發言:我說這節課如何成功;你說這節課如何如何的寓教於樂;他說這課如何如何如何的落實重點——總之一切從《語文教學月刊》上隨手拈來的讚美之辭經過許多顆別有用心的腦袋後從嘴裏吐出來——因為他們都不是狗嘴,所以能吐出象牙來。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這一定是真理,然而“人嘴裏能吐出象牙來”在這裏也是習以為常的事,一點也不稀奇。那些在“教書”這行當裏混了十年八年的孔夫子們最精於此道:某長由於酒足飯飽得身體臃腫發胖,被說成是“發福了”;某主任由於搓麻將熬夜麵無光眼無神被說成是“為了工作嘔心瀝血”——可惡的是連那可憐的學生也不放過——寫學生素質報告手冊時千篇一律是:該生思想表現良好、尊敬師長、團結同學、學習認真、勞動積極——

    楊子康不太會吐象牙,這也許是入伍時間不長的緣故吧。他對範玲玲上課的印象隻有一個——性感!當然性感的不是範玲玲的身材。她是典型的營養不良患者:沒有圓圓的屁股,更要命的是沒有圓圓的胸脯——那裏簡直可以開飛機場。能使楊子康產生“性感”的是範玲玲那嗲得出水的腔調,聽了實在讓人走神,很難讓人不產生些曖昧的想象。這點是毫無疑問的!楊子康曾經在辦公室裏背後那幾位同事的廁所玩笑中得到證實:他們說範玲玲的聲音能治陽痿,除非他不帶把子。當時楊子康沒有深究這話,現在卻在一節“示範課”中完完全全考證了“範玲玲的聲音能治陽痿”的真諦。

    很多會吐象牙的嘴還重複著曾經重複過多次的讚語,令範玲玲從頭到腳徹底舒服得發出能治陽痿的浪笑,幸好她胸前沒有袁圓的“圓圓”上下抖動,否則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人。不過她的笑聲卻把女人的缺陷彌補得天衣無縫——因為她的笑聲強烈地刺激著楊子康身體上某個器官的神經,飽漲著激越的欲望。

    楊子康不想在辦公室呆下去,他擔心自己會有一些不雅的神情和舉動。於是他悄悄地溜了出去,來到教學樓旁邊的文化走廊跟前,仔細“研究”起來。

    文化走廊是這所學校唯一一項不是豆腐渣的工程。這絕對不是誇張——寧城一中近年來改建:兩年內建起了三幢危樓;挖掘了四口隨時都會引起坍塌的水井;造起五座永遠也抽不滿的水塔——當然這些都曾經是某些人賴以自豪的“豐功偉績”。

    危樓再危也危不到一下子就倒下的地步。如果真是那樣話,方方麵麵也不好交待,隻不過是時常有些小毛病。比如下雨天,樓頂的積水一定能從六樓滲漏到一樓;樓上的水龍頭忘了關,樓下的幾戶人家就得找個好天氣把床鋪搬到操場上曬太陽。更要命的是樓房的牆體跟走廊似乎帶了相同的磁性,怎麽也粘不到一塊去。為防萬一,糊塗了大半輩子的鍾校長總算還破例地聰明了一次:額外地砌起了許多圓圓的柱子把宿舍樓的陽台和教學樓的走廊從一樓頂到六樓。那些圓柱子很是壯觀,隻可惜比人民大會堂門前石柱小了許多 ,反倒有些不倫不類。

    水井和水塔的問題太多而無從說起,單是抽水機的毛病比俄羅斯“和平號”的故障還要多:一天一小修,兩天一大換。不同的是俄羅斯人有自知之明,承擔不起龐大的維修費用時,咬咬牙把“和平號”扔進了太平洋,永絕後患。學校的抽水機是扔不得的,倘若扔了,那掉進錢眼裏的總務主任錢再來的小舅子就要失業了。於是就這麽半死不活的鼓掏著,維修費用也就高得出奇,創造了水比油貴的奇跡。因此,水池邊上的十多個水龍頭就成了聾子的耳朵——多餘。學生們在上交了六十五元的水電費而用不上水後,憤怒地把那些擺設性質的水龍頭砸得稀爛,害得錢再來爆跳如雷卻毫無辦法。

    當然,這些都成了陳年舊事,再說也毫無意義,還是說說眼前的文化走廊現實些。文化走廊也是這兩年建成的,說它不是豆腐渣工程與時間的長短無關,主要原因是這工程小得不像工程——那些鎮長、書記們的表兄弟們不屑插手,所以才得以建成這像模像樣的文化走廊。文化走廊長28.88米,高2.88米——據說是為了討個“發”的吉利。正麵很有些“文化”的韻味:左邊是“胸懷祖國”和中國地圖,右邊是世界地圖和“放眼世界”,正中是中國第二代領導人鄧小平同誌提出的“教育三個麵向”。這些都是彩瓷燒製的,陽光投射在上麵發出耀眼的光芒。楊子康仔細地端詳這“三個麵向”字畫,覺得“教育要麵向世界 麵向未來 麵向現代化 ”的提法確實很好,很科學,況且這字畫也燒製得特別精美,張貼在這裏確實給文化走廊增添許多奪目的光彩。但遺憾的是小平同誌的“三個麵向”經過翻山涉水長途跋涉來到這裏後,作用也僅僅是張璜文化走廊的一幅精美字畫而已——“三個麵向”被各級教育主管部門層層壓縮成一個麵向:教育僅麵向重點高中!

    為了這個麵向,以朱副校長為代表的老師和絕大多數學生不得不拚命去死記硬背那“之乎者也”,精通得比專家還“專家”。於是學生有永遠也完成不了的練習,教師就有了批改不完的作業。國家教委提出的“減負”怎麽也減不下來——曆盡艱辛不懈努力的結果還是不盡人意。這不盡人意到後來就發展為糟糕透頂——20世紀最後一個黑色的七月,耗運還是光顧了這可憐的學校:七位被公認是重點高中的尖子生無一例外地“意外”失手。具體情況是其中三位在考試中作弊被取消成績,另外兩位女生暈倒在考場上,還有兩位在考場上冷汗直冒而答非所問。當年許海鋒把沉甸甸的“0”甩進了太平洋,如今寧城一中人無可奈何地把它撈了迴來。原本表示什麽也沒有的“0”卻沉沉得把一中人壓得喘不過氣,抬不起頭來。更要命的是望子成龍的家長們用最難聽的話把校園裏一切有生命的東西都罵了個遍。鎮政府和教委辦的爺們急的直跳腳,於是幾次三番幾次三番地把那個鍾無悔校長“吊”到政府辦公室折騰的悔恨難當。可憐的鍾校長在各大小官員麵前點頭哈腰抹眼淚拍胸脯賠不是表決心,終於躲過了“革職調離”這一關。鍾校長也不是省油的燈,第二天他便在全校教師身上變本加厲地討迴個心理平衡:指著每一位人民教師的額頭把對方的祖宗三代罵了個狗血淋頭——最終還是找不到問題的根源,於是就依了校長夫人的迷信說法:幾個酒足飯飽的家夥一合計,就拉了石頭磚塊把好好的校門砌了個水泄不通,然後在人跡罕至的圍牆盡頭開了個不倫不類的“風水門”——還耗費巨資請來寧山寺的眾道士亂七八糟地跳了兩天一夜的大神——做完這一切之後,我們尊敬的無悔校長便又去酒足飯飽,心安理得地等待新千年的第一個七月再創“輝煌”。

    文化走廊的宣傳專欄是學生們非常反感的地方——一切壞消息都是從那裏傳出來的:欠費名單啦,違紀登記啦,考試成績啦等等等等,每一項都比公安部發出的a級通緝令還詳盡。大凡有劣跡(欠費肯定是劣跡)的學生都會在這大大地露過臉:包括家庭住址家長姓名等,都在廣大師生麵前一覽無遺得無路可逃。在這裏吃盡苦頭的“頑固分子”們有時也會以牙還牙,矛頭自然就直指鍾校長和總務主任錢再來。於是不知哪個狗膽包天的“英雄人物”半夜裏偷偷摸摸地在公布欄醒目的位置寫下了兩首打油詩:

    致鍾校長

    鍾校長實不忠,喝酒吃飯打衝鋒。

    吹嫖賭飲都精通,本職工作全不懂。

    無題

    ——與主任共勉

    錢再來不要來,天天討錢太疲勞。

    遊手好閑沒事幹,學校好處隨他撈。

    署名是全校師生——那是肯定不可能的,但確實也說出了大家的心裏話。那天下了早操後,裏三層外三層的圍了許多人在看,甚至還有幾個不知死活的家夥拿腔拿調地高聲朗讀起來,引起陣陣哄笑。幸好那時鍾校長和錢再來還窩在床上沒起來,否則一定要被活活氣死。 最後是愛拍馬屁的教務主任宋清華及時趕到,認真閱讀“傑作”並熟記在心,然後大手亂揮塗抹得麵目全非。眾人才依依不舍的散開了。

    熟讀了《馬屁經》的宋清華這次沒能討到半點好處:鍾校長起床後決意要把這事一查到底,逼著宋清華把那打油詩背給他聽。宋主任就非常負責任地把那“鍾不悔實不忠” 流利地背了一遍——鍾校長氣得暴跳如雷,把宋清華罵得摸不著東西南北。

    接下來是全校師生倒大黴!鍾校長一氣之下,破例地來了個緊急集合,把正在上課的一千五百多名師生召到操場上,讓錢再來腆著啤酒肚站在升旗台上破口大罵——錢再來們算是聰明得連愛國意識都沒了,竟然給莊嚴的升旗台開發出另一個功能來:讓那些領導人物站在上麵罵出些威風凜凜來!

    哪裏有壓迫那裏就有反抗!這話一點也不錯。錢再來的臭罵第二天就收到了“良好”的效果——早飯時,飯堂收到的很多飯票上就被寫上“打倒鍾無悔!打倒錢再來!”等內容。奇怪的是這次錢老總不再破口大罵,隻是恨恨地把那些飯票銷毀了事。最後,不知是階級鬥爭取得階段性的勝利,還是鍾無悔們良心發現或是想收買人心?隔周的周一,“今日大事”欄公布了有史以來唯一的好消息:今天飯堂殺豬免費給學生加菜——不過仔細琢磨那些字便發現有點不一樣:字,一改過去剛勁有力的筆法,寫得拖拖踏踏,透露出心疼的猶疑不決,讓人體會到書寫者的無可奈何和放血般的心痛惋惜。盡管如此,學生們還是作出積極的反應:在這難得的好消息下麵用彩色粉筆打了個一尺來長的“v”,並像老師批改學生作業那樣痛痛快快地寫上了鮮紅而誇張的“100”——錢再來站在那裏足足看了半個小時,認真體會那心痛的成就感,露出些勉強的笑容來。

    楊子康想看清楚今天到底有公布了什麽壞消息,但病態的下課鈴就呻吟著有氣無力的響了起來——

    本來寧城一中有洪亮得足以震撼人心的鈴聲,後來來了個推銷電鈴的騷得出奇的上海包小姐跟錢再來耳鬢斯磨一番,弄得錢再來隻顧盯著人家的胸脯看,竟忘了自己還有一打如常運轉的電鈴,最後是花了兩千三百八拾八元的價錢買下了包小姐這呻吟似的“保健鈴”。其實這也不奇怪,有錢或有權的男人是要上女人的當的,特別是容易上騷女人的當——且上得一點也不冤枉!因此,大家就原諒了錢老總的“男人之過”,通情達理的鍾校長隻是在行政會上象征性的說了幾句,便不再追究。可是錢再來為保自己的尊嚴,證明自己的英明決策沒錯,硬是把好好的電鈴拆下來,換上了這姓包的“保健”電鈴。

    不過話說迴來,包小姐的鈴聲是有些病態,但它隻能影響上課,是決不會對下課造成什麽影響的。當鈴聲還在樓道裏迴響時,通往飯堂的校道上學生們正自覺地進行百米衝刺賽跑,跟兔子逃命似的。楊子康沒有加入這賽跑的行列,他得拿出點為人師表的大度來。他盡量地往文化走廊的牆根退縮,免得被這困獸般饑餓的人群踩成肉漿。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別忘了我在天堂等你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古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古夢並收藏別忘了我在天堂等你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