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跡道人頗覺古怪。


    細細詢問之下,才知蘇庭來這裏打劫三個窮道士,報出了葛正軒的名號。


    這倒還真是蘇神君的風格。


    雲跡苦笑了一聲,也沒有打算拆穿的意思。


    哪知身後的小道士卻愕然道:“葛正軒乃是正仙道的真傳弟子,號稱小仙翁,而今已是得道成仙,怎麽會是蘇神君?”


    雲跡咳了一聲。


    小道士頓時醒悟,便沒有多說。


    隻是道觀中的幾人,也都是修行之輩,道行都算登堂入室,自也不是什麽愚魯之輩,細想之下,便明白了來龍去脈。


    這位名聲顯赫蘇長老,是冒了那位正仙道真傳弟子之名出來打劫的?


    日後要是打劫之事外傳,這一口充滿了黑色炭灰的鍋,便是葛正軒的了。


    “一如既往的蘇神君。”


    雲跡道人自嘲一笑。


    隻是想起往昔,他卻也十分複雜。


    昔年他曾以為蘇庭道行極高,乃是元豐山的古字輩長老,後來才知,這位元豐山的古字輩長老,身份確實是貨真價實,但本身道行,竟也未足上人境。


    後來蘇庭在盛會之中,修成陰神,成就上人。


    此後便是一發不可收拾,道行突飛猛進,一日千裏。


    滅真人,誅白鶴,斬老魔,乃至於前些時日,有斬神之舉,天地震動。


    元豐山確實極有遠見,在蘇庭微末之際,便將之招收入門,如今蘇庭展現出來的諸般天賦,卻也不遜色於正仙道的小仙翁葛正軒。


    他自身道行,本遠勝於蘇庭,而今這位蘇神君後來居上,勝過了他不知多少。


    此番他也知曉,蘇庭不願顯露行蹤,而以蘇庭如今無敵於世的本領,沒有殺人滅口,便已是念在往昔的情分上,留了一線。


    盡管蘇庭此時看起來,似乎氣息低淺,僅如上人。


    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而且蘇神君一向是喜歡扮豬吃老虎,雲跡卻也不敢妄加揣測。


    而且隱瞞蘇庭蹤跡,此事對雲跡影響倒也不大,他便也沒有違背蘇庭所言的意思,隻安心在此,等侯蘇庭出關,沒有別樣念頭。


    “前次迴返宗門,聽師祖所言,蘇師叔斬殺天神,被天庭擒拿,後來下界時,遭仙神伏殺,不知所蹤,生死不明。”


    雲跡暗自感慨,心道:“現在看來,蘇師叔在仙神手中,竟也保得了性命……盡管此刻看似落魄,但氣度卻也一如往昔。”


    “京城南山寺僧人明定,求見玄天部火山令。”


    就在這時,門外再度傳來聲音,語氣溫和,徐徐說來。


    雲跡道人麵色微沉,跟那小道士對視了一眼。


    灰袍老人也十分錯愕,略帶茫然。


    雲跡眼睛稍微眯了一下,心中盤算。


    京城西郊南山寺的和尚,來到此處,本就意圖難明,而如今直接來尋新朝玄天部的火山令,又有何謀劃?


    莫不是跟他一樣,是來擒拿這玄天部的人,還大周朝廷一個安寧?


    還是說,京城西郊南山寺的和尚,在如今的大周朝廷中氣焰漸盛,可還心有不足,想跟新朝牽上關係?


    若在原本,玄天部火山令,已被他雲跡道人擒拿,便也沒有這個和尚的事情了,自當將之驅離。


    然而適才蘇師叔卻也發過了話。


    有進無出!


    可以放人進來!


    但不可以放人離開!


    雲跡道人對於西土而來的這些和尚,並無什麽好感,隻是礙於國師,卻也仍然表麵維持平淡。


    而今也算是有了名正言順的機會。


    雲跡道人看了宗平一眼。


    宗平頓時明白,深吸口氣,道:“來者是客,請進!”


    道觀門外,便走進來了一個年輕和尚。


    那和尚進了道觀,才見到了前方氣息收斂的司天監雲跡道人,心中驀然一凜。


    雲跡道人背負雙手,緩緩說道:“和尚,你修為不如貧道,束手就擒罷。”


    明定麵色微變,說道:“不知貧僧犯了什麽罪責,司天監的人竟要擒拿貧僧?”


    雲跡道人淡然說道:“犯了什麽罪責,倒也談不上,隻不過,今日到此,誰也走不了。”


    他伸手一按,頓時氣勢滾滾,道:“今日貧道奉命而為,也不可殺生,你便安心一些,不要反抗了,隻要好生配合,貧道可饒你性命。否則爭鬥起來,這道觀難以留存,要是打成了廢墟,驚擾了內中高人,貧道罪責難逃,你也性命難保。”


    明定麵色變了變,道:“什麽高人?”


    雲跡道人並未應話,隻是說道:“隻得他老人家親自與你說了。”


    ——


    半刻鍾後。


    道觀所在,已是一片狼藉。


    明定和尚還是沒有束手就擒。


    隻不過雲跡的修為,確實比他高了許多,便也將之擒拿了下來。


    這樣的爭鬥,若是勢均力敵,無法控製爭鬥的餘威,那麽這座道觀必然便要崩塌,化作廢墟。


    好在雲跡的修為壓製住了這個和尚,才讓許多本領局限在道觀之中,並未使道觀崩塌。


    隻是一場爭鬥下來,難免有所波及,道觀之中已是滿目瘡痍,橫梁立柱斷裂的不少,地磚瓦片破碎的也不少。


    而其他人倒還躲得及時,沒有被殃及池魚,性命得以存留。


    “何苦多費手腳?”


    雲跡道人吐出口氣,吩咐道:“把他搜幹淨了,綁在這裏,身上的所有物事,送到後院去。”


    那小道士這時候才露麵出來,低聲應道:“是。”


    宗平師兄弟三人神色古怪。


    灰袍老人一臉的迷茫。


    明定被法力拘禁,捆成了一團,麵上也滿是茫然,未曾想到自家不過是來此見那新朝玄天部的火山令,便在照麵之間,被司天監的道人給生擒活捉,綁在了這裏。


    ——


    片刻後。


    小道士從後院歸來。


    雲跡道人問道:“神君可收了?”


    小道士點頭說道:“神君收了那些物件,滿麵笑容,說這是意外之喜,他十分讚賞師叔的辦事能力。”


    雲跡道人聞言,笑道:“神君得以滿意,也讓貧道鬆了口氣。”


    他才這般說著,又聽外邊傳來了聲音。


    那是一個沉凝威嚴的聲音。


    “玄天部第七分部主事人至此,來見司天監雲跡道人及南山寺明定大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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