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一時寂靜。


    畫卷之上,似乎畫著一個女子,身著紅衣,氣態清冷,栩栩如生。而在這紅衣女子的身邊,還畫著一個葫蘆,仿佛實物。


    此時,紅衣女子精致的麵容上,滿是冰冷神色,眼中滿是寒意,令人心中微顫。


    蘇庭暗覺不對,正要說話,便聽了一聲冷哼。


    “大侄女兒?”


    紅衣女子冷冷看著蘇庭,道:“要我稱你一聲叔叔麽?”


    蘇庭遲疑道:“按照輩分來說,這個稱唿倒也沒有什麽問題,但咱倆誰跟誰,生死之交,不必論什麽輩分了。”


    紅衣女子嗬嗬冷笑了一聲。


    然而那老者臉色卻是變了又變,對生死之交這四個字,極為上心。


    瞬息之間,老人陽神運轉,心中念頭轉動無數,把這四個字蘊藏的含義,來來迴迴解析了千八百遍。


    “不行。”


    老者正色說道:“我元豐山最重輩分,綱常倫理如何能夠混亂?這稱唿絕不能免……”


    紅衣女子偏頭瞧了瞧自家老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順手一揮,畫卷上的葫蘆,頓時拋出畫卷之外,砸向了蘇庭腦袋。


    “誰稀罕他的見麵禮?”


    伴隨著聲音,葫蘆已然砸了過來。


    蘇庭不驚反喜,暗道一聲造化。


    須得知曉,蘇某人最近都快堪稱落寶金錢了,但凡砸在自家腦袋上的,那就是鐵板釘釘,就全是自家造化……


    先前這葫蘆被老者摸走,當作了給大侄女兒的見麵禮,其實現在想來,就是忘了在自己腦袋上砸一砸,要是早砸過一迴,鐵定就跑不掉了。


    但現在砸在自家腦袋上,這葫蘆還不是蘇某人的?


    他暗下決心,待會把龍虎玄丹之類的寶貝,盡數取出,全往腦袋上砸一迴!


    然而就在蘇庭準備忍著額頭劇痛的時候。


    旁邊忽然深處一隻手掌來。


    手掌枯槁,皺紋遍布,宛如樹皮。


    但就是這樣一隻手掌,將葫蘆擋在了蘇庭麵前。


    “閨女,怎能用東西砸你叔叔?”


    老者微笑道:“該有些禮數才成。”


    蘇庭免了被砸,沒有挨這一下,心中惱怒,但麵上卻還顯得十分熱情,湊近前來,笑道:“禮數不禮數的,倒也不怎麽重要,隻不過,既然這見麵禮,大侄女兒……”


    他聲音才落,便覺畫卷之上的女子目光愈發森冷,心頭當即一寒,改口說道:“既然她不收這見麵禮,那麽……”


    老者將葫蘆收在了懷裏,淡淡說道:“沒事,後輩鬧些脾氣嘛,我當父親的,代收就是了。”


    蘇庭看著這老家夥,心中略有挫敗,暗道:“這老家夥,真是老奸巨猾,真是卑鄙無恥,生生就把我的葫蘆給據為己有。”


    ……


    一番商議,事情也算定下。


    蘇庭喚醒了表姐,與表姐明說此事。


    關於寒鼎之身,關於浣花閣之類,他也大致上講述了一遍。


    “這老人是一位修行有成的高人,他識得一個宗門,能根治寒鼎身的症狀,甚至……”


    頓了一下,蘇庭認真說道:“姐若是能夠把握得住機會,此去便不僅僅是治病,而是能夠踏上我腳下的這一條道路……”


    蘇悅顰十分聰慧,頓時便是明白,輕聲道:“修煉成仙的道路?”


    蘇庭點頭道:“不錯,人生在世,難免生老病死,無論是誰,無論聰慧還是愚魯,無論富庶還是貧窮,無論是高貴還是低賤,無論是皇帝還是乞丐,無論在世間有多少成就,無論在世間有多少痕跡,過些年也終究是一捧灰塵,漸漸被世間淡忘……”


    他看向表姐,正色道:“隻有我輩中人,修煉成仙,方能永世長存。”


    蘇悅顰微微點頭,道:“我明白了。”


    說到這裏,她又有些許惶然,道:“我這一去,隻是治病,但是要怎樣才能把握住你說的機會?”


    蘇庭左右看了一眼,道:“其實對於那些大宗派的規矩,我也不甚明白,但是那畫卷上的紅衣女子,十分清楚……這一路去,向她請教,以她的性情,不會藏私的。”


    蘇悅顰聞言,稍微鬆一口氣,但卻聽出了言外之意,臉上露出驚色,問道:“小庭,你不跟我一起去麽?”


    蘇庭歎了口氣,道:“他們父女二人,帶你前往浣花閣,我不適合前往……尤其是浣花閣那地方,那老者身份極高,也都不能入內,我也一樣,不能入浣花閣,或許那紅衣女子,可以跟你前往。”


    說到這裏,他見表姐神色略有茫然和慌張,安慰道:“我知道咱們姐弟相依為命,極少分開,要你獨自一人跟外人去治病,心中難免慌亂,但這也是沒有法子的。”


    他歎了一聲,道:“我這裏沒有可以給你治病的方法,也沒有適合你修行的法門。哪怕咱們姐弟日後朝夕相對,相依為命,至多也不過數十年而已,但若是此去修行有成,今後壽元無窮,才是長久。”


    蘇悅顰微微咬著下唇,臉色蒼白。


    兩人相依為命已有多年,如今驟然要各自分開,難免讓人感到心悸。


    但她也知道,蘇庭說得確實是有道理。


    甚至在這之前,她也曾往這一方麵想過。


    蘇庭已入仙道,她仍然還是凡人。


    仙凡有隔,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一直困擾著她。


    如今蘇庭說出了另一條道路,但她卻心中複雜,悸動而惶然。


    蘇庭也略感不舍,但眼下別無他法,也隻能歎息一聲,說道:“姐,你也不要擔憂,他們父女二人,都不是凡人,本領極高,身份也高,既然答應了我,就不會對你不利……”


    其實原本在蘇庭心底,也在擔憂,表姐此去,是否會被當作藥材,拿去煉丹,但心中一轉,倒也有些自知之明。


    盡管自己身具非凡機緣,且天賦極高,日後前景無窮,但潛力終究是潛力,尚未成為自己依仗的實力……眼下以老者的本事,要殺他也不過翻掌之間,要搶表姐去煉丹,同樣是翻掌之間,不至於如此大費周折。


    更何況,用寒鼎之身煉製出來的丹藥,也還未必比得上自己手中的殘缺版龍虎玄丹。


    老頭兒既然把龍虎玄丹都棄了,也看不上這所謂寒鼎丹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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