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裴嘉悅站在原地不動,應綺問:“不走嗎?”

    裴嘉悅沒動,應綺見狀,歎道:“那咱們走下麵的車庫出去吧。”悅學雖然隻有一個大門用於日常進出,但樓內的電梯卻可以直達負一層的車庫,不過裴嘉悅和應綺都不怎麽開車來上班,所以並沒有下去過。

    兩人走進電梯,應綺按下負一樓的按鈕,問裴嘉悅:“你不打算跟他說清楚嗎?”

    裴嘉悅別過臉:“該說的我都已經說清楚了。”

    應綺問:“可他要每天都守在這兒,你怎麽辦?你就一直躲嗎?如果他找上樓來呢?”

    裴嘉悅搖搖頭:“再說吧。說不定過幾天……過幾天他就死心了。”

    不過杜楠顯然不打算“死心”,從周五到周日,一連三天,他都風雨無阻地等在悅學樓下。應綺陪著裴嘉悅走了三天的車庫,心中頗為無奈,卻又不好開口勸她,隻能隨她去。

    在車庫裏,偶爾也會遇到一兩個同事,不過同組的不多,大多都隻微笑著打個招唿就離開了。

    今天她們走出電梯,就在車庫裏遇到了周容。裴嘉悅打了個招唿,正想給他們作介紹,就見應綺和周容都愣著沒動。裴嘉悅心中奇怪,想要開口詢問,就見周容反應過來,笑著跟她們打招唿:“好巧。”

    裴嘉悅後知後覺地問:“你們……認識?”

    應綺點頭:“前幾天我不是幫你找房子嘛?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她簡單說完,又對周容笑道:“好巧,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

    周容解釋:“啊,我在這邊上班。”

    裴嘉悅忍著笑,插嘴給應綺介紹:“周容也在悅學工作,他是高中組的。就是我跟你提過的,我家新搬來的那個鄰居。”又對周容說:“應綺是我同事兼大學舍友,跟我一樣,也是小低組的。”

    果然,她這話一說完,周容和應綺臉上都露出驚訝的表情。裴嘉悅看著他們兩人呆愣的模樣,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連續幾天來的低落心情也緩解了不少。

    周容和應綺聽到笑聲,也迴過神,彼此對視一眼,也笑起來。

    周容看著應綺,不禁感歎:“這可真是巧了!”

    應綺也笑:“可不是!”

    幾個人閑聊完,周容問:“你們倆也是開車來的?”

    裴嘉悅搖頭,應綺道:“我們隻是從這裏借過。”

    “借過?”周容有些奇怪

    ,“你們這是要迴去嗎?要不要我載你們一程?”

    裴嘉悅還沒迴答,包裏的手機就響了,應綺想了想還是拒絕了周容的提議:“還是算了吧,我們倆乘公交就行,不麻煩你了。”她說完,轉頭去看裴嘉悅,想要征詢她的意見,就見裴嘉悅臉色慘白,不知聽到了什麽消息,臉色慘白。

    應綺心中一緊,忙問:“嘉悅?怎麽了?!”

    裴嘉悅伸手握住應綺的手臂,力氣大得驚人:“我外婆她……”一句話還沒說完,就已經哽咽不能語。

    應綺迴握住她的手,低聲道:“別慌、別慌!剛剛是叔叔阿姨打來的電話嗎?他們現在在哪裏?你現在去車站,我幫你買迴漳縣的票!你的身份證帶了嗎?身上還有沒有錢?”

    她這一疊話問下來,裴嘉悅也鎮定下來,按住應綺的手:“幫我買張到欽市的機票。”說完,她又抬頭看向周容:“要麻煩你送我去機場一趟了。”

    周容等在一旁,本就有心想要幫忙,聽了這話自然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沒問題!”他快步領著兩人走到車前,待裴嘉悅和應綺上了車,就啟動車子,飛速往機場駛去。

    路上,應綺幫裴嘉悅買好了機票,又讓裴嘉悅再給裴母打了電話,才問清事情的緣由。

    裴母今天下午照例去養老院陪裴奶奶,兩人坐在院子裏聊天時,裴奶奶突然就暈了過去。裴母慌了神,忙叫了救護車,又給裴父打電話,兩人慌慌張張守著裴奶奶進了醫院。

    一路上,雖然有醫護人員進行急救,但裴奶奶一直沒醒,到醫院就直接進了急救室。裴父裴母揪著心跑上跑下地交錢辦手續,好不容易等到裴奶奶從急救室裏出來,就被醫生告知裴奶奶患的是癌症,像她這樣的情況,最好能夠送往欽市進行治療。

    “媽媽他們又找人聯係市裏的醫院,才叫了救護車把奶奶送過去。”裴嘉悅說著,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應綺給她遞了紙,低聲安慰:“沒事的,醫生既然建議你們把外婆送到市裏治療,就說明市裏是能治這個病的,你別太擔心。”

    裴嘉悅點點頭,擦掉眼淚勉強笑了笑,沒說話。他們心裏都明白,說是這樣說,但癌症這個東西,哪有那麽容易治?

    應綺買的機票是晚上八點的,飛機從容城到欽市隻要兩個多小時。機場裏人不多,裴嘉悅拿著登機牌,隻覺得度日如年、坐立不安。她盯著那塊顯示航班狀況的led屏,生怕飛機晚點,好在一切順利,晚上十點二十,她就

    平安抵達了欽市的機場。

    到醫院已經快十二點了,裴嘉悅乘電梯上到四樓,裴父裴母就等在病房門口,裴母低著頭不時擦一擦眼中的淚,裴父坐在裴母身旁,用手輕拍她的背,給予無聲的安慰。

    裴嘉悅止住步子,低低喊了聲:“爸,媽。”

    裴父裴母轉過頭,見她來了,起身拉著她往大廳走。裴母一邊走,一邊小聲告訴裴嘉悅:“你外婆已經睡了,醫生今天來看過了,做了幾項檢查。”

    裴嘉悅忙問:“那醫生怎麽說?”

    裴母沒有再流淚,隻是目光淒切,聲音也有些哽咽:“醫生說,像你外婆這個樣子,基本上已經確診,就是癌症,而且是晚期。醫院裏明天上午給安排了手術,如果手術成功,又會好一點,不過這個病……唉!”

    裴嘉悅聽著,眼淚又要掉下來,她忙眨了眨眼,問:“外婆自己知道嗎?”

    裴母搖頭:“她先前醒來,我們沒告訴她,隻跟她說是高血壓引起的。她年紀這麽大了……”

    裴嘉悅點點頭,見母親神色憔悴淒楚,就勸道:“媽,這麽晚了,你先迴去休息吧,我在這兒守著就行。”

    裴母哪裏肯答應:“我哪裏睡得著……倒是你,乘飛機迴的?一路也辛苦,叫你爸帶你去賓館歇會兒,好好睡一覺。凡事有媽媽在呢,你別擔心。”

    裴嘉悅眼睛一熱,淚意又湧上來,裴母幫她抹去眼淚:“你別哭啊,你哭什麽……”說著,自己也流下淚來。裴嘉悅拉著母親的手,低聲說:“我不迴去,我留在這裏陪你們一起。”

    最後,一家人就在裴奶奶的病房外坐了一夜,都沒合眼。

    天亮後不久,裴奶奶就醒了,裴母進去陪著說了會兒話,裴父從醫院外買了粥迴來,裴嘉悅接過送進病房。裴奶奶看到裴嘉悅,就問:“糯糯怎麽也在?什麽時候迴的?”

    裴嘉悅笑著迴答了第二問:“昨天迴的。”

    裴奶奶就說:“肯定是你爸媽把你叫迴來的吧?嗨,他們倆也是多事。糯糯啊,外婆沒事兒,就是高血壓犯了,這都是老毛病了,外婆心裏有數的,你別擔心,啊!”

    裴嘉悅聽著,心裏酸脹得難受,臉上卻還是帶著笑:“我知道了。外婆餓了沒有?我爸買了粥迴來,先趁熱吃點兒吧?”

    裴奶奶點頭,裴嘉悅就把吸管插好,把粥遞過去。裴奶奶喝了兩口,又說:“糯糯吃了早飯沒有?肯定還沒吃吧?你

    先去吃點東西,然後再迴去好好睡一覺,休息好了就迴容城去吧,啊!”

    裴嘉悅想要拒絕,左手被母親捏了一下,她下意識看裴母一眼,忙改口應下:“誒,好。”

    裴奶奶這才滿意,又叫裴母:“慶蓉啊,你也去吃點東西吧。”

    裴母點點頭,領著裴嘉悅起身。

    出了病房,裴嘉悅才低聲說:“媽,我不迴去!”

    裴母解釋:“沒有讓你真迴去……你外婆還不知道,以為是小病,所以才讓你迴去上班。你要是執意留在這裏,她老人家又不糊塗,肯定就發覺出不對的地方了。”

    裴嘉悅點點頭,又問:“今天上午的手術是什麽時候?”

    裴母迴答:“九點。”

    母女倆在醫院外的小攤子上吃早餐,然而在這樣的情況下,無論是包子饅頭還是麵條米粉,吃在她們嘴裏都味同嚼蠟,根本吃不下多少東西。

    迴了醫院,裴母又進去陪著裴奶奶說了會兒話,裴嘉悅留在病房外沒進去,到了臨近九點的時候,就有醫生來查看情況,將裴奶奶推進了手術室。

    手術室的門緊閉著,裴家一家三口坐在門口,看著那刺眼的“手術中”的燈光,如坐針氈。

    手術時間很長,裴母一夜沒睡,精神很差,裴父在一旁看著,就勸她跟裴嘉悅一起先迴賓館休息一會兒。裴嘉悅自然不肯,看母親神色憔悴,就跟父親一塊兒勸裴母迴去,裴母也自知快要堅持不住了,隻好跟著裴父迴賓館去。

    送走父母,裴嘉悅一人坐在手術室外,看著空蕩蕩的走廊,腦子裏空白一片。她自出生以來就沒見過爺爺奶奶,外公也在她不滿兩歲的時候就去世了,這是她自打記事以來第一次遇到至親之人距離死神如此之近。

    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悲傷、難過、無措。

    坐在手術室外,偶爾有醫護人員從她身旁經過,看向她的目光都帶著憐憫。

    裴嘉悅睜著眼,腦子裏空白一片。

    “嘉悅!”恍惚間,她聽到有個聲音喊她。這個聲音是如此熟悉,讓她不由自主地迴過頭。

    一個人跑過來,將她摟緊:“嘉悅!沒事的,我來了,沒事的……”

    這個懷抱是如此溫暖,讓她情不自禁想要依靠。聽著耳邊溫柔的聲音,壓抑了許久淚水終於在這一刻決堤。她抱著對方嚎啕大哭,眼淚浸濕了那人的襯衣:“杜楠……外婆她……

    作者有話要說:搬宿舍真是個體力活兒,已經累成死狗qaq

    要解開誤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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