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震動的聲音不合時宜地響起,裴嘉悅從包裏掏出手機,是裴母打來的電話。

    “其實也沒別的事,”裴母在電話裏說,“就是想提醒你早點買好票,免得臨到要走了才想起沒買票,手忙腳亂的。”

    裴嘉悅應下,裴母在電話那頭嘮叨幾句,就掛斷了。

    杜楠已經重新發動了車子,聽裴嘉悅打完電話,才開口問:“中秋迴家?”

    “嗯。”裴嘉悅點頭,“我們下周三開完總結會就放假了,我想早點迴去陪外婆。”

    “什麽時候走?”杜楠問。

    “……周三晚上吧。”裴嘉悅迴答,“晚上迴去買票。”

    杜楠沉默片刻,說:“我周三接你迴家吃個晚飯,然後送你去火車站。”

    裴嘉悅有些遲疑:“你工作忙的話……”

    “沒事。”杜楠斬釘截鐵道,“最近正好忙完了,比較清閑,你是打算搭晚上八點那趟車吧?”

    裴嘉悅點頭,想說“那就麻煩你了”,話到嘴邊又想起杜楠先前的話,就沒說出口。說“謝謝”似乎也顯得有些客氣和見外,裴嘉悅猶豫許久,最後隻答了一個“好”字。

    迴到家裏,晚餐杜楠已經提前做好了,紫砂鍋擺在灶上,觸手還有餘熱。杜楠接過裴嘉悅手裏提著的飯盒放到碗櫃上:“餓了嗎,吃飯吧。”

    裴嘉悅點頭,洗了手拿兩個碗出來盛粥,一人一小碗。

    餐桌上,杜楠又問了裴嘉悅幾句關於中秋的事,聽她說起外婆的事,就安慰說:“我中秋也會迴去一趟,到時候再去看裴奶奶。奶奶身體一向硬朗,這段時間天氣熱,所以可能胃口不太好。等過段時間天氣涼快下來,就會好起來的,你別擔心。”

    杜楠語氣淡然篤定,讓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裴嘉悅原本提起外婆的身體心中難受,此刻聽了杜楠的話,才覺得心裏好受不少。

    杜楠見她臉色好了些,也不再聊這個沉重的話題,而是轉而提起另一件事:“我打算養隻狗。”

    “養狗?”裴嘉悅有些詫異。

    杜楠頷首:“你以前不是說,等以後出來工作了,一定要養隻狗麽?”

    裴嘉悅一愣,小聲喃喃:“你還記得……?”那是她高中的事情了。

    那時大約是高二,裴嘉悅有段時間特別迷各種寵物,尤其是狗狗,整天念叨著想要養一隻。但一來家裏的房子太小不適合,二

    來她遠在容城讀書,一年到頭迴家的日子就寒暑假那幾個月,家裏養不養狗對她來說差別不大。於是,這個願望最後就演變成“等我以後出來工作了,一定要養隻狗”。

    那之後,裴嘉悅意識到自己對杜楠的心思、下意識疏遠了杜楠,過了不久,杜楠就跟陳諾成了一對。再之後便到了高三,沉重的學業壓得人喘不過氣,杜楠的成績一直很好,裴嘉悅隻得加倍努力,隻為了跟杜楠考上同一所大學。

    從那時到現在,這麽多年過去,若不是杜楠提起,養狗這個願望,連裴嘉悅自己都快忘了。

    杜楠沒聽清裴嘉悅的呢喃,隻說:“我今天去市郊的一家犬舍看了看,小型的貴賓、吉娃娃、博美,大型的金毛、拉布拉多、蘇牧,品種挺多。我拿了本宣傳冊迴來,放在茶幾上了,你看看簡介挑個品種,等中秋迴來,我們一起過去挑一隻。”

    “好!”裴嘉悅點點頭,臉上不自禁露出笑容。杜楠見她飛快喝完粥、放下筷子跑去客廳,眼裏也湧起溫柔的笑意。

    裴嘉悅把那本犬舍的宣傳冊子翻來覆去地看了好幾遍,跟杜楠商議過後決定養一隻邊牧。為此,裴嘉悅在家看了不少關於如何飼養邊牧的資料,去附近的寵物店了解了給狗狗打預防針的相關事宜,還預先買好了幾種幼犬糧,以及一大堆寵物用品。杜楠上班迴來發現家裏多了不少東西,就索性把與客廳相連的內陽台收拾出來,把裴嘉悅新買的狗窩、玩具、喂食器之類都擺了過去。

    周三裴嘉悅開完總結會,杜楠接她迴家吃過晚餐,開車送她去火車站。

    取了票,檢票口外,裴嘉悅從杜楠手裏接過行李箱:“……我走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杜楠伸出手,幫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碎發,“到家後給我發個短信。”

    裴嘉悅應下,紅著臉拖著行李箱檢票進站,過完安檢後,她迴過頭往站外看,就見杜楠依舊站在原地,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那目光仿佛能窺破她的所有心事,裴嘉悅忙低下頭,匆匆忙忙進了候車廳,心跳卻像個不安分的壞小孩,不斷地提醒著她的緊張失態。

    從容城到家鄉漳縣,這趟火車要行駛將近十二個小時,裴嘉悅買了張硬臥票,一覺醒來列車已經快到站了。給母親發了短信,在火車上稍稍洗漱一下,下了車檢票出站,就在出站口看到的自家父母。

    裴母挽著一頭斑駁的長發,提著小手提包,站在出站口外不住地張望;裴父站在裴

    母身旁一動不動,臉色嚴肅。

    “媽,爸爸。”裴嘉悅快步走過去。

    裴母聞聲轉過頭,看到她臉上立馬就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裴父接過行李箱,裴母拉起她的手,一邊往外走一邊噓寒問暖:“在容城過得怎麽樣?工作還順利嗎?”

    裴嘉悅笑著挽著母親的手:“我都挺好的!”

    上了車,裴嘉悅給杜楠發了條短信。剛放下手機,裴母就拉過她仔細端詳:“好像比你上次迴來時瘦了?”

    放好行李剛坐上駕駛座的裴父聽了,不滿地哼哼:“我看她明明胖了!”

    裴嘉悅看一眼父親:“爸爸倒是比我上次迴來時瘦了不少,看樣子減肥卓有成效嘛!”

    裴父哼哼兩聲,專心開車,沒再說話。

    這麽長時間沒見,自然有不少話說。一路上裴母都沒停嘴,先是詢問裴嘉悅工作和生活上的情況,又說起家裏的情況、外婆的身體,還提起裴嘉悅這次迴家的安排。

    “先迴家好好休息一下,下午過去陪陪你外婆。還有你幹媽,聽說你今天迴,老早就跟我打了招唿叫你過去餐吃飯……”裴母小聲念叨著,裴嘉悅就在一旁安安靜靜地聽,不時點點頭。

    裴母口中的幹媽指的是杜楠的母親。裴母跟杜媽媽是十分要好的閨蜜,工作結婚後也沒斷了聯係,兩人先後生了孩子後,就讓自家小孩認了對方做幹媽。杜媽媽是一個很溫柔強勢的女人,杜爸爸因為工作需要常年在外,家裏的諸多事宜都是由她一個人撐起來的。在裴嘉悅的記憶中,自己這個幹媽的廚藝很好,裴嘉悅從小就愛到杜家蹭吃蹭喝,杜楠的好廚藝大概就是遺傳自他的母親。

    迴家裴母煮了碗麵條,裴嘉悅吃完後把自己帶迴家的行李收拾好。她這次迴家住的時間比較長,因此帶的東西也比較多,而且除了換洗的衣服和日常生活用品外,還有幾樣給家中長輩帶的禮物。

    給裴父的是一盒茶葉,給母親和杜媽媽帶的是同款不同色的兩條披肩,樂得裴母立刻就披上了站在鏡子前臭美,還有兩盒帶給外婆的營養品。

    收拾好東西,又洗了個澡,裴嘉悅跟母親坐在沙發上一邊吃西瓜一邊看電視,間或聊上幾句,就到了午餐時間。裴父做了拿手的醬牛肉,舀了滿滿一海碗,鍋裏餘下的則用一個密封瓶裝了,叫裴嘉悅:“去,給對麵的周叔叔家裏送去。”

    裴嘉悅接過密封瓶愣了下:“咱家對麵住人啦?!”

    裴家現在住的這套房子已經有七八年的曆史了,大多數想搬進來住的都早就搬好了。裴嘉悅家對麵那戶人家買了房後一直沒住,就一個空房子閑置在那裏,也有七八年了。樓上下的鄰居都說那家人怕是不差錢,買這房子是當投資用的,所以不住進來,沒想到幾個月不到,他家居然有了新鄰居。

    “是啊,就這個月才搬進來的。”裴母說著,拿過裴嘉悅手中的瓶子,“我去送吧!嘉悅才迴來,不認得人。”

    於是中午吃飯的時候,父母就給裴嘉悅介紹起這戶新鄰居。

    裴父道:“隔壁的周叔叔跟你爸爸歲數差不多大,在縣醫院工作,周阿姨比媽媽年長一些,原來是個護士,現在已經退休了。他們是從桉鎮搬來的,有一個兒子跟你差不多大,今年念完研究生也出來工作了,也是在容城。”

    裴母笑著插嘴:“隔壁周阿姨手藝很好,饅頭包子、粑粑團子,樣樣她都會做!我跟著她學了幾樣,等過兩天做包子給你吃。他們人挺熱情的,總給咱們送點心,我又沒什麽能拿出手的東西,所以隻有你爸爸做了醬牛肉、鹵鴨掌之類的,咱們給人送過去一些當迴禮。”

    吃過午餐,裴嘉悅又被母親硬壓著去床上補了個眠,醒來後已經三點了。裴母提起裴嘉悅帶迴來那兩盒營養品,把車鑰匙丟給裴嘉悅:“你開車,咱們過去看看外婆。”

    外婆身體不好,又不願意跟裴母他們住一起,如今她身體差了,裴母不放心她老人家一個人住,就給她找了家養老院,每天按時過去陪陪她。

    養老院離家隻有五分鍾左右的車程,裴嘉悅把車泊好,接過母親手裏的東西。

    養老院裏,裴奶奶正坐在院子裏的陰涼處,和另一個老奶奶聊天。裴嘉悅喊了聲“外婆”,三兩步走過去,老人抬頭看到她,頓時笑開了花。

    “糯糯迴來啦!”外婆笑眯眯地拉過裴嘉悅的手,拍拍她的手背,“一個人迴來的?楠楠沒跟你一起啊。”就像裴嘉悅幼時常去杜楠家蹭食一樣,杜楠小時候也同樣是裴家的常客,後來兩人一同到容城去讀高中,寒暑假迴家杜楠也會和裴嘉悅一同來看望裴奶奶,因此裴奶奶也一直記得他。

    “杜楠還沒放假,要過幾天才迴。”聽外婆問起杜楠,裴嘉悅照實答了,又說,“等他迴了,我再帶他過來看您。”

    “好嘞,好、好。”外婆聽了,連連點頭。

    裴母在一旁笑道:“媽,楠楠是個有本事的,工作忙。哪像咱家丫頭

    ,閑得慌!”

    裴奶奶聽了這話卻不高興了:“咱家糯糯也是有本事的,在容城呢,可比你當年強多了!”

    旁邊的老奶奶聽了,插嘴道:“這是你家外孫女吧?長得真好!在容城工作,很厲害啊!”

    裴奶奶這才又高興起來,連聲附和:“是啊!我這個外孫女啊……”

    幾個人坐在院裏聊了很久,到了傍晚,裴嘉悅扶著外婆迴房間,裴母把東西拎到房間裏放好,叮囑道:“這是嘉悅從容城給你帶過來的,你要記得吃。”

    養老院裏的護工送了粥來,裴嘉悅和母親一起哄著外婆吃了大半碗,又在護工的指導下給外婆洗了澡,這才準備迴家:“外婆,那我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您。”

    裴奶奶靠坐在床上,笑眯眯地揮手:“誒,好!”

    母女倆迴到家,恰好在樓下的院子裏迎麵遇到兩個人,看年紀跟裴父裴母差不多大。

    裴母見了,低聲告訴裴嘉悅:“前麵那個就是隔壁周叔叔和周阿姨。”

    裴嘉悅點點頭,裴母就高聲跟對方打了個招唿:“周晴,周雲山!”

    那婦人也笑盈盈地跟裴母打招唿:“林姐!喲,這是你女兒吧,長得真標致!”

    “周阿姨,周叔叔。”裴嘉悅忙開口喊人。

    周雲山點頭笑笑,周晴則問:“我聽你媽媽說,你也是在容城工作,在容城哪一塊兒啊?”

    裴嘉悅答:“在宋成區。”

    周晴一樂:“可真巧了!我家兒子也是!小裴在容城工作這麽久,找對象沒啊?”

    裴嘉悅心裏有種不妙的預感,她搖搖頭:“還沒有,不急。”

    周晴立刻就皺起眉頭:“哎呀!你們這些年輕人,都是一個樣!我家兒子也是,我每次問起來都是這樣敷衍我!不急不急,他都二十五歲了還不急!……”

    裴嘉悅自小到大,還從未遇到過這種場麵。家裏無論是父母還是外婆,幾乎都不擔心她能否把自己嫁出去,隻有裴母偶爾會問上一句,她隻要一搖頭,裴母就不會繼續問下去。、

    麵對周阿姨的念叨,裴嘉悅幾乎是立刻就懵了。

    好在裴母在一旁開口:“嗨,要我說,這事兒啊,他們年輕人自個兒不急,咱們急也沒用。他們這麽大個人了,心裏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咱們呀順其自然就好,說不定哪天你家兒子就給你帶迴來個兒媳婦了呢?!”

    周晴聽了,也笑起來:“要真是這樣就好了!”

    一旁的周雲山終於聽不下去,小聲催促:“好了,兒子的火車該到站啦!”

    裴母順著他的話接道:“你們是去火車站接兒子?”

    周晴點點頭:“對啊,他那趟車晚點了,要8點才到。不說了,我們先走啦,下次再聊!”

    裴母同周氏夫婦道了別,帶著裴嘉悅往家裏走:“周阿姨總想著讓她兒子早些找個對象,結了婚生個孩子,她好過去幫著帶人。咱們家不在乎這個,你不用有壓力,別隨便將就,委屈了自己。”

    裴嘉悅心中一動,又想起杜楠來。她點點頭:“我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忙沒更新,今天多更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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