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急得滿頭大汗,雖然我也十分疲憊,但不知是什麽力量,讓我迅速而有力地背起了楊帆,向“避難所”奔去……

    然而等待我們的,是更為巨大的殘酷。

    楊帆軟綿綿的乳房,讓我更加麵紅耳赤。江中一艘巨輪駛過,迎麵又跑來兩位晨練的老爺爺,見了我們就問:“怎麽迴事?這小兄弟是不是遇到車禍了?”又問:“要不要打120?”還有的說:“我幫你背背吧?”甚至說:“要不要我叫那邊跑步的警察?”我隻得喘著氣迴答他們:“沒事,沒事,我弟弟間歇性羊癇風,歇一會兒就好了。”

    沒想到他們卻不依不饒,繼續問:“那你怎麽還背著他跑?”我隻得向他們“解釋”說:“我弟弟這病很奇怪,發病的時候要背著跑一會兒才能好!”誰知他們仍然很熱心地說:“那讓我幫你背吧?看把你累的。”我哭笑不得,還得禮貌地說:“謝謝了嗬,不過我弟弟隻服我一個人背!”他們失望的“哦、哦”兩聲,還問:“那我陪陪你們吧,要不要我幫你拿衣服?”邊說邊隨我一同跑了起來!弄得我最後不得不放棄文雅,大聲罵道:“給老子滾,你們煩不煩?”

    有一輛救護車奔馳而過,背上的楊帆打了一個寒戰。一路狂奔,快到舊工廠路段時,我們又遇到一位交警騎著摩托巡視,我們怕得都低下了頭。最後,我們終於還是出了濱江路,進入廢棄工廠大門,在破銅爛鐵、斷垣殘壁中飛速行走。剛要出得側門,卻看到那兩棵榕樹下,坐著兩三個閑漢。而不遠處的空地上,老奶奶們正在揮劍晨練。附近小區的人們陸續來到這片小廣場,他們大聲地講著話,開心地遛著狗,大口地喝著茶,然後支起牌桌,麻將聲就嘩啦開來。在這些閑人懶漢退休工人之中,我認識好幾位,其中開賭局的就是隔壁的王大娘。她們成天嘮叨,小心經營著茶館的小本生意,最愛談論是非曲直,往往清晨的貓叫後,就能聽到她們扯破嗓子的大聲叫罵。

    不能出去。得等到晚上。

    饑、渴、困。

    昨晚才七點鍾我們就早早地吃了晚飯,那時我們的心在路上,胃口不好根本就沒吃下多少東西。之後是漫長的行走與興奮,接著又在江邊玩了一夜的石子,然後是膽戰心驚的奔跑、驚嚇、受傷。現在恐懼消減了,我卻感到前所未有的饑腸轆轆。伸手摸摸幹癟的肚子,它像一張魚網般,鑲進了我的後背。而旁邊的楊帆則不停地舔著口水,對我說:“小峰,我快渴死了!”我無力地拉著她的手,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這時候我開始憎恨自己源源不絕的熱氣與滾滾而下的汗水——如果可以,我願意用我那幹皴的舌頭,去舔舐身上所有的汗孔。

    大約過了一小時,楊帆堅持不住了,她看著我發幹的嘴唇,心疼地建議道:“小峰,不用管我了,你先迴去吃東西吧!”我自然沒有答應。我知道自己貿然從這廢棄工廠走出去的後果:那些正義感超強的老工人們立馬就會談論,然後叫來警察,接著逮捕楊帆,最後槍斃死囚!

    然而饑餓感不斷撕咬著我的腸胃,企圖將它們擰成一條麻繩,以期榨出更多的營養。楊帆的嘴唇已經從紅到白,至青,至紫,然後又是慘無血色的枯白,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一絲水分,就像一張陽光下的衛生紙——我們真的餓了。

    早知如此,我為何不帶兩包方便麵,買上兩瓶礦泉水?或者至少我們也該在磁器口喝一肚子江水,塞一肚皮油菜花啊!江水的浪漫、古鎮的風雅令我們作繭自縛,我們躲在離食物與家最近的位置,無可奈何地“享受”著饑餓、口渴以及疲憊。

    還真虧楊帆這時還有力氣說話,她繼續問:“那我們迴濱江路吧?到古鎮上買點喝的東西?”——這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但我已經沒有力氣走那麽遠的路,更別提再走迴來。當然,把楊帆一個人留在這隨時可能坍塌的工廠,也是我所不願意的。喉嚨火辣辣的幹痛,我隻能用疲憊的眼神迴看楊帆,告訴她這樣還是不行。

    不知又過了多久,楊帆伏在我的身上,睡著了。或許她已經餓暈、渴死了,我亦未知。現在楊帆已經撲在我身上一動不動,我潛意識裏伸手探了探她微弱的鼻息,然後轟然倒在她的背上,睡了過去……

    夢境的繁冗與尖銳似乎讓我睡過了不少時辰,等我以一種短暫的清醒醒過來時,見那邊老奶奶們舞劍仍沒有消停的樣子,推想時間應該不會超過十點。吞了半口濃稠的唾沫,又探了探楊帆的唿吸,她的脈搏已經非常的虛弱。我知道她的身體,我明了她的虛弱,我生怕楊帆馬上就會死去。但我,卻又莫名其妙地睡著了。睡眠中腦子在深淵中艱苦跋涉,有一會兒,我甚至希望自己馬上死去;又有一會兒,我似乎聽見有人建議道:“出去吃東西吧,不用管她!”最後模模糊糊中又仿佛聽到了趙一平的聲音,他用嘲笑的口吻諷刺道:“你忘了我們的野餐了嗎?”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死了也要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殷雄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殷雄並收藏死了也要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