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不廿嘴裏模模糊糊的喊著疼,還叫著司蘿的名字,湊近了聽,大概還能聽見一句。

    “你到底有沒有當過我是兒子。”

    頭上還在細細密密的冒著冷汗,整個陷在夢魘中輕微掙紮。

    陸念梓一迴來便看到司不廿這般,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臉。

    “司不廿,醒醒,快醒醒,不廿……”

    司不廿感覺自己依然在暗道之中,拖著兩條不能動彈,又疼痛不堪的雙腿,聞著一陣陣的血腥味,手因為殺人殺到疲軟。

    他餘光瞥見有人的刀落下,就要砍在他的右腿上,他卻無力去擋,這邊還要招架另一人的劍。

    他感受到一陣劇痛,本來他以為他的雙腿都已經痛得麻木了,卻沒想到還能這般疼,這般疼。

    他疼的想暈過去,但是他聽到念梓的聲音,她叫著讓他醒來,聲聲急切。

    他努力的睜開眼,還好眼前不再是暗無天日的暗道,不再是濃重的血腥味,他張開雙手抱住了陸念梓,鼻尖都是陸念梓身上淡淡的清香,才算徹底安穩下來。

    陸念梓本來看到司不廿終於睜眼,鬆了一口氣,卻又被他這突然的投懷送抱驚住,她忙拍了拍司不廿背,笑著說。

    “不廿,讓我去洗個澡,別把濕氣過給你。”

    陸念梓這話確實沒錯,她一見到外麵下雨,便有些做不下去事來,就扔開了所有事情,冒雨趕了迴來,雖說有蓑衣,但還是打濕了些許,又沾了太多濕氣,而司不廿雖然身子好了許多,但是比正常人還是虛弱許多,尤其是他的腿還是半點受不來濕氣的。

    司不廿聽了她這話,非但沒有鬆開她,反倒更加抱緊了一些她,頗有些無賴的說。

    “我這一身汗,也濕了,你也抱我一起去洗吧。”

    陸念梓聽著笑了起來。

    司不廿在她的懷裏,能感受到她胸腔內的震動,也跟著一起勾了嘴角。

    陸念梓將司不廿抱起向後走去。

    他們在後麵特地挖了一個池,引了溫泉水進入,讓司不廿泡澡用。

    因大夫說,多泡溫泉水對司不廿的身子好。

    當然陸念梓也是個習慣享樂的人,更何況原來在陸家,她的梓月院中本來就有一方溫泉池子,她是用慣了的人,也不是甘於委屈自己的人,當然也定是要再弄一個的。

    總之在諸多利好的原因之下,就有

    了現如今這個溫泉池了。

    陸念梓抱著司不廿就去了溫泉池。

    結果一進去就站住了腳。

    因為……有對狗男女竟然在溫泉裏翻滾,細瞧,不是花無殤和溫碧倩,又是誰。

    溫碧倩沒了武功,並沒有聽到他們進來的腳步聲,還一味的□□,□□,哭求。

    花無殤倒是反應迅速的將溫碧倩更緊抱入懷中,側了身子,正好擋住他們的視線。

    隻是這一抱,那兒又深入了幾分,另溫碧倩抑製不住的叫出聲來。

    這一聲媚叫,讓其餘三人都起了反應,陸念梓更是差點一個腿軟。

    花無殤要不是情況不對,早就將溫碧倩拆皮吃骨,可是當下,卻隻能無奈的忍住,咬牙憤怒道。

    “你們還不滾出去?”

    另外三人齊齊驚醒。

    溫碧倩也湊出頭,越過花無殤曠闊的肩背望出去,看見是陸念梓和司不廿也有著害羞,就又將頭縮了迴去,埋在了花無殤懷裏。

    陸念梓反應過來,馬上抱著司不廿轉身就走,一邊走還一邊念叨。

    “明天我就讓人再建個溫泉池。”

    司不廿在她懷裏“呲呲”笑出聲來。

    陸念梓和司不廿迴到房中,正打算去燒水的時候,花無殤就來了。

    陸念梓和司不廿齊齊的看著他,他倒像是有幾分不好意思般低下了頭,雙手手指還互相搓了一下,才起唇說道。

    “碧倩說這下雨天還是讓司不廿先泡吧。”

    陸念梓不懷好意的笑了一下道。

    “那剛才還打的火熱,不會是……情難自禁吧?”

    花無殤這迴倒是收了羞澀之意,隻是抬頭涼涼瞥了陸念梓一眼,就走了。

    陸念梓和司不廿在他背後狂笑,故意板起臉的花無殤真是太可愛了。

    最後,陸念梓還是抱著司不廿去了溫泉,畢竟是下雨天,確實泡泡會更舒服。

    而且這個溫泉池,當初引入的溫泉水的時候,就是活水,他們其實都有在這裏麵做過這種事情,隻是被撞見了,就有些尷尬了。

    陸念梓一把將司不廿直接扔進溫泉,反正剛教過他遊泳,也不怕他會溺死。

    陸念梓就自管自的脫去衣物,可是脫了幾件,還不見司不廿鑽出來,她也就淡淡的笑笑,司不廿自己知道分寸。

    陸念梓除去衣物,右腳伸出,踩在溫泉池中的台階上,然後左腳。

    左腳剛進入水中,就被人一把抓住,她了然的笑笑,順著那股力道,就跌入水中。

    一進水中,司不廿的身子就貼了上來,頭也鑽出水麵。

    他的衣物都還在身上,發絲也濕透的貼在他的臉上,陸念梓伸出手,撫摸著他的臉,將那些黏在臉上的濕發都理開。

    司不廿一直微微笑著,看著她。

    她也深情專注的幫他理著發絲,就像是做著這世間最重要的事情。

    終是司不廿先忍不住,低頭,唇湊了上去。

    陸念梓也迎了一些上去。

    唇齒相依,魚水之歡。

    事畢。

    司不廿的衣物都在剛才就已被除去,現在他正靠在池壁上,手中摟著陸念梓,一下一下的撫著陸念梓柔順的黑發。

    陸念梓也未閑著,她正在幫司不廿按摩腿上的肌肉。

    歲月靜好。

    司不廿突然啟唇,悠悠的說道。

    “你知道我剛才做了什麽夢嗎?”

    陸念梓也隻是淡淡的迴應。

    “大抵上不是什麽美夢。”

    司不廿勾了唇角,淺淡的笑了。

    “我夢見司蘿了。”

    陸念梓沒有迴應他,她知道他並沒有想得到她的迴應,或安慰或同情,都不是他們需要的。

    確實,司不廿隻是勾著笑,仍然撫摸著陸念梓的發。

    突然,他卻一把摟在陸念梓的腰上,將她身子抬高,迫使她的臉朝向自己,一低頭,就吻了上去。

    剛開始並不溫柔,有些暴戾的肆虐。

    陸念梓卻一直淺淺的迴應,就像是一點點撫慰他突然狂躁的心情。

    司不廿也慢慢的平靜下來,變得柔情,繾綣。

    吻了許久,司不廿才鬆開陸念梓的唇,他看見她的唇上有些許小傷疤,也已經稍許腫了起來,他伸手用指腹撫摸了幾下,淡淡的道。

    “我夢見了自己腿剛斷的時候,很痛,我很想看看司蘿看見我這樣的模樣,會不會心疼或後悔,但是等我帶著滿身血腥爬出去的時候,他們卻告訴我,司蘿死了。那一刻我突然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沒了意義,原來我也不過是個想要自己母親關注到的人。他們總說我心冷,可是誰又是真的

    心冷呢,不過是一次又一次被熱情相對的人傷了心罷了。”

    陸念梓沉默了一下,手有一下沒有一下的按著他的腿,然後才抬頭衝著他展顏一笑。

    “誰說你心冷了,你是不是應當給我解釋一下你的那些紅顏知己啊,諸如鳶尾姑娘啊之類的。”

    司不廿聽著她的話,就笑了出來,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說道。

    “小醋壇子。她們呀,不過是層保護色罷了。司蘿死後,我在褚卿的幫助下得到了司教,司教的人,恩,總覺得男人需要女人,就給我塞了眾多女人,也有些是暗探,當時,我的狀態其實不太好,整個人像是活死人,所以褚卿就默許了,結果就這名聲傳開了,哎,著實無奈啊,我也隻好將計就計了唄”

    他說完,停頓了一下,像是又想起什麽,笑容變得有些縹緲的說。

    “我那時其實討厭人觸碰,褚卿說我在躲避那些女人觸碰的時候,比較像是個活人,嗬,其實我自己也覺得自己該活下去,便也慢慢的習慣那些人的觸碰,然後慢慢也學會調戲,但是我依然從不曾在任何人麵前除下衣物,我……不敢正視這樣的自己。”

    然後他突然轉頭對著陸念梓說道。

    “念梓,你是我傷好後,第一個見我傷疤的人,所以……”

    他一改之前那個虛幻的笑容,輕佻的挑了眉,帶著戲謔說道。

    “所以你要對我負責啊。”

    陸念梓“噗呲”笑了出來,親了親司不廿落了一滴淚的眼角。

    “好,我會對你負責的,不廿小媳婦。”

    司不廿哪甘心隻被親吻眼角,轉瞬就拉下陸念梓的臉,對著唇又親了下去。

    其實司不廿沒有說謊,他對陸念梓動心可能真的要從被她看見自己的腿開始。

    司不廿一直在迴想,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對陸念梓動心。

    其實這已經不怎麽能考究了。

    最開始他對陸念梓的感覺大概就是心心相惜,旗鼓相當的對手,心中有欣賞,卻沒什麽男女情愛。

    真正有變化,就是那次在南疆,他被路齊拆下了假肢,把所有殘缺露在陸念梓麵前的時候。

    他剛感受到路齊脫去他的假肢的時候,那一瞬間他是驚慌的,然後轉瞬而來便是滔天的憤怒,想要將這一切看見他的殘缺的人都殺死。

    但是他聽著陸念梓跟路齊的對話,卻突然心情

    平靜了下來,甚至想到之前陸念梓聲音裏的無措,就有些想笑。

    看,司不廿,你還有這個本事,嚇到這個江湖中人人稱道的仙子呢。

    不過陸念梓除了最開始驚慌無措了一下,就恢複成了最平常的狀態,就像是她一直知道自己的缺了一條腿般的自然,但是她又總能在自己撐不下去的時候,幫他一把。

    他想自己大概就是在那個時候動心的吧。

    隻是那時他並沒有想到這些。

    因為人活著總要有目標,而他為了活下去,也給自己找了個目標,他想那應該也是司蘿希望的,他要站在這個武林最高的位置上。

    而他的目標是與陸念梓的目標相同的,也意味著他們是彼此最大的競爭對手。

    事情出現轉機,大概是他在雲淺受傷,終於開始確定自己的身子出了問題,也就在那一瞬間,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陸念梓,他才算徹底的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他似乎看上了自己的這個對手,但是那又怎樣呢。

    他想了一個晚上,謀劃了一個晚上,製定了一個完美的“勾引”陸念梓的計劃。

    他想陸念梓啊,你終會是我的囊中之物的。

    當他得到滄州有寶藏的消息的時候,就知道他的機會來了。

    他故意去了白家與白施塵討論這事,但是話裏話外卻又不離陸念梓。

    白施塵早便想尋個機會將家主令給陸念梓,自然是主動進了套。

    他拿著白家家主令的時候就知道陸念梓拒絕不了他了。

    但是他還是想要試試,自己在她心中有沒有地位,她能否認出自己,所以故意易容成了花無殤。

    陸念梓當然沒有讓他失望。

    他要承認被揭穿的那一刻,他很開心。

    跟陸念梓一起進墓穴,故意在她麵前透露自己想要將盟主之位讓給她,又故意表達自己的心意,但是又偏偏讓人以為是戲謔。

    一點點的親近,還有自己忍不住的依賴。

    雖然身上的傷很痛,但是懷裏抱著陸念梓的時候,他感受到了從不曾經曆的安心。

    他想陸念梓真是他的毒,一沾就不想脫離。

    他又故意隱瞞白家的事情,其實他真的隻是想跟她多待一些時日,看著她憤怒的臉,在心裏默默的笑。

    陸念梓你看,你的心中有我了,你卻不敢承認

    。

    他有故意疏遠一些她,他把欲情故縱玩的很好。

    果然陸念梓就主動上門了。

    但是這樣還不夠,他還必須讓她徹底明白,他對於她來說,比她心心念念的那個最高的位置都要重要。

    他故意留下所有令牌,遠遠逃開。

    他其實也有些不安,有些惴惴,他怕陸念梓不能體會,或者一切隻是他的臆想,陸念梓依然更看重那個她長期以來的目標。

    但是好在,她來了,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從今以後,他都不用一個人承受一切,壓抑一切,這一生都有另一個人的陪伴,解他半生之苦,圓他半生之夢。

    當他看見陸念桐殺了君望崖之後那茫然的眼時,突然很慶幸自己遇見了她。

    他與陸念桐相同,都是被父母安排著像個傀儡,一生都隻在完成他們的目標,完成的那一刻,卻突然就空茫了,不知自己要做些什麽,又已經做了些什麽。

    所以,還好他身邊有個她,讓他有繼續活下去的目標,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司不廿將陸念梓擁的更緊了幾分,心裏是滿滿的熨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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