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媽媽扶著額頭,忍耐著嘴角的抽筋,“快出發把,樓下已分好了十小隊了,跟著出發便可。”


    大牛點頭,轉身嚴肅囑托道,“使臣們,還請你們迴到自己國家後,先迴自己的府上,美人盟這邊會去尋找堂主姐姐們,到時候會讓堂主姐姐們去府上找你們,還望你們莫要自亂陣腳,添亂才是。”


    二狗低了低頭,這大牛說話果真是不會說話。


    使臣們互相對視一眼,都沉重的點了頭。


    公孫宇正想走時,被郭品先拉住,“年少時也曾期盼,被世人與百花簇擁,把名姓刻在星鬥,仰望時入目亦蒼穹,任憑疾風滿袖,後人皆作吟詠。”


    公孫宇麵容淒涼的慘淡一笑,“年少時也曾相投,風雷與共某個摯友,度漫長年月之後,同看流雲,白馬輕裘,同坐暮年深秋,願用一生拜酬。”


    公孫宇走了,郭品先看著他的背影,赫然明白,他這一次,是真的長大了。“天地如棋盤,由不得旁觀,離合各相安,也不容歎惋,打馬離去少年藍衫,早已黯淡。”


    席遇拍了拍郭品先的肩膀,安慰道,“長河與落日,往後隻身獨看,最初的悲歡,盡棄於山門之外,多少年後的後來,在暴風荒原上輾轉。”


    說完,席遇也走了,景謄看了眼郭品先,抱了抱拳,“不再問命運相待,流雲黃土皆可為棺,行停應似長歎,一身嶙峋劫難,若此生平淡,隨意三兩盞,若此生平淡,當並肩執傘。”


    呂然望著郭品先離開,自己是最後一個出發的,卻落得一個莫名的離愁,“微雨依舊少年藍衫,身後團扇,縱世間璀璨,向來與他無關,平生幾長短,多半不過是離散。”


    二狗和大牛,一個跟著公孫宇去玉國,一個跟著郭品先去月國。


    墨葶和紅秋的情況,不容樂觀,其他三個暫時沒有消息,但,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金媽媽在暗房裏來迴踱步,長籲短歎,沒想到短短的幾日,竟然發生了這麽多事,真是要瘋了。


    密室這邊,五個隱衛幽幽醒來,發現使臣們不見了,先是吃了一驚,隨即便不慌不忙的去稟報孫浩源去了。


    而公孫月,卻是什麽也沒說,往玉國趕去,有些事情,是該了結了。


    孫浩源沒有攔著他,有些事情,終歸是要結束了,“拋夢枕上不棄衣薄,三更描花研半壺月色,千萬載胸中自丘壑,繪她眉眼躍然筆方擱。”


    孫浩亭從門口走了進來,見孫浩源一邊飲茶一邊吟詞,忍不住笑道,“堪,世事多糾葛,化池中白蓮開過,詢,幾番舊因果,沉浮間天地空闊。”


    孫浩源倒了杯茶給孫浩亭,目光淺淺,“前緣溫故過還摩挲,難辨衣襟佛鈴似雪落,天命縱此般卻如何,隻親曆一場風月求索。”


    “便,佛謁解憂惑,偏落得不可與說,度,日與月交錯,蜉蝣朝暮歎微末。”孫浩亭緩緩飲盡嗎,迴味悠長,像極了男女之間的情愛。


    無論是自己,還是她,都躲不過,逃不了。


    孫浩源起身,抽出身上的佩劍,舞了起來,“妙華境談法,拂襟袖,取細炭,煮了蓮心粗茶,剖去胸中荊棘,字句斟酌作答,寂草閑花。”


    她,是從來都不知道,他懂武功的,他隱藏的極好,但,也許也因為,她太相信他。


    一抹苦笑,躍然臉上。


    看的孫浩亭很是不忍,“這萬種顏色皆由它,烹浮生偕飲下,入口味陳雜,山風颯,撐長篙,短舟驚了寒鴉。”


    孫浩源舞劍的姿態極為瀟灑自如,如風如雨,綿柔裏透著隱隱約約的力量,“雲樹影入湖,撈她額間鳳羽花,晝夜百刻,不若蒼何劍挽流雲紛遝。”


    他曾經送給她一把劍,她視若珍寶,隨身攜帶,她愛極了那把劍,卻也,愛極了自己。


    如今,想不起那是何等的溫存歲月,也不能,去想。


    “月令開敗錯葉交柯,並幾分禪意迷離撲朔,燃信作燈燭終不舍,省閑非擦肩錯過誰錯。”


    孫浩亭垂下頭,眼裏的酸澀已在邊緣崩潰,誰說隻有喝酒才會醉,才會痛,才能勾起那些不敢正麵的事情?


    說到底,是自己的心在作祟,不過是一杯茶,不過是一首詞,卻道盡了內心裏一直逃避的東西和情緒。


    “心,經霜染沉屙,舉杯向月與酬酢,樹下落款未遮,挽弓魂歿此念破。”


    孫浩源收起劍,反複的撫摸著,這把劍名為靈奠,多麽陰暗的名字,和她的劍乃是一對,隻是世人不知罷了。


    隻有雙劍合璧,才能稱得上真正的絕世。


    “蘸墨書撇捺,亂雲渡,青琉瓦,二十闕情意察,瞭望隔山花,萬千跋涉身已乏。”


    孫浩亭拭去眼角的淚,抬起頭時,又是那風度翩翩,斯文楚楚的讀書人。


    盡管,在他的心裏,全是陰謀詭計,如那曆史裏記載的郭嘉一樣。


    “淹旬曠月,隔世將造化作新芽,烹浮生偕飲下,入口味曠達,半痕月,不記差,緒盡平生閑話。”


    孫浩源端起茶壺,高舉而飲,其實他從來沒有這樣喝過,這樣的喝法太過暴遣天物,可現在,隻有這樣的喝法,才能衝掉堵在喉嚨,胸口的難過和抑鬱。


    “風來袖間撥書頁,偏手潑舊茶,千秋作青煙散,換一簇新雪滿枝椏。”


    孫浩亭起身,長長的吐了一口氣,離開了房間。


    他們彼此都一樣,誰也開解不了誰,誰也比誰好不到哪裏去。


    或許從一開始,就不該遇見。


    五日後。


    使臣們各自迴到了自己的國家,自己的府邸。


    公孫月比公孫宇晚了一天到,卻也還是掀起了一場腥風血雨。


    有些事情,該來,還是必須要來。


    公孫宇迴到公孫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書房,和爹娘麵對麵的談這件不為人知的秘密。


    當然,或許並不是不為人知,隻是知之甚少。


    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墨葶,死了,他的心,也死了。


    公孫大人從來沒有見過兒子這般模樣,當下就拉下了臉,“怎麽突然迴來了?可是發生了什麽事?”


    公孫夫人心疼的看著憔悴不堪的公孫宇,心疼的眼圈都紅了。


    昔日裏的公孫宇,美麗精致,臉頰白裏透紅,十分健康。


    如今的他,麵黃肌瘦,目如死灰,氣質都變得陰暗沉鬱。


    “爹,娘,我問你們,我是不是,還有一個雙胞胎弟弟?”公孫宇抬起頭,目光犀利。


    公孫大人和公孫夫人聞言,臉色一變,公孫夫人別開了臉,“你…都知道了?”


    公孫宇沉重的點了點頭,語氣悲涼,“爹,娘,你們怎麽能,為了一個傳說,就如此對待弟弟,你們可知,他這十七年,過的是什麽日子!”


    公孫大人臉色鐵青,麵容嚴苛了起來,“什麽!他竟然還活著?”


    公孫夫人的表情也僵硬了起來,目光裏的嫌棄,公孫宇看的分明。


    心,更寒了。


    如果當時,晚一步出生的是自己,那麽,這十七年該承受的人,將會是自己。


    爹娘怎麽能如此狠心?如此的冷血?


    公孫宇後退了幾步,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一路上,他還期待爹娘能把弟弟接迴家,重新開始。


    如今他才真正的明白,為什麽公孫月會如此的怨恨,如此的癲狂。


    原來,都是被逼的。


    他作為哥哥,情何以堪?如何是好?


    公孫宇痛苦的跑出了書房,這輩子,他再也不想踏進去一步。


    他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踩著弟弟公孫月的血和肉得到的。


    他已經不敢想象,這些年,公孫月是何等的孤獨,悲涼,心寒。


    公孫宇自那日後,就躲在房間裏不出門,吃不下睡不著,身體一日比一日消瘦。


    公孫夫人把玉國所有的名醫都找來了,卻個個都束手無策,隻道是心病,他們沒有辦法。


    公孫大人聽到後,一怒之下,殺了所有的名醫。


    這樣的風聲,是無論如何,都瞞不住了。


    玉帝在得知後,雷霆大怒,公孫宇沒有朝廷許可,私自迴國!


    公孫大人遷怒名醫,殺人性命,公孫家一夜之間,被貶為了平民。


    若不是公孫家富裕十分,哪裏還能在京城待下去?


    突然遭遇這樣的變故,公孫家一下子冷清了下來。


    公孫大人一病不起,公孫夫人為了公孫宇操碎了心,一夜華發。


    誰能想到,昔日的風光世家,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公孫月迴到月國那一天,剛好是公孫家被貶為平民的第二天。


    滿京城鬧得沸沸揚揚,人人都在議論紛紛。


    而公孫月在聽到消息後,麵色複雜的去了公孫府。


    這個自己從未熟悉的家。


    臥病在床的公孫大人,在聽到公孫月迴來後,氣的連連吐血,昏迷不醒。


    公孫夫人則是怨恨的拒絕公孫月踏進公孫宇的房間一步,宛若看妖孽一樣,瞪著公孫月。


    十七年了。


    公孫月曾幻想過許多,關於爹,娘,家的印象。


    無論心裏多麽怨恨,可他依然渴望這樣的溫暖,這樣的疼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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