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的溫存,大約,是人,都會動容。


    何況,還是一心深愛景謄的黃媚,早就淚流滿麵。


    假景謄的心一點一點的沉重著,手裏的動作仿佛著火了一般。


    不過是這般小的一件事,她竟然可以感動成這番模樣。


    可見,她的內心,是何等的渴望能和真正的他,舉案齊眉,攜手白頭。


    然而,真相總是殘忍的,假景謄隻覺得內心的愧疚越發的嚴重起來。


    他已經不願意,不敢去想,她知道真相後會是何等的傷悲。


    實際上,真正的景謄,怎麽會為她做這樣的卑微小事?貴族出身,良好的教育,已經固定了景謄的性格和一生。


    這是黃媚永遠也等不到的溫存。


    盡管,她一心相信。


    連命,都舍得豁出去,隻為了保全他。


    女子,果真是世界上,最感性的動物。


    絞幹長發,假景謄把濕毛巾掛起來,拿了把梳子,輕輕地幫黃媚梳理著長發,最後,用簪子綰了個簡單的發髻。


    “我去沐浴,莫要再哭了,你瞧,眼睛都像小桃子了。”


    黃媚忍不住撲哧一下,破涕而笑。


    “你竟取笑我。”


    假景謄溫柔的拿出手帕,幫黃媚擦幹眼淚,“我是心疼,並非取消,你,可懂?”


    黃媚紅了臉,低下頭,不敢看景謄。


    假景謄順勢便進了內室,窸窸窣窣的脫衣沐浴。


    黃媚從未覺得如此幸福過,走到梳妝台前,望著銅鏡裏自己嫣紅的小臉,簡單卻大方的發髻,嘴角的笑意深了幾分。


    景謄,你可知,這一刻的我,真的好想,好想和你遠走高飛,再也不要迴來。


    假景謄一邊沐浴一邊迴想真景謄和她相處的那些事。


    這些都是孫浩源告訴他的,每一個細節都十分詳細,可見當時的眼線是多麽不易,才把這些信息收集齊全。


    經過今日真實的相處,他才真的明白這個女子。


    比想象中,更讓人不忍傷害。


    可他,卻是不能違抗主子的命令的。


    所以,有些對不起,終有一日,還是要說出口。


    沐浴完,假景謄穿好衣服,走了出來。


    黃媚剛開門讓小二把碗筷給收了下去。


    迴頭,便看到假景謄眉目溫柔的望著自己,黃媚頓時紅了臉。


    “那個,你好了?”


    假景謄點頭,輕輕打開了窗戶道,“謹慎固然重要,可若不通風透氣,對身子不好。”


    黃媚嬌羞的點頭,不知為何,她不敢上前,總覺得心跳特別快。


    雖然兩人已有了肌膚之親,可眼下這般暗暗流動的情味,還是讓她羞得不知所措。


    窗戶打開後,秋風卷來,趕走了房間裏的曖昧和情味。


    黃媚有些說不上來的失落,但很快就拋在了腦後,因為,景謄忽然暈倒了。


    黃媚大驚失色的衝上前,抱起昏迷在地的景謄,慌張喚道,“景謄,景謄!你怎麽了?你別嚇我啊!”


    話音剛落,打開的窗戶飛進來了一群黑衣人,刀劍冰寒,直直的衝著黃媚懷裏昏迷不醒的景謄而來。


    黃媚頓時大怒,拔出腰間的長劍,就迎頭而上。


    刀劍相撞,發出錚錚而刺耳的鳴聲,可奇怪的是,驛站裏的小二和掌櫃,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黃媚的眸子冷冽了起來,看來,如果不是這些黑衣人殺了小二和掌櫃,那就隻有一個解釋了,小二和掌櫃和這些刺殺景謄的黑衣人,是一夥兒的!


    來不及細想,黃媚努力的解決著一個個黑衣人,許是趕了一天的路,本就疲倦,所以應對起來有些辛苦。


    但好在,底子還是在的,消滅了最後一個黑衣人後,黃媚已明白,此地不宜久留,抱起景謄,便運起輕功,從窗戶飛了出去。


    忘記飛了多久,最後,黃媚是累的實在是飛不動了,才停了下來。


    他們停在了一個荒涼的森林裏。


    為了防止遇到野獸,黃媚不得不停在樹上。


    仔細的拔了一會兒脈,黃媚才鬆了口氣,好在,隻是中了高濃度的迷藥,不是中毒。


    可是,為什麽,景謄會中了迷藥呢?


    無論是茶水,飯菜,還是沐浴的水,她都仔細檢查過的。


    看來,孫家是追了過來了,看那些黑衣人的架勢就知道,是孫家派來的。


    目標很明確,殺景謄。


    可她,絕不會容他們得逞!


    拿出兩顆藥丸,一顆塞進景謄的嘴裏,一顆自己吃下,黃媚抱著景謄,疲倦的在樹上睡去。


    這裏她已經布下了陣法,防止黑衣人追來偷襲。


    許是孫家低估了她,這一覺睡到了次日的傍晚,醒來,卻什麽事都沒有發生。


    景謄也幽幽的醒了過來,饑餓交迫,加上這一大片森林荒無人煙,隻能選擇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河流,抓條魚烤著吃了。


    “你在這裏不要亂動,我布下了陣法,加上這裏地形複雜,他們一時半刻追不來,我先去找找食物,你等我。”


    景謄點了點頭,輕輕握住黃媚的手,內疚道,“連累你跟著我風餐露宿,實在是難過。”


    黃媚搖了搖頭,認真道,“不要這麽說,為了你,這些都是心甘情願的,隻要你活著,就好。”


    假景謄低下頭,這一刻,他沒辦法麵對她那樣赤城的目光,他擔心下一刻,他會忍不住把真相說出來。


    “你…快去快迴。”


    黃媚點頭,揚起一抹明媚的笑,便離開了樹,飛到高空中,四處張望,尋找河流的蹤跡。


    假景謄望著地麵上隱隱約約的陣法,黯然失色。


    昨日他沐浴時,把迷藥吃了下去,打開窗戶就是對外邊隱匿的黑衣人的暗示,可以動手的暗示。


    可她,竟然毫無察覺,如此信任自己。


    不,她信任的,從來就隻是真正的他。


    而不是,自己。


    假景謄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從懷裏掏出一個竹筒,倒出裏邊的蜜蜂,那蜜蜂重見天日,立馬飛了出去。


    竹筒被假景謄運起的內力,化為塵埃,跌入塵土,融為一體。


    好在功夫不負有心人,黃媚還是找了一條河流,裏頭雖然,魚不多,但還是有的。


    折騰了半日,好不容易才抓了三條。


    用劍飛快的殺魚,洗幹淨,撿了柴火,這才迴去。


    假景謄閉目休憩,像一道風景線一樣,落在黃媚的眼裏,莫名的多了幾分距離感。


    甩了甩頭,黃媚拋開這莫名而來的感觸,笑著上前,起火烤魚。


    “好在我出門在外,從來都攜帶著鹽巴,也不至於太難吃了去。”


    假景謄睜開眼,看著在小心翻動烤魚的黃媚,目光複雜,“我並不嫌棄,隻是…辛苦你了。”


    黃媚不緊不慢的翻動著烤魚,溫柔道,“這也…算是一種變相的,為你洗手羹湯,其實,我很幸福。”


    假景謄的心扯了一下,難以控製的愧疚,鋪天蓋地,差點淹沒了他。


    原本想好的話,卻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隻能安靜的望著黃媚認真烤魚的側臉。


    不一會兒,魚香緩緩而來,雖然簡單粗糙,卻讓人聞了就覺得溫暖十分。


    熄了火,黃媚細細的把魚刺挑去,把魚肉放在隨身攜帶的碗裏,樹上的假景謄看在眼裏,痛在心裏。


    直到這一刻,他才發覺嫉妒是多麽難受的事情。


    從最初對真景謄的身份羨慕,到人生的嫉妒。


    如今,他越發的被這種感覺所折磨。


    他嫉妒,很嫉妒,真景謄可以擁有她。


    挑好魚肉後,黃媚站了起來,把碗筷遞給景謄,輕快道,“試試看,應該還可以。”


    假景謄顫抖著手接過,用筷子加起一塊魚肉,放入嘴裏。


    魚香四溢,最原始的香氣,淹沒了所有的情緒,帶來源源不斷的溫暖。


    “很好吃,真的。”


    黃媚聞言,笑開了顏,“這是當然,出門在外,來來去去,做的最多的就是烤魚了。”


    假景謄艱難的一口一口吃著,仿佛在吃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一般。


    看的黃媚眉開眼笑,他很喜歡自己的手藝!不然不會有這般珍視的表情。


    原來,幸福是如此讓人飄飄欲仙,仿佛踩在雲端一樣,柔軟的忘記一切的憂愁苦惱。


    如果…可以永遠這樣,那該有多好?黃媚想著想著,便忍不住連連傻笑。


    所以,才能沒看到,假景謄眼裏的愧疚和嫉妒,糾結和矛盾。


    如果能看到,也許,後來,就不會有那樣歇斯底裏的傷悲。


    真正的印證了那一句,這一生,卻似,被天意捉弄。


    吃完後,恢複了力氣,黃媚拉著景謄,以極速繼續往風國趕去。


    那些緊追不舍的陰謀和刺殺,卻跟在後麵,不曾停息。


    紅秋這邊,卻是顯得安靜的多。


    一路上,郭品先都十分安靜,那雙幽深的眼睛,也不知在想什麽,紅秋屢次想問,卻又怎麽也問不出口。


    郭品先在月國的處境,她查了一下,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發現,震驚兩個字,根本不夠形容。


    從未想過,作為堂堂一個皇子,他竟如此的艱難和不易。


    也正是如此,紅秋才明白,郭品先的偽裝,隱藏,算計為何會如此的多。


    因為受夠了無止休的壓迫和刁難,因為曆經了太多的折磨和坎坷,所以才會變的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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