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京都已有半日時間,青華麵無表情的胡亂飛著,她第一次收到如此迷茫的任務。


    找一個如意郎君?


    幾年前,如果不是主子,她這個罪臣之女,早就被千人騎萬人睡了。


    勾起一抹譏諷的笑,她對男人極盡厭惡,她忘不了抄家滅門,她被送入青樓時,老鴇那雙眼發光,嫖客口留涎水的模樣。


    更忘不了她被老鴇強行喂下媚藥,被那個肥腸滿腦,誣陷她爹導致抄家滅門的仇人騎在身上的屈辱和恨意。


    那是一種極盡絕望,極盡屈辱的感覺。


    就在那人要進入之時,主子救了自己。


    一襲月白錦袍,蒼白如紙的臉龐,一如那脆弱的蓮,卻又如那最無情的月光,冷若冰霜,卻偏偏的,救了她。


    她忘不了她纖細的手腕,那樣平靜的把軟劍貫穿了那人的心髒,雙目暴突,氣絕身亡的倒在自己的身上。


    而那身幹淨的月白色,染上了刺眼而肮髒的血色。


    “我救你,不是因為可憐你,也不是因為我恨他,僅僅隻是因為,你對我,有用。”


    那樣蒼白的唇,那樣淡漠的說著這樣一句話。


    卻那樣剛剛好的保留了她的自尊心,她那難以抹去的屈辱。


    “是,主子。”


    “日後,你便叫青煙罷。”


    她給自己的臉抹上了易容的藥水後,帶著她,堂而皇之的離開了青樓,沒有引起任何人的發覺。


    那一天,成了從前的結束,後來的開始。


    可如今,她要自己,去尋找一個如意郎君,談何容易?


    停下內力,才發覺,自己竟飛到了月國和丘陵的邊界叢林。


    說到這個叢林,可真是出名的很,絕命穀。


    作為月國天然的保護屏障,這也是為何,丘陵一直沒能吞並月國的原因,有這樣一個絕命穀存在著,月國的確可以高枕無憂。


    皺了皺眉頭,青華轉身就走。


    卻不料,一縷似有若無的血腥味隱隱約約的飄來。


    青華神色一凜,朝著血腥味緩緩走去。


    前方地上,躺著一個渾身是傷,奄奄一息的男子,身上破爛的盔甲依稀可以看出,是月國的兵將。


    青華停下腳步,居高臨下的望著這個明明隻靠一口氣吊著,卻還是用一雙冷如冰霜的眸子望著她的男子。


    這樣的目光,她從前見過,那一天的主子,便是這般的眼神。


    或許是因為這樣,她才沒有馬上轉身離開,又或者是因為,這一個人,和曾經的自己一樣,苟延殘喘。


    青華輕輕蹲下,探上男子的脈,不料,此人雖隻剩下一口氣,聲音確實鋒利的很,“滾開,別碰我!”


    青華何時被人這般嗬斥過?頓時,精致的杏眼便瞪了起來,他不讓自己碰他?那她偏要!


    飛快的點了男子的幾個穴位,止住流個不停的血,說來也算是這個男子的幸運,這絕命多得是豺狼虎豹,若不是他身上流著月國人的血,早就被豺狼虎豹吃的骨頭都不剩了!


    男子見青華無視自己的警告,還點了穴讓他說不了話,當下眸子就冷的像地獄裏的寒潭一般。


    青華不理會男子帶著殺意的目光,緩緩的把男子身上的破爛盔甲脫了下來,雖然已經十分小心,但還是扯到了傷口,幸好點了止血的穴道,不然就不隻是痛這麽簡單了。


    見男子在如此劇痛之下都能麵容不該,依舊用殺人的目光看著自己,不由得心中有些異樣,這人,倒是有趣得很。


    是不怕痛,還是這個痛,習慣了?


    收迴思緒,青華把男子脫得一幹二淨後,這才掏出懷裏的藥瓶子,細細的處理著男子渾身的傷口,新傷舊傷遍布全身,看起來簡直慘不忍睹,當真是一塊好肉都沒有。


    清理傷口後,灑上藥粉,又把護心丸塞進男子的嘴裏,用內力把藥丸震入男子的體內,這才把自己的外袍脫了下來,撕成一條條,包紮著男人亂七八糟的傷口。


    全身心都投入在男子身上的青華,並沒有察覺到,原先那冰冷的目光已緩緩地柔和了下來,如今已是平靜無波。


    包紮好後,青華摸著下巴,看著自己的傑作,忍不住笑了出來,因為傷口太多了,全部包紮後,這男子頗有點像西域的木乃伊,十分滑稽。


    背起男子,青華思索了一二,決定帶男子去自己的分堂裏療傷,雖然粉玥的分堂是距離最近的,但裏邊有紫霞和綠蘿二人,不知為何,青華並不想讓兩人知道自己救了一個陌生的男人。


    好在她的分堂也不算太遠,在邊疆附近,趕一趕,辛苦些也是能到的。


    男子有些僵硬的趴在青華的背上,柔軟馨香的青絲就在自己的臉頰便,隨著迅疾的飛行,一根根的飄在臉上,癢癢的,麻麻的。


    可隨著青華飛行的路線,男子的表情又隱晦莫測了起來,她竟然把自己帶去大楚?


    想起這次的慘敗,男子的目光就淩厲起來。


    他已經可以判斷了,這個女子就是大楚人。


    最重要的是,她竟然還有這樣高的武功,加上她撕掉一件十分昂貴的雲錦外袍給自己包紮可看得出,她的身份非富即貴。


    雖然她不知自己的身份,但應該從盔甲上差距到他是月國的兵將了。


    本來,她為自己療傷,他是應該感激她的,可她把自己帶去大楚這一刻,他就沒有辦法感激她了。


    子時剛過,青華才氣喘籲籲的迴到分堂,手下們見到堂主帶了個渾身是傷的男人迴來,先是一愣,隨即便飛快的準備熱水和傷藥。


    青華疲憊的把男子放在自己的寢房床上,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


    丫鬟悄悄走了進來,目光掃了眼男子後,恭敬道,“小姐,熱水衣袍準備好了,傷藥和飯菜也準備好了。”


    青華心下一愣,隨即明白丫鬟的苦心,一個陌生的男子,無論對方什麽身份,也無論自己為何把他帶到分堂來,都不能讓對方察覺到自己的身份以及美人盟的秘密。


    是自己疏忽了。


    “辛苦你了,雛菊,這段日子可好?”


    丫鬟雛菊抿唇一笑,明白堂主是聽懂她話裏的意思了,“那麽,小姐你快去沐浴更衣,這位公子便讓奴婢帶到客房去伺候。”


    青華點點頭,“去把護衛叫進來抬出去罷,一時匆忙,也沒想那麽多。”


    “是,小姐。”雛菊福了福,輕手輕腳的退了下去。


    床上的男子一直盯著青華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仍然沒能判斷出青華的身份,有些泄氣。


    不過光從周遭的環境而言,果然和先前自己的判斷一致,非富即貴。


    隻是,向來規矩禮節十分嚴苛的大楚,怎會允許家中的女兒學武?還四處拋頭露麵?


    心中疑惑雖然多,但不能說話,他也沒辦法問。


    當然,問了沒用,這個奇怪的女子不見得會據實相告。


    雛菊帶著幾個護衛進來,把男子抬了出去後,青華才疲憊的走到內室屏風後,緩緩地沐浴。


    等整理好後,雛菊麵色有些不好的走了進來道,“堂主,那個男子到底是什麽身份,雖然被點了穴,卻一點都不配合,不吃飯不喝水也不讓人碰他。”


    青華聞言,並不意外,“他就是這個脾氣,算了,你去重新換上熱水,讓護衛把他抬進來我這裏吧,我親自來。”


    雛菊見青華沒說對方身份,還打算親自伺候對方,頓時心下有些忐忑,但也不多問,便讓護衛們把那奇怪的男子又抬了迴來。


    青華屏退眾人,親自打橫抱著十分沉重的男子走到內室,放在榻上,把男子身上包紮的布條全部解開後,才把男子放入藥桶中泡著。


    然後走到男子身後,細細的幫他洗著頭,輕柔的動作,拿捏得剛剛好的力道,都讓男子緩緩放鬆了下來。


    洗幹淨頭發後,又親自幫對方絞幹後,才把對方從藥桶裏抱了起來,擦幹,重新上藥,穿上柔軟的中衣,這才把對方放到自己的床上,鬆了口氣。


    可把她累死了。


    想到這,青華不由得愣住,自己為什麽會對一個陌生的男人這般的用心和仔細?


    然而,此時,疑惑的不隻是青華,那男子早就心中翻滾了好幾萬次了。


    這個女子一次次的把他看的精光,臉不紅心不跳的幫他沐浴洗發,換藥穿衣,自然地簡直跟,簡直跟.......妻子一樣。


    想了想,青華解開了男子的啞穴,疲憊道,“什麽名字,什麽身份?”


    男子一愣,隨即倨傲道,“你先說。”


    青華有些慍怒,自己這般好心的救他伺候他,他竟這般不知好歹?


    冷哼一聲,青華重新點了啞穴,為男子蓋好被子後,熄了燈火,在榻上打坐練功。


    對方不想說就算了,她並不是一個非要知道的人,反正救了他也隻是出於恰好,等他傷全好了,再把他帶到絕命穀,丟下就是了。


    窗戶沒有關,窗外種的各種花的花香,隨著夜風飄了進來,清冷的月光微微的照亮了些屋內。


    床上的男子目光複雜的望著在榻上打坐練功的青華,心緒亂成一片。


    她到底是誰?


    為什麽要救他?為什麽對他那麽好?為什麽帶他來大楚又不把他交給朝廷?


    有太多的問題,可他想問,卻問不了。


    不得不後悔起剛才自己的反問,讓自己失去了問她的機會。


    她,怕是生氣了罷?


    緩緩練著內經的青華哪裏知道男子此刻的糾結和淩亂,方才那一刻的生氣也隻是一瞬間,早就拋到腦後了。


    把內經練了一遍後,平下內息,青華睜開了眼。


    恰好對上了男子的目光。


    十分訝異對方竟然還沒睡,青華想了想,下了塌,解開對方的啞穴,問道,“是不是哪裏不舒服?為何還不睡?”


    男子一噎,他沒想到對方走過來竟然是問自己這個,當下便更後悔方才自己的倨傲,“我是月國的將軍,前段時日被派去和丘陵聯盟攻打大楚,不料大敗,死裏逃生道絕命穀時,已沒有力氣了。”


    青華一點都不意外,這些她早就從他的盔甲裏,猜到了,隻是沒想到對方是個將軍。


    “嗯,沒有不舒服就睡吧,安心在這裏養傷,傷好了之後,我會把你送到絕命穀,你自己迴去。”


    男子麵色微變,對方竟然真的沒打算把自己送給大楚的朝廷?


    “你,可方便告知身份?你救了我,於情於理,我都應該記住,以圖日後報答。”


    青華淡淡的看了男子一眼,“如果我方便告訴你,我早就告訴你了,你應該明白,難得糊塗,有時候也是一種長命的辦法。”


    說完,青華便把外袍脫掉,隻剩中衣,爬上床,睡在男子身旁,閉上了眼睛。


    “安心睡,我在你旁邊,你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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