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山眉如煙嫋緲,瓊鼻懸若柳娉婷,水銀瞳似夜深淺,櫻瓣唇欲語還休。


    蓮花鈿風骨顫顫,月白袍暗香浮動,凝脂膚綻春含羞,三千絲輕綰靈蛇。


    當鳳擎軒走進紫竹苑內殿那一刻,才知為何兩次,他都還是,情不自禁。


    第一次,她隻是一個宮婢。一個掌事姑姑,沒有顯赫的家世,沒有雄厚的母族,沒有驚人的美貌,她一無所有,可她智慧無雙,讓他情不自禁,難以自拔。


    第二次,她隻是萬千粉黛中的一個。不是最美,也不是最有背景,可她深情款款,讓他再一次情不自禁,難以自拔。


    如今才明白,他愛的本就是她。無論她變成什麽模樣,在如何擁擠的人群裏,她在他眼裏依然出眾非常,依然淪陷其中。


    她,終究是他的阿蘅啊。


    可她,卻已被他的不得已和來不及,傷徹骨痛心扉。


    深邃的眸子莫名的迷蒙,鳳擎軒聲音卻如第一次喊她名字那樣,溫如飄雲,細如春雨,“阿蘅。”


    這般的聲音與情感,卻仿佛隔了萬水千山。辛苦迴頭時,卻早已心如鋼鐵,再無波動。“皇上可是下朝了?”蘅碧汐聲音清淺,溫柔十分,可鳳擎軒卻莫名的發覺其中絲絲入扣的冰冷與漠然,這讓他的心莫名揪起,恐慌倉皇。


    “阿蘅,你……”鳳擎軒迷茫了,想追問,可他不敢問,也問不出口。


    蘅碧汐奇怪的看著鳳擎軒,擔憂問道,“皇上可是有心事?憋著不好,說說與臣妾聽聽罷。”


    臣妾!皇上!多麽疏離的稱唿啊!從前,從前她不是這樣稱唿自己的!不是的!可...鳳擎軒沉默了,真的,迴不去了麽。


    “朕無事,愛妃可是要去慎刑司?”鳳擎軒語氣平淡,他的胸口堵著一股子氣,他知道他不該生這樣的悶氣,可他做不到。


    蘅碧汐心中冷笑,這個變化無常的君王,上一秒讓你沉醉在他的溫柔裏,下一秒就會讓你嚐到什麽叫做帝王之威!“迴皇上,是的,蘭馨姑姑死的這般慘烈,若要臣妾不公報私仇,臣妾,做,不,到!”語氣驟然冷凍,如萬年寒冰,錐心刺骨,嗖嗖發涼。


    鳳擎軒被蘅碧汐這樣冰冷的態度刺激到,不過是個奴才!她就這般在意!他對她千般好萬般疼,卻完全不在乎!“愛妃何時變得這般陰森可怖,莫不是這深宮總是能把好端端的女子變成羅刹?”鳳擎軒心中氣惱至極,語氣夾槍帶棒。


    蘅碧汐連忙跪在地上,淒然道,“皇上何苦這般諷刺臣妾,自臣妾進宮以來,若不是蘭馨姑姑處處為臣妾打算維護,臣妾如何能平安走到如今,怕早被拆骨剝皮了!臣妾昨日痛失姑姑,難免語氣生硬,情緒難當,還望皇上莫要與臣妾計較,一個月後,臣妾定如初般,斷不會讓皇上這般不舒服。”


    鳳擎軒聞言,心中那口氣卻是莫名其妙的融化了,變成更深的內疚,糾結的他難受之極,“阿蘅,你知朕氣的不是這個。可朕,卻始終無法真的氣惱了你,罷了,你去吧。”


    打她一耳光,還她一顆糖。這般的戲碼上演了無數次,可她從前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心甘情願,真是可笑至極。“謝皇上體恤,臣妾先行告退。”蘅碧汐麵容感動,含淚退下。然而鳳擎軒卻也看不到,那水銀瞳仁裏刺骨的寒與濃重的恨。


    待蘅碧汐到了牢裏時,秦隨風已等了足足兩刻鍾。


    血肉模糊,嘴裏被塞著髒布以防自盡的李充容。此刻目眥盡裂,怨毒的瞪著美若天仙的蘅碧汐。怎麽可以!她怎麽可以故意打扮的如此絕世風華來見她!這樣的諷刺與踐踏!比殺了她還要痛楚萬分!她如何能忍!如何能忍啊!


    蘅碧汐嘲諷的望著眼珠子暴怒的李充容,揚起嘴角笑道,“妹妹怎麽這般看著姐姐,這大白天的,頗是凍人,想必一定是妹妹受風寒了,來人,幫李充容暖和暖和。”


    一旁的小桂子笑吟吟的點頭稱是,命獄卒抬來行刑的工具,向獄卒使了了顏色。


    獄卒趕忙用鐵夾夾起一塊燒的發紅的鐵片,放在李充容的雙足下。小桂子把繩索一降,李充容的雙足便落在那發紅的鐵片上,一股子燒焦的糊味散發開來,李充容痛的雙目通紅,眼珠子都快要瞪了出來。


    “妹妹可覺得暖和?”蘅碧汐陰森的聲音如地獄來得厲鬼,李充容的眼裏開始有了恐懼,這個女人是個瘋子!


    小桂子把繩索一拉,李充容的雙足離開了鐵片,可那雙足已是皮開肉綻,被鐵片生生的燙熟了表層。


    “聽說番邦的蠻夷子最愛吃半生不熟的肉,隻需要灑些鹽,便美味至極。”蘅碧汐似是迴想一般,輕輕說道。


    小桂子連忙搬起鹽桶,放在李充容的足下,獄卒把繩索一降,李充容便痛的青筋暴起,暈了過去。


    蘅碧汐擔憂的說道,“本宮的妹妹暈過去了,你們還不快把她叫醒。”


    獄卒抬起冰水潑了李充容一個激靈,李充容陡然而醒。


    見到蘅碧汐臉上如沐春風的笑時,她才明白,眼前的女子是個魔鬼,比起心狠手辣的皇後,遠遠有過之而無不及!


    “妹妹可是有話要和姐姐說?來人啊,還不快幫本宮的妹妹拿走嘴裏的髒布。”蘅碧汐恍然大悟,如夢如醒道。


    秦隨風上前,點了李充容的穴,這才拿走她嘴裏的髒布,同時把手裏的白色粉末喂進了李充容的嘴裏,李充容驚得想要吐出來,卻發現自己根本動憚不得,片刻後,便開始覺得身體異常的快樂,仿若去到了天堂。自己是一國最尊貴的皇後,鳳擎軒對自己百依百順……


    蘅碧汐綻開一抹明媚的笑,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慢條斯理道,“今日本宮就看望妹妹到此,明日本宮會再來看望妹妹的,噢!對了,你們可不許怠慢了本宮的妹妹,這大牢濕氣太重,你們要時不時暖和暖和妹妹,若是妹妹睡著了,你們要時不時叫醒妹妹,若是妹妹餓了,記得幫妹妹的肉調味調味。”


    獄卒們在牢獄這種勾當自然是不會少做,但是聽了蘅碧汐所說的這般酷刑還是覺得後背汗毛倒豎,看向蘅碧汐的眼神也滿是敬畏,連忙點頭道:“是,娘娘。”


    蘅碧汐才走沒多久,獄卒聽到李充容如魔鬼般的慘叫聲。怕她在牢獄之中暴斃不好交差,趕忙去看。


    隻見李充容麵容扭曲,痛苦無比。這才明白,方才秦太醫給李充容吃的,怕就是那五石散了。想到此,兩人更是覺得雙腿顫顫,寒氣直冒。


    方才蘅碧汐的意思便是隻要李充容暈過去,就用燒紅的鐵片溫暖她,用鹽巴調味她,用冰水讓她保持清醒。加上五石散的成癮,如此可怖的折磨,分明就是要這李充容時時刻刻都痛不欲生啊!而那李充容被點了穴,連咬舌自盡都不可能了。


    想到這,獄卒們你看我我看你,心中堅定了一個想法,就是絕不能,得罪了這淑皇貴妃!


    鳥語花香,草長鶯飛。


    蘅碧汐不知不覺卻是走到了禦花園裏,從前她是極愛春天的,萬物生長的美好,總是讓她覺得充滿了希望。


    如今麽,她是恨極了春天,一切都在生長著,可她的福嘉!卻再也活不過來了!


    “主子,聽說皇後娘娘待福澤皇子極好,不知道的還以為福澤皇子就是皇後娘娘親生孩兒呢。”小桂子輕聲道。


    蘅碧汐折下一朵杜鵑,輕嗅道,“聽說福澤皇子的身子骨虛得很,也不知這皇後娘娘是怎麽照顧的。”


    一旁的秦隨風眸子微閃,鳳擎軒最是在意子嗣了,若是福澤有點什麽的話,可真是一石二鳥。


    “娘娘,臣還有事,先行告退。”秦隨風恭敬道。


    蘅碧汐把手裏的杜鵑別入雲鬢,意味深長道,“知我者,秦太醫也。”


    今夜,鳳擎軒翻的是賢妃的牌。


    “春蘭”若有所思的看了眼斜臥看書的蘅碧汐,忍不住開口道,“主子,賢妃娘娘她……”


    蘅碧汐頭也不抬道,“莫要多思,如今的我,並不希望侍奉皇上,曲意偽裝,久了容易露餡,賢妃,也算是個好的擋箭牌。”


    “春蘭”猶豫了片刻,試探道,“主子可是信任賢妃娘娘?”


    蘅碧汐眸子卻是多了幾分溫柔,“畢竟是我親生妹妹,自然是信任的。”頓了頓,望向窗外,夜空中懸著的圓月,意味深長道,“隻是今晚,賢妃妹妹怕是難以安歇了。”


    不一會兒,小桂子便進來低聲道,“主子,長寧宮鬧翻天了。”


    長寧宮內殿。


    皇後抱著懷裏高燒不退,嘔吐不止的福澤,惱火道,“福澤皇子怎麽會這樣!一群飯桶!”


    宮娥們跪在地上連連磕頭道,“迴皇後娘娘,奴婢們也不知道啊,福澤皇子本來已經歇下了,不知為何突然嘔吐不止。”


    皇後看著懷裏氣息奄奄的福澤,莫名的心慌了起來,“快去傳太醫!還有去稟報皇上,福澤皇子生病了快!”


    宮娥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小心翼翼道,“皇後娘娘,請哪位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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