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碧汐醒來後,明白自己已經身處莊嚴冷穆的大理寺。


    轉過頭,看見了一臉平靜的秦隨風,還有偷偷垂淚的紀蘭馨。


    掃了一眼四周,似乎自己是身在一個牢房之中,外邊有一層木頭柵欄。


    不過這牢房頗為整潔,自己身下的褥子感覺也是上好的料子做的。


    “看來,本宮在大理寺,也算是特等犯人了……”蘅碧汐悠然歎息道。


    秦隨風依然在奮筆疾書什麽,聞言筆頭連停滯一瞬都不曾。


    “主子!您醒了!”紀蘭馨急忙撲到了蘅碧汐的身邊,飛快地擦掉了自己的眼淚。


    蘅碧汐望著蘭馨那心疼自己的樣子,心頭不由一暖:“這是做什麽?本宮明明還在這好好的呢,你哭什麽?”


    紀蘭馨見蘅碧汐還反過來安慰她,心裏更是一酸:“主子,您這樣還算是好好的嗎?秦太醫都說了,您的身體實在太虛,長此以往下去,很有可能……”


    蘅碧汐見蘭馨不再繼續說下去,心頭狂跳:“很有可能什麽?蘭馨,告訴本宮!”


    蘭馨聞言不禁淚濕眼眶:“秦太醫說您很有可能再也懷不上孩子了!”


    蘅碧汐整個人如遭電擊,看向秦隨風:“秦太醫,她說的可是真的?”


    秦隨風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低頭耐心地寫完了藥方的最後一個字,然後才抬起頭說道:“既然微臣說的是,很有可能,那麽也就是說娘娘您的病還有一絲希望。”


    蘅碧汐有些不可置信地撫摸自己的小腹,那裏幹幹癟癟的,自然沒有一個孩子。然而自己此生,難道真的不會再有孕了嗎?


    “你有幾成的把握?”


    秦隨風皺了皺眉:“一成。”


    這時一位穿著官府的中年人走了過來,看著已經蘇醒的蘅碧汐,皺了皺眉頭。


    然而鳳擎軒隻是下令調查蘅碧汐,沒有褫奪蘅碧汐的封號,自己的官階遠遠比不上蘅碧汐的品階。


    “微臣叩見淑皇貴妃娘娘,還請娘娘隨微臣走一趟。”


    蘅碧汐望著恭恭敬敬朝自己下跪的大理寺卿,麵上的焦急擔憂都收了起來,整理了一番自己的情緒,露出了一個驕傲的笑容。


    “李信大人客氣了。”


    李信有些遲疑地問道:“娘娘認識微臣?”


    蘅碧汐搖搖頭:“本宮並不認得你,但是本宮知道現任大理寺卿的名字。”


    李信對於蘅碧汐麵對自己臨危不亂的氣場表示了欣賞,心下概歎不愧是陛下重點要關照的對象,也不愧是大楚皇朝最耀眼的女子之一。


    蘅碧汐起身,走出牢門之後,朝李信淺淺施了一禮。


    此舉差點嚇得李信立時就要跪下來將皇貴妃的這個禮給還迴去。


    蘅碧汐適時地攔住了李信的動作,輕笑道:“李大人不必如此,本宮來到了這裏,就不再是那個高貴的皇貴妃。以後大人若是要詢問本宮相關事宜的話,不必再對本宮行大禮了。”


    李信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感激地朝蘅碧汐作了一個揖。心想,本來淑皇貴妃進入大理寺就無疑是將一顆不定時炸彈埋在了大理寺,何況對方尊貴的身份,每次見麵都要行跪拜大禮,這樣的方式去審問犯人,簡直就是要了自己的老命。


    這一次隻有蘅碧汐一人前去受審,李信前前後後問了有三個時辰,直到蘅碧汐的臉色有些蒼白,李信才趕緊將蘅碧汐送了迴去。


    秦隨風這一次被派來隨侍,蘅碧汐若是不迴宮的話,那他也就隻能一直呆在大理寺了。


    第二個被審問的就是紀蘭馨,大約兩個時辰後,也安然被放了迴來。


    時間已是深夜,整個大理寺都安安靜靜的,蘅碧汐早就已經疲憊而睡著了。


    唯一睡不著的就是李信。


    李信是分開審問蘅碧汐與紀蘭馨的,而且蘅碧汐與紀蘭馨被關進大理寺之後一直都有人看管,根本沒機會串供。


    可要命的是,兩人的供詞一模一樣,且邏輯思維沒有任何的漏洞。


    一滴冷汗從額頭上流了下來,李信深深地感覺到自己的仕途走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刻。


    就在李信還在對著供詞發愁的時候,一道明黃色忽然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審問得如何了?”


    鳳擎軒的聲音忽然響起,幾乎要將一直投入在供詞裏的李信嚇破膽。


    “陛、陛、陛下,您怎麽忽然來大理寺……了。”


    李信連忙朝鳳擎軒跪下。


    鳳擎軒隨手拿起李信放在桌上的兩份供詞,很認真地看了起來。


    半個時辰後,鳳擎軒將供詞緊緊地握在了手裏,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李信,淑皇貴妃是否真是冤枉的?”


    李信摸不清這陛下到底是希望定淑皇貴妃的罪,還是饒了她,所以隻好選擇實話實說:“據微臣的審問,兩人的供詞在許多細節處都不謀而合,且兩人沒有串供的機會,所以淑皇貴妃娘娘的話應該是真實可信的。微臣也派人檢查過淑皇貴妃帶去的那壺酒,是沒有毒的。”


    鳳擎軒咬牙說道:“沒想到,這一次,朕又冤枉了你。”


    而熟睡中的蘅碧汐,則是不斷地夢到白天的場景。


    一會是王氏在自己的麵前哭嚎,一會是鳳擎軒派羽林軍將自己包圍,一會是在大理寺被李信審問,一會又夢見了自己還是萬羽蘅時與陛下之間的舊事。


    “汐汐?”


    是誰在叫自己?


    睡夢中的蘅碧汐翻了一個身,眉頭皺在了在一起。


    站在門外的,不是鳳擎簫是誰?


    自從蘅碧汐成為淑皇貴妃之後,鳳擎簫再也沒有出現在蘅碧汐的麵前,娶了自己從未見過的魏卿菡為妻。


    那魏卿菡知書達禮,溫婉可人,與鳳擎簫的脾性相投,倒也算得上是舉案齊眉的良配。


    鳳擎簫也以為自己已經可以放下蘅碧汐,好好地過自己的人生。


    然而一聽見蘅碧汐被關進大理寺的消息,鳳擎簫還是管不住自己的腿來看她。


    忽然,床上的蘅碧汐意識到喊自己的人,不是出現在夢裏,而是在現實中,猛地睜開了眼!


    是鳳擎軒嗎?


    待看清楚站在門外的人時,蘅碧汐臉上的喜悅僵在了那裏。


    鳳擎簫明明已經看見了蘅碧汐那一瞬間的失望,卻還是開口說道:“我……我想來看看你,很抱歉,也許我打擾到你休息了。”


    不是鳳擎軒,嗬嗬,不是他。


    蘅碧汐還是披了一件鬥篷,起身走到了門邊。


    望著與鳳擎軒極其相似的那張臉,蘅碧汐的心中充滿了苦澀,他親自將自己打入了大理寺,給不了自己哪怕一絲一毫的信任,又怎麽會來看自己呢?


    眼前的鳳擎簫,雖然不是心中所愛,然而多年來他的默默相守自己不是不感動的。


    為什麽在自己需要某個人出現的時候,那個人永遠不是他?


    鳳擎簫看清蘅碧汐眼中的失望與心痛,忍不住擱著柵欄為她撫平皺眉:“汐汐,你如今過得不好,很不好!知道你現在這樣,我很心痛。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走,離開這個地方,離開皇宮,離開大楚皇朝,我們去一個沒有人打擾的地方好不好?”


    “王爺如果隻是來說這些的話,那你可以走了。”


    蘅碧汐轉過了身。


    “不,汐汐!你不要急著拒絕我!你可知道,我有多愛你嗎?從我第一次看見你的那一刻,我就深深地愛上了你,愛了你這麽多年,隻想跟你一個人長相廝守。聽見你要入宮選秀的消息,我恨不得衝進皇宮將你搶迴來,可是我不能……過去我們曾經是那麽的相愛,難道你真的全部都忘記了嗎?”


    鳳擎簫一直都不甘心蘅碧汐輕而易舉地就放棄他們之間那麽多年的感情,此時此刻仍在努力爭取。


    蘅碧汐很感動鳳擎簫的癡情,隻可惜他癡情的對象並不是自己。


    “蘅碧汐已經死了,我不是蘅碧汐。”


    然而這句隱晦的提醒落在鳳擎簫的耳朵裏,更像是情侶之間賭氣的話:“汐汐,我知道你怨我,當初你提出與我結親的時候,我沒有立刻就上門提親。我承認,作為一個男人我很失敗,但是我沒想到時隔半個月我就會徹底的失去你!如果當初我早知道的話……我一定會娶你的汐汐……”


    蘅碧汐有些氣惱這個男人的榆木腦袋,轉過身走到了鳳擎簫的麵前,很認真地看著鳳擎簫的眼睛說道:“我真的不是蘅碧汐,真正的蘅碧汐在樓上摔下來的時候就已經死了。我不是失憶,而是我根本就是另一個人,我寄居在蘅碧汐的身體裏,但是我沒有蘅碧汐的記憶。我知道這件事很匪夷所思,但是你能明白嗎?”


    鳳擎簫被她這番話轟得頭腦有些爆炸。


    艱難得咽了口口水:“那你是誰?”


    蘅碧汐聳聳肩:“這是我的秘密,我不能告訴你。我也知道讓你接受你愛的那個蘅碧汐已經死了的消息,恐怕有些殘忍。但是我不是她,真的不想為她的情債買單。”


    鳳擎簫望著蘅碧汐,很認真地看著她的臉。


    明明就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張臉,然而不知從何時起眉宇間的氣質已經截然不同。


    是自己從來就沒有發現,還是一直不肯承認?


    “汐汐,那我現在再問你一次,你在後宮這樣的不快樂,可願意跟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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