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室不對啊。”

    許玉琢一拍腦門:“對,牙醫,我怎麽給忘了!”

    米嫣雲額邊垂下三道黑線,心想你果然還在氣我的隱瞞不報,其實還是想整我一下出氣吧我去……

    “我知道了,那就這樣——”許玉琢眼睛一亮,但又突然詭異地打住不說。

    “怎樣?你說。”

    閨蜜嬉皮笑臉往米嫣雲碗裏夾了許多肉說:“來來,今天多吃點,想吃什麽趕緊吃,等你吃飽了我再傳道授業。”

    想吃什麽趕緊吃?

    這句話咋有一種她罹患絕症將不久於人世的感覺?

    大約半小時後,兩人酒足飯飽,米嫣雲就理解閨蜜這句話的豐富蘊涵了。

    許玉琢開車把米嫣雲送到她家樓下,打開手袋埋頭翻找。

    問她找什麽呢?——迴答說平板電腦。

    找到之後,許玉琢賊笑數聲,碎碎念著朝她走過來。

    “嫣雲啊,你說你吧,這一次次地被人甩,是怎麽一迴事?多麽善良美麗一姑娘,情路咋走得這麽曲折?你說吧,為了愛情能做出多大犧牲,能吃苦嗎?”

    一串連珠帶炮,米嫣雲被轟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本能反應說:“能啊。”

    “那好,你湊近點,我看看你門牙上好像貼了一顆蔥皮……”

    “啊?”米嫣雲依言張嘴,一邊掏隨身小鏡子,要攬鏡自照。

    突然間,許玉琢迅雷不及掩耳地掄起ipad,隻見她手起手落,果斷用ipad的一個堅硬的角朝米嫣雲白亮的門牙砸去!

    米嫣雲牙齒傳來劇痛,捂著嘴巴,臉頰徹底被痛苦扭曲了。

    很快,手心裏掬著驚現的半顆斷齒,口齒不清地:“玉琢,你幹嘛揍我?”

    指縫間迅速滲出了紅豔豔的液體,剛掏出來的鏡子摔碎在地上,破碎的玻璃片反射出很多個手捂嘴巴,鮮血直流的米嫣雲。

    “不是揍你是在幫你!我可是征求了你意見的。”許玉琢一驚,跳開半步遠,死沒良心地說,“條件我已經給你創造了,至於進不進球接下來就看你自己的了。”

    “什麽看我自己的?玉琢,你是不是中邪了,疼、疼死我了,嗚……”

    可憐的家夥疼得眼淚直飆,瞅著閨蜜,似乎想刺激他的良知,讓她帶自己去路邊診所先止個血。

    “我砸的是你牙齒

    ,沒砸壞你腦子吧?我問你,江逸幹什麽的?”許玉琢絕對很有犯罪潛質,雖然一開始的確有點被那麽多血嚇到,但很快沉著冷靜,往米嫣雲嘴裏塞了一顆隨身的鎮痛藥,才不慌不忙說。

    米嫣雲旋即露出醍醐灌頂,被打通了任督二脈的受教表情。

    “懂了吧?明天你就光明正大上他醫院找他去~~~醫生救死扶傷是天職,我還就不信他能把你一個傷患往醫院外麵推!”

    手心握著門牙的五分之三,事到如今米嫣雲覺得隻能這麽辦了。

    “導演兼策劃”許玉琢關心大片進展,一早打來電話問:補牙的事準備妥當沒?

    “差不都(多)、好鳥(了)。”米嫣雲驚訝地捂住自己嘴巴:完求!她發現自己說話開始漏風了。

    並且咧嘴的弧度稍微大點,就看見嘴唇下一個小黑洞洞……

    許玉琢說別哀怨了,我是指著你蛀牙了那顆門牙砸下去的。

    “你騙人。我檢查過斷牙了,發現它光潔幼白如新生嬰兒,根本沒蛀。”於是一氣之下把它扔進了臭水溝。

    “嗯,我話還沒說完:但是我有失準頭,砸偏了。”

    “……”

    市第一人民醫院比想象中還要大,米嫣雲掛了牙科的普通號。

    因為專家號裏沒有江逸。

    據許玉琢的可靠消息,江逸今天要上班的。米嫣雲想,也許江逸年紀輕還算不上專家吧?反正她也不懂醫院裏的評級,稍微放寬了心。

    真正的慌神,是從米嫣雲把三樓的牙科診室找遍了,都沒看到江逸那一科室的。

    到底哪裏搞錯了啊?!她漏風的牙齒好寂寞……

    一時間牙疼更熾,捏著空白的病曆在走廊裏從一頭走到另一頭,正不知如何是好。

    牙醫程博延把口鏡探到病人嘴裏做檢查時,看到一個女孩在門口探頭探腦,來不及詢問,她又很快消失。

    姣好的麵容,令人印象深刻。

    事實證明,想不出辦法時,沒頭蒼蠅般亂轉都比坐以待斃強。米嫣雲踱來踱去,一抬頭就看到正前方一個頎長身影邁著長腿朝她走來。

    能把白大褂穿出白衣翩翩的感覺,來者不是江逸還能是誰?

    兩人相隔數米,靜靜對望了兩三秒,米嫣雲才開口打破這難耐的寂靜:“學、學長。”手指暗暗在嶄新的病曆上掐出了深痕。

    “嗯。”江逸淡淡地應。感覺不出不快,但也感覺不到熟絡啊親切什麽的。就是對待陌生人公式化的語氣而已。

    有那麽一瞬,米嫣雲發現他其實是想應一聲就擦身而過的,但因為她頓住腳步,杵在他麵前,他才遲疑了一下,多說了句,“你怎麽在這裏?”

    三樓有牙科、彩超,還有……婦科?

    米嫣雲也看過3f的樓層指示牌,看到對方下意識瞅她肚子的眼神,忙說到,自己來治牙,門牙斷了!

    “哦。”沒有詢問“怎麽斷”、“斷得嚴重與否”的興致,江逸抬步又要走。

    沒人知道,他這種冷漠背後,需要多大的按捺與克製。

    無論怎樣,離她遠點總是沒錯——不給自己任何機會再“誤會”什麽。

    她的眼睛不能久看,像兩口井,誘惑著頌蓮往下跳的井。

    米嫣雲下意識地感到,不能這樣放學長走掉。

    她疾走幾步:“可不可以請學長……”幫我看看牙?

    江逸有點詫異,盯著仿佛帶著孤注一擲勇氣,猛然抓住了自己袖子的手。

    這嚴厲冰冷的眼神,嚇得她忘詞了。

    米嫣雲渾身一顫,把發抖的手撤了迴來,臉上有點熱,從旁觀之,就像突然間有兩片粉色的花瓣,貼上了她的腮。

    夏天漸近尾聲,仍挾帶燥熱的風,仿若從青春的舊相冊裏吹過來,撩起她耳際長發,蕩起她裙裾,卷過纖瘦的腳背。

    江逸忽然沒緣由地想伸出手去,試一試她泛紅臉頰上的溫度。

    仿佛迴到多年以前,他們也曾這樣並肩走過學校風聲迴響的長廊,在一個閑散的放課後的黃昏。

    天際浮著大片大片的玫瑰紅,走廊窗欞周圍灑著花粉般的金燦燦陽光,那些一如溫柔羞澀的年少光陰的sunshine,落到少年不經意勾起的嘴角,纏纏繞繞化作了蜜糖。

    隻是這些,她都不記得了吧。

    米嫣雲低垂著眼瞼,腳尖神經質地碰了碰,聽到江逸在她的頭頂上說:“好吧,跟我走。”

    不免大鬆一口氣,學長答應了。

    江逸把米嫣雲帶進牙科一間診室,介紹說:“米嫣雲,這是程醫生,你就找他看吧。程博延,我老同學就交給你了。”

    米嫣雲眼睛瞪大,眨了眨:怎麽和想的完全不一樣?

    ——不是江逸給她看牙

    麽?

    程博延先是看江逸一眼,仿佛有點驚訝,又笑著對米嫣雲伸出手去:“你好,既然都是熟人,叫我博延就可以了,你請先坐一會兒,我還有兩三個病人,看完馬上給你看。”

    江逸蹙眉,這小子,給你打招唿,是讓你別二不掛五看認真點,用得著套近乎?還握手?還“叫我博延”?安的什麽心?

    “好的,那先謝謝醫生了。”

    米嫣雲踟躇著伸手握了下,心裏其實挺別扭。

    如果江逸今天不上班,她可以改天再來啊——這話委實說不出口。

    環顧周圍一屋子的恐怖儀器,待會自己要在這受刑了,不自覺地一縮脖子。

    殊不知,江逸也心思紛亂,但麵上端得很穩:“程醫生醫術精湛,你大可放心,補牙這種小事難不倒他。”

    程博延聞言單手對她比出一個“ok”的手勢:“小case,美女請看牆上。”

    牆上掛著一麵錦旗:“妙手仁心,牙科一流”。

    看她臉色稍解,江逸說:“那就這樣吧,博延你忙著,我走了。”

    “好嘞,江帥好走不送。”

    就這麽走了麽?米嫣雲還沉浸在江逸不親自幫她看,把自己扔給同事的失落中。

    到底不死心地問了句,聲音追著那個大步流星的身影:“再見學長!你……今上午是不是很忙?”也許不是討厭自己才扔包袱的,而是確實抽不開身?

    江逸迴答:“不忙,一星期以來就屬今天最清閑,病人來得少。”

    更鬱悶了,清閑都不幫她看,居然嫌棄她到這步田地,自己明明沒有口臭啊。

    米嫣雲思維混亂了,悶不吭聲,想來之前那場誤會學長並沒有釋懷。

    4.像星星和白晝一樣沒交集

    江逸走後,等了一會兒終於輪到米嫣雲治牙。

    程醫生捏著她小巧的下巴,伸了什麽冰冷的機械進去敲敲打打。

    米嫣雲疼得吱吱叫,牙醫說:“你這種情況是外傷引起的牙齒折斷,折斷後牙神經暴露產生的牙齒酸痛。”

    “籲~籲~”不用解釋了,伸脖子縮脖子都一刀。

    受刑開始,米嫣雲長大嘴巴喘著粗氣。

    病中的人一般都比較脆弱,有時還被病痛折磨得失智,心理年齡大幅降低變成不近情理的小鬼頭。

    米嫣雲是

    又怕又氣,心想為什麽不是學長,她隻要學長。醫院其他人都是屠夫,是那種恐怖片裏拿活人做實驗的bt!(你江逸學長代表廣大醫務工作者鄙視你個膽小鬼……)

    程博延看米嫣雲那視死如歸的表情,那冰刀似的看階級敵人的眼神,都不禁哆嗦了下。

    說話緩和氣氛:“咳咳,你跟江逸關係不錯吧?”

    “嗯,算是吧……”反正另一個當事人不在這兒,厚臉皮一點沒人知道。

    “真新鮮,很少有他的朋友或者家屬來這醫院看病,你大概是第一個。”

    “咦?是怕別人來他上班地點,影響到他工作麽?”看得出,學長的個性是蠻認真嚴謹的。”

    “嗬嗬,你也是第一個對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問為什麽的人——江帥什麽都好,但你不覺得他太冷了嗎?”

    冷嗎?學長心情好的時候、自己沒深刻得罪他的時候,他是很溫暖的人啊。

    他稍微展露一點笑容,米嫣雲就像得到了陽光雨露的小草,如坐春風。

    相比之下,自己的話似乎少一些,麵無表情的時候更多……

    但這種話米嫣雲不會傻到張口就來。

    程醫生說,給她采取“多次法”治療比較穩妥。

    接下來,牙齒拍片,確定了牙齒的缺損比較大,牙神經暴露了。於是要做根管治療,殺神經。

    那一針麻藥下去,米嫣雲嘴再次疼歪。

    心裏說許玉琢你下手也忒狠了,還不如讓我嗑瓜子、啃堅果什麽的,至少牙齒缺口小點,也沒這麽疼!

    米嫣雲殺完神經,程博延給她清洗牙齒根管,吸幹再填充根管。根管治療順利地一次完成。馬上又做了纖維樁。

    接下來需要觀察一周的時間左右,複診要是沒問題,就可以進行下一步瓷冠修複。

    這時,選擇題來了。

    全瓷冠仿真度最高,對牙齦沒刺激,生物相容性好。

    自然是比烤瓷牙貴。單顆就整整貴了4-5倍的價格。烤瓷牙300-500塊一顆,全瓷2000-3000一顆。

    米嫣雲毫不猶豫說,做便宜那個。反正看起來都一樣。

    “那就是普通烤瓷牙,裏麵的金屬內冠不穩定是它最大的問題所在。金屬離子滲出,牙齦都可能會染色發黑。”程博延還以為,她會毫不猶豫選擇全瓷牙。女孩子普遍愛美又心細嘛。

    “全瓷牙呢,完全沒有金屬內冠,材料用的是通透性很好的瓷材料,最接近真牙。我還是建議你……”程博延苦口婆心。

    “謝謝你程醫生,我已經決定了。你剛不是說,‘可能’會染色。那麽也有一定幾率不變色……”她護緊錢包,油然而生麵對推銷人員般的警覺性。

    米嫣雲平時隱藏得還算好的“守財奴”嘴臉,一遇到大筆掏錢的時候,立馬顯形……

    直到她治療完,江逸都沒再出現過。

    她為自己那半截“枉死”的牙齒默哀了五分鍾。

    摳門患者前腳一走,程醫生撥通了內線。

    “江逸,你今兒上午領過來那位老同學有點麵熟呢,我總覺得在電視上見過。她該不會是明星吧?”

    “怎麽著,有想法?”江逸還蠻少跟同事開這種工作之外的玩笑,一直以來,在同事中間落個“刻板”、“冷”的印象的確不冤枉。

    ——程博延,你敢說“有”試試。某人的心似乎沉了幾分。

    程博延也挺敏銳,趕忙否認,說隻是好奇她什麽工作。

    江逸說,你說的比較接近了,她是女主播,一樣是電視上拋頭露麵的工作。有什麽不妥嗎,你醫個牙齒還查起戶口了?

    “你老同學要做烤瓷牙,不做全瓷。太省了點,電視台不會不給她開工資吧?”程博延發覺到江逸語氣不善,轉移話題,打起了小報告。

    “你給她講明這其中的差別了嗎?”

    “當然啊,我嘴都險些說幹。這不因為實在勸不動,才給你打電話嗎。咳,我這可是本著對患者負責、對同事家屬關愛的態度。”

    江逸略一沉吟:“那就別勸了,直接用全瓷的,就算裝上了,她靠肉眼看也未必分得出好歹。費用我出了。”

    “ok,我明白了。”程博延一副很上道的樣子,其實心裏好一陣驚訝。江逸居然沒否認“同事家屬”這一說法,還幫她出治療費!

    那可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江逸耶!

    叫人不想歪都難。

    “對了,米嫣雲有說她牙齒怎麽弄的嗎?”江逸問。

    “她的牙斷得特別整齊,外傷是肯定的。據她自己說,摔跤磕斷了門牙。可是我看不像,她上下嘴唇很幹淨,一點挫傷擦傷都沒有……不過也不一定,我說不好。”

    “你觀察得挺仔細的嘛。”

    隔著電話,程博延看不到江逸表情。

    因此不能確定這句話是褒是貶。

    “我哪裏敢跟江醫生比職業素養。”雖說和江逸相處還可以,但兩人稱不上特別熟。同事中間冒出個各方麵都遠超出自己之上的人,正常人都會多少有些敬畏,不自覺的對此人比較服氣,和聽從。

    其實,程博延是有些心虛的。

    米嫣雲是他喜歡的“茶”,但如果那杯“茶”早就擺在江逸桌子上,他是萬萬不會去動的。

    生怕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所以希望今天江逸沒有看出任何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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