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這是哪位先人做出來的武器,竟如此狠。子銓子錠一人一手抓緊幽塵綾的一端,我一掙紮,他們倆便咬緊牙關拽住綾布,用這一道道長長的幽塵綾把我卡在中間,有如釘在十字架上,一動不能動。


    不過說話和唿吸還是可以的,這套刑法比較人性化的一麵,是沒有把頭也包起來,這至少能讓我有充足的意識。


    幽塵綾,這該是多麽絕情的一個名稱。不過稍等,我方才好像還聽見更加令我動容的名稱……


    流離鞭……


    日月豔客於紫玥的流離鞭!


    那不是於家族人的東西嗎,怎麽會傳到陌家手裏?


    不,可能是我聽錯了!


    陌少爺果真取出一條鞭子,通過觀察它的構造及外表,我已經找不到其他理由來證明它不是於紫玥當年所用的流離鞭了!


    與血書裏的描述一一對應,分毫不差!


    我閉上眼睛,輕輕搖頭。


    其實我不是害怕它的殺傷力很大,而是,我不希望這鞭子會用在我的身上,畢竟,我是於家後人!我也算是這流離鞭的一個傳人……


    陌少爺他會意識到這一點嗎?


    “不要,不要用流離鞭……可以嗎?”我的聲音微微發顫。


    被於紫玥的流離鞭抽打的人,多半是傷害於家的歹人,或是十惡不赦的罪人,自古以來,族人之鞭,從不對後人使用。流離鞭算是我對於家的一個情結,如果真的要用流離鞭,那我覺得會是一件很屈辱很不堪的事情,畢竟,畢竟我現在是於家當家人。


    “至少不要用於家先人的武器……”我再次說道。


    陌少爺遲疑了些許,從此刻起,他的眼神就異樣的奇怪,似乎沒了方才的那些堅定與決絕,像是在瞪我,又像是在給我使眼色。


    “先生,此人最會使這招了,您千萬別被他的表麵給騙了!您若是下不了手,那便由我們來,這歹徒,是絕對不能放過的!”月夫人咬牙切齒地說道。


    話音未落,陌少爺額上“青根”直爆,睖睜著眼,霍的握緊了鞭把,在空中甩了幾下後便往我身上狠狠地抽了一下,我忽覺渾身刺痛,屈膝而跪,左右幽塵綾一拉,縛在身上的綾布便纏得越緊,愈覺難受。


    剛剛那一下熱辣辣的,許是由於我沒有做好挨打的準備,陌少爺也是出於突然,猝不及防,幽塵綾一勒,更是劇痛。


    陌少爺神情緊張,沒有方才的沉凝,眼裏也不知道是怒火還是什麽,總之很奇怪,想說什麽卻又遲遲沒有說出口。


    他是有什麽話要告訴我嗎?


    那為什麽非得用這種方式?


    接著,他手一抖,揮舞著流離鞭,可卻沒有使鞭子在力度最大的時候落在我身上,而是選擇在它緩緩降下的時候驟起流離鞭,猶如鐵錐一般劈向我的側身,我正要旋身,那鞭子似乎不聽他使喚,再一次落在我的臂膀上。


    我不敢哀嚎或是慘叫,撲在地上,隻覺如同無數針管穿進身體,臂膀開始失去痛覺,從腳底到手指尖,沒有一處不是在發顫。我嘴裏不停地吸著涼氣,冷汗直冒,這次子銓和子錠雖然沒有再拉那捆在我身上的幽塵綾,但鮮血已經透過衣裳紅透了那雪白的綾布。


    迷糊之中,陌少爺的手似乎也在顫抖,他比我還緊張,忽然輕輕鬆開手,流離鞭的鞭把從他的手心滑落。


    月夫人一臉幸災樂禍,王總似乎很不服氣,便道:“先生,此人手上可沾了不少人的血,可您這抽了那麽兩下就打算完事兒了?未免,也太輕了點吧……”


    “你以為流離鞭是你們家裏的那些破繩子嗎!這可是殺傷力極大的古兵器,三下以上,能要人命,不信的話,你們可來試一試?”


    王總立馬龜縮了,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幾度賠笑道:“算了算了,我知道這遁世閣裏個個都是高手,高手的隨身武器,凡物自然不能與之相提並論。”


    月夫人瞄了我一眼,問道:“那先生打算將此人如何處置?此人畢竟是我文物界叛徒,我們不希望外人插手。”


    陌少爺立即翻臉道:“月夫人,剛才我抽他的時候你第一個拍手稱快,現在我停下來了你就說我們是在插手,看來,您是非要他這顆腦袋呀。現在他被打得半死不活,要是他出了事你好把屎盆子扣在我們頭上是吧?”


    “不是這樣的,隻是此人留在你們遁世閣也沒什麽作用,不如由我們帶迴去處置。事後我們定會保密,不會將今日在遁世閣發生的事透露一絲一毫,還請先生諒解。”


    陌少爺大動肝火,身後那支特工似的隊伍紛紛摩拳擦掌,圍了上來。陌少爺瞪了她一眼,道:“你們透不透露,我不關心,這對我來說也不重要。且不提及此事,我遁世閣設在不遠處的中轉站今早報告通知運行,係統遭入侵,我們派去那兒的人也被莫名扣留,外來信件直接送達閣中,此事,與你們文物界脫不了幹係吧?不知月夫人作何解釋?”


    “這……”月夫人和王總麵麵相覷,眉頭微蹙,又瞟了我一眼,支支吾吾地道,“我們不是有意破壞的……隻是事發突然,尋人要緊,所以才有所冒犯的……實在抱歉。不過既然如此,於泣軒重傷,也算是罪有應得,那我們對他的事就暫不追究,也請先生對我們的行為網開一麵。告辭。”


    話罷,她吆喝著文物界的各大當家,扭頭便走,走的時候灰溜溜的,王總也是十分窘迫,隻能作罷。


    終於把這些死纏爛打的老骨頭送走,我鬆了一口氣,忽然失去了知覺。


    ……


    在最後,我無意間看到陌少爺眼中的淚光,便似乎瞬間明白了什麽。


    伍伯一直旁邊向陌閣主指責陌少爺的不是,可我卻覺得不然。畢竟,我現在不是好好地躺在床上嗎?


    醒來的時候耳根子便很不清淨,多了兩個熟悉的聲音。偶爾,還聽到他們在和陌少爺吵嘴。


    吵得很兇很兇,陌少爺的聲音早已被埋沒其中,我沒有聽到他任何一句反駁。


    我睜開眼,隻要手指輕輕一動,便牽及全身的刺痛,那種感覺實在難受,不過當然沒有當時被抽那樣的巨痛難忍。陳聖的磨害都熬過去了,這兩下流離鞭又算得了什麽呢。


    二山胖擁上來,鬼爺趴在床前,伍伯也蹜蹜小跑著過來,恨不得能第一時間趕過來看我。二山胖最先發話:“我的三爺你怎麽樣了?有沒有覺得腦子覺得怪怪的?有沒有覺得身體那個係統運轉不正常?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有的話我和鬼爺一起替你抽他!”


    “去你的……我很好,沒有哪裏不正常不舒服。”我微微一笑。


    鬼爺鬆了一口氣,淡淡地道:“那便好那便好。”


    “你……你們……”這倆人忽然出現在遁世閣裏,我有些驚慌,擔心他們會給遁世閣添麻煩。


    伍伯便解釋道:“其實,文物界早已察覺到這兩位小兄弟的動靜了,他們是準備把你們仨逮個正著。好在少爺事先讓人將二位接進屋。”


    原來是這樣。陌少爺早就知道,文物界會裏應外合,先進屋,後包圍,此時若讓伍伯帶我出去,我們三個必會中計。我的行蹤其實已經暴露,遁世閣藏是藏不住我們的,時間又十分緊迫,所以陌少爺才準備迎客,並把我狠打一頓。


    剛才如果沒有用流離鞭抽我,月夫人他們必會起疑心,為了證明遁世閣的立場,陌少爺才不得不這樣做,加之中轉站被破壞,才得以留我一命,才能不被文物界的人帶走。


    文物界也是見好就收,所以也隻能先行辭退。陌少爺方才那兩鞭其實隻用了三成半的力度,因為我身上有傷,要不然照常若用七成以上的力度,這兩下便足以要我的命了。


    難怪他剛才的表情那麽奇怪,實在很難為他。


    二山胖在那兒憤憤不平地跺腳,道:“三爺!雖說他是遁世閣的主人,可您畢竟是夜緣樓之三,堂堂的於家掌門,怎麽能夠隨意被欺侮呢!流離鞭,我早就有所耳聞,曆史上鼎鼎有名的日月豔客所用武器,竟然還用了幽塵綾,下手太重了!鬼爺,亮出你的鬼陽扇,我就不信鬥不過他!”


    我咳嗽了幾聲,忍痛抬起右手用指尖碰了碰鬼爺的衣襟,細聲說道:“莫山,冷靜……陌少爺已經手下留情了,此番我們三個是被人家所救的,若是沒有他,指不定……我們現在早被月夫人抓走了呢……”


    忽然,陌少爺踹開門,氣衝衝地闖進屋來,大聲吼道:“你別以為我是真想救你!你害了阿瞳,我正恨我剛才怎麽沒把你抽死呢!”話罷,他轉身拂袖而去,頭也不迴的,消失在外院中。


    伍伯見狀,趕忙過去把門帶上,轉頭笑著說道:“阿軒你別把他的話掛在心上,他就是這樣,比不上你那些朋友,少爺從來是心直口快,其實他是很關心別人的……”


    二山胖撇撇嘴道:“嘁,他?他怎麽能和我們相比……”


    我勾唇一笑:“行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我看著你們平安無事,很高興。”


    這世上心口不一做事經常打臉的人有很多,或許他們就是嘴上說話不饒人,非要占便宜,但興許他們內心是好的。我見過很多這種人,但我也見過很多表麵謙卑恭敬八麵玲瓏,背地裏設法算計他人的人,當然我更反感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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