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多久台階上就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這次從刑部被季子淵拖來的是個頭發半白的老頭兒。


    他一走進這裏就聞到了一股血腥味,又見是禦前侍衛統領親自來傳喚,他心裏早就有了準備。


    果然一下台階轉個身就見到了皇上,他就算是猜到還是嚇得一急,隨後顫顫巍巍地躬身行了禮,“微臣李準叩見皇上!”


    他還要抬頭去看那一旁隱約是個女子的身影時,慕容徹望著地上那具屍體,冷冷道:“驗屍。”


    李準連連點頭,“微臣遵旨。”


    莫清曉望著他顫顫巍巍的動作,蹙著眉指了指那心口旁的傷口,“心口下方半寸。”


    那李準看了許久,又伸手探了探那傷口,沉默了片刻後這才迴身道:“皇上是要微臣查明這傷口的緣由?”


    慕容徹眼眸微沉,“這傷如何?”


    “不敢欺瞞皇上,這傷口的形狀很是奇特,微臣驗屍幾十年還沒有見過這樣的傷口,但細看就能看出,這傷口的淤血有問題,甚至腐化的程度也有區別,依微臣看……這傷口應該是兩道隔了幾日的傷,致命傷應是第一道,看傷口的深淺,應是極細的短箭。”


    他說著皺了皺眉,“這第二道傷口卻很難看出所用何物。”


    慕容徹眼眸一緊,瞥了眼站在一旁像是早就預料到這一切的莫清曉,他審視地望向了站在一旁的莫清曉,卻見她始終不緊不急,很是坦然和鎮靜。


    李準愕然地望了眼瑉唇不語的慕容徹,拱手道:“皇上,還有何事要吩咐?”


    “李大人應該明白,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冷冽地掃了眼李準,慕容徹抬了抬手,“季子淵,送他離開。”


    季子淵連拖帶拉地將嚇得癱軟如泥的李準拖走了,他認命地撇了撇嘴,誰讓今天皇上和太後杠上了呢?


    等到這地牢中隻剩下慕容徹和莫清曉二人時,慕容徹逼近了她一步,強迫她同自己對視,“你早就知道了?”


    慕容徹的語氣中已經帶了一絲怒意,可眼眸中卻又一絲他自己都難以察覺地讚歎一閃而過,不得不說,這個女人臨危不亂且進退有度,就連和人對峙僵持也拿捏得精準。


    莫清曉身體往一旁一讓,隨後整個人都逃脫了他的桎梏,她真是拿這個昏君沒辦法了,怎麽樣都是自己的錯!


    “這人的死和我沒有半點關係,皇上現在可以放我走了?”莫清曉轉身就要往台階上邁步。


    “你以為你走得了?”慕容徹衣角微動,眨眼間人已經坐在了一把太師椅上,有些慵懶的坐姿同方才的怒意格格不入,但一身的氣勢不減反增,周圍的氣壓都像是低了。


    他微微眯起眼眸,清冽的聲音緩緩響起,始終帶著股上位者的威儀,“你懂兵器。”


    莫清曉唇角一勾,她斜倚著靠在石壁上,秀眉一挑,“自學成才,略懂略懂罷了,皇上還想著查我祖上三代?我沒記錯的話,我祖上五代都是武將,懂兵器很稀罕麽?”


    慕容徹拂了拂衣袖上的灰,即使是在這昏暗的地牢,他仍像是神祗一般高高在上,“查出這兩樣兵器,朕饒你欺君之罪。”


    “哀家從沒欺君,哪來的欺君之罪?”莫清曉撥弄著自己的指甲。


    “倒是皇上,不是拿了哀家的發簪就是大半夜地劫走哀家,這究竟是鬧哪樣?哀家怕得很。”莫清曉微微側著頭,笑得明媚,反正這昏君現在不敢徹底翻臉。


    慕容徹眼眸一暗,這女人當真不是一般的膽大,在這種時候居然還想談條件,唇畔勾起一抹諷意,“你想如何?想要什麽?”這女人心計深沉,所求必不是一般的東西,地位?權勢?


    “哀家每日悶在宮裏,哪能有頭緒?這腦子裏倒像是有線索,又一時心口悶……”莫清曉歎了一口氣,隨後眼眸中波光流轉,在這昏暗的地牢裏都顯得熠熠生輝。


    “我想要出宮的令牌,你給我令牌,十天之內我給你一個答複。”莫清曉收起了輕慢之色,正色以對的眼神讓慕容徹心中一驚。


    果然是有意思!這個女人,有意思的很……


    “你若是跑了呢?”慕容徹漠然地抬眼一瞥,“朕不想滿天下地通緝一朝太後。”


    “皇上不是一直懷疑我隱藏這麽多年的動機麽?好,我就招了,我就是打心眼裏想要入宮,想要高高在上的地位,好不容易當了太後,我都恨不得要去廟裏燒香還願了,你說我逃是不是傻?”


    莫清曉也不再多說,頓了頓問道:“就這一個條件,不成交的話我現在趕迴去還能多睡一個時辰。”


    氣氛在慕容徹冰涼審視的目光中變得陰寒。


    半晌,他起身,“好,朕給你十日。”


    莫清曉早就猜到了,他還會怕自己跑了?隻怕現在他恨不得塞一堆暗衛日夜監視著自己這個可疑人物。


    不過,要想要從這樣的上位者手中得到什麽,那就要讓他看到自己的價值,甚至勾起他的興趣,不然,誰願意和一個傻白甜對弈鬥陣?


    出了地牢,外頭一溜煙站了兩排人,看到慕容徹出來便躬身行了禮。


    季子淵這時候才趕迴來,他還沒開口問要不要自己送太後迴去,誰知道已經看到慕容徹一把拎起了太後,隨後身形一躍便沒了人影。


    “季……季大人……這人是?!”一個侍衛嚇得嘴都合不攏了,他們都是長年追隨皇上的,可打死他們也想不到皇上會抱著個女人走了!


    季子淵瞪了他一眼,“不該看的、不該聽的你還敢問?小心皇上拿你開刀。”他看那一群侍衛嚇得膽戰心驚的模樣,這才覺得出了口氣。


    迴到千秋殿已經是快天亮了,慕容徹從窗口扔下她,冷聲道:“朕的玉佩便是出宮令牌,別忘了,十日為限。”說完身形一動已經沒入了黑夜中。


    “昏君……”莫清曉低罵了一聲,下意識地摸了摸已經掛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塊玉玨,果然這是個好東西!


    隨後她關緊了窗子,想了想還是在窗前擺了個香爐,不得不防,這皇宮倒像是廣場,夜裏也能人來人往熱鬧得很!


    窗外,廊柱後的慕容徹黑著臉聽她這一聲“昏君”,黑暗中,他眼眸愈加深邃,仿佛不見底的深淵。


    他望了眼那窗子,這種感覺越來越重,這女人有種從骨子裏透出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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