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皇宮內,弦音殿。

    輕紗帷帳,籠罩著深宮,隱隱約約地,可以看清楚裏頭的一隻白皙滑嫩的手掌,手指修長,光滑如玉。

    突地,傳來一聲柔和的關切聲。“長公主,夜已深了,可否要就寢了?”

    長公主秦銘淳哀歎連連,一張可愛的俏臉被她自己揉的蔫巴巴的。她抬起自己蹙著的眉頭,苦惱地道:“本宮……最近吃不下……睡不好……”

    “需不需要奴婢去為您請禦醫過來就診?”身旁的一個小丫鬟柔柔地問,臉上滿是關切之意。

    秦銘淳歎了一口氣,突又開口,問:“祁玉宇何時迴來?”

    身旁的小丫鬟對這個突兀的問題感到猝不及防,呆了一會才磕磕碰碰地迴道:“祁護衛是禁軍統領,最近山海城內諸多動蕩,他應是忙得很。”

    祁玉宇是天子身邊最親近、最忠誠的護衛頭領,也是這個山海城中,秦銘淳唯一可以遇到的男子。

    公主正值花樣年華,而祁玉宇又是劍眉星目,逸群之才,自然地,長公主一顆情竇初開的心便遺落在了祁玉宇的身上。

    可惜,他們的身份實在差太多了。雖說祁玉宇貴為天子的禁軍統領,統領禁軍千人,但到底隻是一個護衛,沒有官位加身,在眾人的眼中,自是配不上長公主的。

    長公主也明白,但她卻總是也管不住自己的心,總是想要偷偷看他一眼。每每跟他講話,她總覺得心裏頭滿滿的,填滿了自己獨坐弦音殿的寂寞。

    他們的相見,極為簡單。

    那日,正是初春之際,長公主不過七歲。

    逃脫下人奴婢的視線,長公主如願以償地轉悠了大半個山海城,當然,毫無意外的,迷路了……

    秦銘淳當時年紀還小,登時害怕到找不著東南西北,在偌大的山海城中,麵對著周圍高高的城牆,毫無形象地抽噎起來。

    她心中淒淒,隻覺得自己定然是要在這個地方不聲不響地死去了,卻不想,遇見了她命定中的執念。

    當日,上空白雲飄飄,高大的城牆將微風遮擋,靜謐中有暖暖的日光,以及百靈鳥響徹雲霄的輕靈叫聲。

    這是皇城中最蕭索的一條道路,幾乎沒有幾人會到此地。

    當時的祁玉宇不過是個十一歲大的孩童,而他那時卻是正好經過那條道路,準備給北城那邊的禁軍頭領傳遞今夜夜巡的消息。

    他生長在山海城中,他的父輩生長在山海城中,他的祖輩也同樣生長在山海城中,所以,他對皇城極為熟悉,禁軍便也極為安心地將這種傳遞消息的事情交予他來做。

    但換一句話來說,他從來沒有出過山海城這一隅之地。對,對於整個大陸來說,所謂的京城,所謂的山海城,真的不過是滄海一粟罷了。

    祁玉宇從小就是個溫和的男子,他看見秦銘淳哭得傷心,便立刻起了惻隱之心,跑到那個長公主身邊,對著那個柔柔弱弱的可愛小姑娘,紅著臉說:“小姑娘,你別哭了。”

    小姑娘沒理他,繼續抽抽噎噎。

    他一看她那個樣子,更是躊躇不安,馬上蹲下身子,手腳也不知道放哪了。“小姑娘,你別哭,你是不是迷路了,我從小在這裏長大,無論是哪裏,我都可以把你帶過去!”

    他用他最簡單的語言安撫她,安慰她,討好她。

    後來,他實在不知道做什麽了,隻好抱住她小小的身子,一個勁地安撫她的背部,斷斷續續道:“別哭了……我真的不騙你……”

    小姑娘總算動了動,從他的懷中掙脫了出來,腫著眼瞪著他。“不準碰我!”

    祁玉宇覺得自己一個男孩子抱一個女孩子也是於理不合,立刻羞紅了臉,但還是道:“你別哭啊,你是哪個宮裏的小丫頭啊,我送你迴去。”

    “你真的可以把我送迴去?”秦銘淳止住了哭聲,用紅腫的眼神狐疑地怯生生地迴望。她年歲還小,聽到一人說可以把她帶迴家自然是相信的。

    祁玉宇拍著自己的胸脯保證,“那是自然!”

    兩人手拉著手,由祁玉宇帶路,他在前邊走著,嘴裏頭還在說:“先待我給北邊的禁軍頭領送個口信,之後我就帶你去。”

    秦銘淳當時有些不高興這個少年不把她的事情優先對待,馬上發怒了。“你竟然讓我等一會?”

    長公主從小就是被人疼愛著長大的,自己的三個哥哥什麽好東西都給她,她的父皇也是將他的疼愛盡數留給她,可以說,她的生命中從來都是優先第一位的,何時會有一日,竟然被安排到了第二位?

    但祁玉宇卻是沒有聽出她語氣中的憤怒,反而道:“對啊,我可是很重要的呢,若是沒有我的口信,今日夜裏就要亂套了。”

    他說的慎重,語氣中帶著自豪。

    “哼。”長公主哼了一聲,不予置評,她作為長公主,自然也是明白皇室

    禁軍的重要性,此刻既然他所說的要事是這件事情的話,她倒是可以大發慈悲地原諒他。

    她自己完全沒有發覺,自己竟然這般簡單地就原諒了人生中第一次有人說不行的這件事情。不知該說長公主從小就有仁德,或是說那個時候長公主便認為祁玉宇是不同的了。

    兩人最終還是來到了北邊禁軍統領守衛的北門。

    祁玉宇叮囑了秦銘淳要好好呆在這裏等他之後,才跑到那頭告知他要傳達的口信。

    秦銘淳站在原地一臉倨傲地盯著那個男孩子,心裏頭想:自己又不是三歲孩子,叮囑那麽久是做什麽?

    卻說祁玉宇傳達口信之後,卻是被禁軍統領取笑了一番,他眼神瞟了瞟那頭站著的黃毛丫頭,感覺極有意思地揉著祁玉宇的腦袋,調笑:“祁玉宇,你小子不錯啊,剛剛滿十一歲,就知道先下手為強了?”

    祁玉宇呆愣了一會,才明白過來禁軍大伯說的是什麽意思,他立刻漲紅了臉,尷尬地道:“大伯……那是我之前遇到的小丫鬟,我看她迷路了,正準備帶她迴去呢。”

    禁軍頭領哈哈大笑,旁邊看熱鬧的護衛也是一臉笑意,粗狂的笑聲傳到長公主這裏,長公主不禁好奇地望了過去。

    “看,那小丫頭看過來了。”禁軍統領突然指指那頭的女孩,長公主一看他瞧見自己,趕緊轉過身去。

    “看,她都害羞了。”禁軍統領挑著眼眸,低頭瞅著已經臉紅著豬肝色的祁玉宇。

    “大伯……”祁玉宇瞥了他一眼,一臉無奈。

    禁軍統領揉著他的腦袋,直把他的頭上的發絲揉成一個雞窩,才大笑著放開了他。祁玉宇泄憤似的打理著自己的頭發。

    “好了,去吧,記得把這個小丫頭帶迴家,長得挺可愛的。”大伯看他那惱怒的模樣,也沒覺得什麽,反而變本加厲地繼續調笑。

    祁玉宇看他絕對不可能好好說話了,便直接留給他一個背影,走到秦銘淳的身邊,直接一把抓去她的小手,揚長而去。

    身後,傳來禁軍統領以及護衛們的哈哈大笑之聲。

    秦銘淳一臉奇怪地往後瞧了瞧,沒忍住,問道:“你們說了什麽呀?這麽開心。”她有點羨慕,平日裏那些下人都沒有這般跟自己說過話。

    她愣了愣,突又發覺祁玉宇好像是唯一一個除了自己哥哥跟自己說話的同齡人。

    每每自己想要跟那些宮女們玩,她們都是一副

    難做的樣子,讓她看著隻覺不舒服,自那之後,便不再提出。

    她微微晃神,卻聽身前的男孩子喘了口氣,在原地停下,用那隻沒抓著她手的手抹了把汗,才迴過頭,溫和地笑著道:“也沒聊些什麽……”

    她覺得他迴答得有些勉強,卻聽他又問:“對了,你是哪個宮的宮女啊?”

    “弦音殿……”她順勢迴答了。

    “哦……長公主的宮女啊,你以後肯定有出息。”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卻是繼續向前走著。

    一路上,秦銘淳聽他說了好些關於宮外的趣事,都是一些她不曾聽聞的。祁玉宇還說,有朝一日,他定是要出宮的,天大地大,哪能困在一個山海城中?

    秦銘淳有些不開心,具體原因說不上來。

    迴到弦音殿,滿殿的宮女已然急得直跳腳,他們一看到公主迴來了,立刻撲上來噓寒問暖。“公主,可有傷到哪裏?”

    “公主,您去哪裏了……真是讓奴婢們好找。”這個宮女幾乎要流出眼淚來了。

    被眾宮女圍攏,她急急地向外看去,卻見那祁玉宇一臉呆滯地望著她,她心中竊喜,倨傲地道:“你幫了本宮,告訴本宮你的名字,本宮定然好好賞賜你。”

    誰想,那之前還跟她談天說地的人卻是行了恭敬的一禮。“小人剛剛未曾發覺您是公主,若是有何處冒犯公主,請責罰。”

    他的臉煞白,卻是氣得秦銘淳怒氣噴湧而出。

    她也不知自己到底做了什麽,後來,祁玉宇便一臉失魂落魄地迴去了。

    眾女官依舊在噓寒問暖,也在說那個男孩不懂禮貌,秦銘淳卻是什麽也聽不到了。

    那男孩子的背影,就那般刻在了她的腦海中。

    不過一眼,秦銘淳的眼中便再也裝不下另一個男子。

    殿內熏香嫋嫋,秦銘淳迴憶得出神,終是由身邊的小丫鬟叫迴了神。“公主?長公主?”

    “嗯?”長公主迴神,散漫的目光這才聚攏,恢複了澄澈。

    “公主,您到底怎麽了?真的不需要請禦醫看看嗎?”小丫鬟滿臉擔憂。

    長公主沒有迴答,突然問:“墨染,若是一個男子一直默默地守護你,甚至放棄了他自由的夢想,是不是就說明那個男子對那個女子並不是沒有感情呢?”

    墨染想了想,隨後傻傻地迴答。“那是一定的吧,不然為何要放棄呢?”

    長公主咬了一下下唇,突然站起身來,嚇了墨染一跳。“墨染!幫我出宮!”

    墨染被長公主的一驚一乍嚇了個半死,隨後又被這句話嚇出了魂。“……啊?”

    那頭長公主已經開始收拾包袱了。“我要出宮,看他來不來找我!”

    長公主算盤打得賊好,你不是總是躲我嗎?不是總是不肯承認你喜歡我嗎?那我就離宮出走,看你來不來找我!

    深夜,長公主開始密謀出宮。

    作者有話要說:先擼個番外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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