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波水族的大戰,並沒有波及到客船,顯然雙方都有克製。


    第八天下午,順著京杭運河,王旭到達了揚州府。


    揚州府的繁榮,王旭以前隻是聽說過,並沒有實際感觸。


    如今,順著京杭運河上來,看著兩岸停靠的畫舫,巨型商船,還有人聲鼎沸的城池,真不是溧陽縣那種地方能比的。


    溧陽縣隻是小縣城,一到下午,天快黑的時候,大街上就看不到人了。


    揚州府則不然,入夜之後,才是夜生活開始的一天。


    有文人出入酒樓,畫舫,吟詩作對,意氣風發。


    有商賈一擲千金,隻為博取美人一笑。


    王旭甚至在一些人身上,看到了玻璃珠,和對玻璃珠的追捧。


    毫無疑問,揚州城才是真的繁華之地,江南中能不落其後的府城寥寥無幾。


    “叫什麽,來做什麽的,有沒有夾帶貨物?”


    跟傳聞中不同,王旭發現想要進城,居然還要繳稅。


    外地人,不攜帶貨物的,進城要交三百文,帶了貨物的要交五兩。


    就連有功名的人,也必須交這個錢,不然一律不許進城。


    “這位老哥,向您詢問一下,這進城稅是什麽迴事?”


    王旭找到了一位小販,打聽起城內的消息。


    小販歎了口氣,直言道:“還不是讓朝廷弄的,你說嚴公的新政多好,不用與民爭利,還沒這麽多的規矩。


    現在呢,處處都要錢,什麽進城費,衛生費,地攤費,往地上吐口痰都要錢,不給就將你丟進牢房關幾天。


    我算是看出來了,朝堂上的那群大老爺,是不打算給我們活路了。”


    小販語氣蕭索,聽他的口音是浙江府那邊的人,又攜帶了不少貨物,五兩銀子的入城費恐怕是沒跑了。


    “苛捐雜稅啊!”


    王旭的內心深處,猛的閃過這個詞。


    嚴鬆新政之時,大多數稅收是針對士紳階層的,很少從老百姓身上刮羊毛。


    新政被廢,寒黨被貶之後,朝堂上稅收立刻縮減了二分之一,到處都是窟窿。


    這些窟窿怎麽堵,總不能還讓士紳們出血吧。


    以士紳為基礎的朱黨,是這次黨爭的勝利者,也是得利者,他們要是肯出血的話,也不會反對新政了。


    如今新政被廢,麵對越來越少的稅銀,當然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更過分的是,進城費,是按次數算的。


    進城一次,小商販趕著馬車,進城要五兩銀子,大商販拉著一船貨物還是五兩,收費標準明顯不合理。


    一艘千米海船,順著京杭運河進入揚州府,能拉的貨物是馬車的上千倍。


    小商販為了五兩銀子,要緊衣縮食,大商販給五兩銀子,卻跟打發叫花子一樣、


    這樣的規矩,明顯是對下不對上,貧了小民,富了商賈,跟新政中的按量收稅截然相反。


    寒黨失利,新政被廢的弊端,已經開始顯露。


    王旭心之憂矣,卻無能為力,隻能交了進城費,進入揚州城內,不敢想,以後的朝廷政策還會怎麽變。


    揚州城,是揚州首府,江南之地多水,揚州城內也是大小河流不斷,更有京杭運河穿城而過。


    最讓人津津樂道的,莫過於揚州瘦馬了。


    揚州瘦馬,不是指馬,而是指人。


    揚州城,是江南鹽商的大本營,鹽商富可敵國,攀比無度,從鹽商內部流傳出來的養瘦馬,便成了江南之地極盡奢華的體現。


    牙人,牙公,會從窮苦人家中,買來六七歲的女童,從小調教,教她們歌舞、琴棋書畫,長成後賣與富人作妾或入秦樓楚館,從中牟利。


    一等的瘦馬,詩詞書畫無所不通,跟大家閨秀沒什麽差別,吟詩作對也能信手捏來,文才不見得比讀書人差,往往會成為官紳的妾室。


    二等的瘦馬,能歌善舞,隻是略輸文采,往往會進入秦樓楚館,花房畫舫,或賣藝,或賣身,混的好了,也能嫁個文人雅士,一生無憂。


    三等的瘦馬,受資質所限,就是真的賣笑了。


    要文才沒文才,要歌舞沒歌舞,隻能拾人牙慧,賣笑度日。


    等到人老珠黃之時,往往下場淒慘,能全身而退者寥寥無幾。


    至於四等跟五等的瘦馬,算是最差的,往往隻能給人當丫鬟。


    瘦馬的分級,從相貌起始,長大後首重才華,相貌其次,佼佼者二者合一。


    牙人跟牙公,挑選女童的時候,都會挑那種百裏挑一的美人坯子,這種從小就花枝招展的女孩,才值得下大力氣培養。


    不過,有句話叫長大了,也長殘了,四五等的瘦馬便是這種。


    要文才沒文才,要長相沒長相,雖然不算目不識丁,卻也拿不出手,隻能賣給別人當丫鬟,或者給一二等的瘦馬當陪襯。


    以瘦馬為業,揚州府支撐起了好大的產業。


    買來的女童,少則七八兩,多則十幾兩,調教個幾年,就算三等的瘦馬,一轉手也是千兩銀子。


    一等二等的瘦馬,想要贖身,費用更是高達幾萬兩,乃至幾十萬兩。


    很多窮苦人家,不但不以瘦馬為恥,反而以瘦馬為榮。


    覺得自家閨女,能被當做瘦馬買走,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一些長大之後,混的好,前來尋親的瘦馬,更會給家裏添置良田千畝,一家老小穿金戴銀。


    此消彼長,百姓見有利可圖,甚至會主動將自家孩子當做瘦馬養,如此一來,攀比之風越發高漲。


    “現在已經是五月底,用不了幾天,朝廷要開恩科的消息就會傳下來,揚州境內的秀才都會前來趕考,所以,當務之急是安頓下來,趁著物價上漲之前早做打算。”


    王旭進了揚州,便開始考慮落腳的地方。


    溧陽縣,距離揚州府很遠,中間隔了金山府,杭州府,蘇州府數個府縣,王家在這邊沒有產業。


    現在才是五月底,距離恩科開考的八月底,還有三個月的時間。


    這麽長的時間,光是住店便是一筆不小的花費,有這個錢,還不如在揚州買個院子,反正這些院子也不會貶值,放在手裏也是萬世根基。


    當然了,買院子的事不能急,挑挑看看,得選個合適的地方。


    前兩天,先在酒樓住下吧,也好跟酒樓裏的夥計們打聽打聽,附近有沒有上好的宅院出售。


    王旭走在街上,尋找酒樓落腳。


    走了兩條街,一棟五層高的酒樓吸引了他的注意,尤其是酒樓外掛著的對聯,更是道盡了人世滄桑。


    上聯:為名忙,為利忙,忙裏偷閑,且喝一杯茶去。


    下聯:勞心苦,勞力苦,苦中作樂,再拿一壺酒來。


    橫批:名利居。


    “好一個名利居,就在此地落腳吧。”


    名利二字,讓王旭有感而發,他也不往別處去了,就打算在此落腳。


    到了裏麵一看,一樓是客廳,周圍圍著幾十張餐桌,客廳中間還搭著舞台,中午有歌舞助興,下午有評書可聽。


    二樓是雅座,聽書的時候有屏風遮擋,看歌舞的時候可以將屏風撤掉,從上往下看的更清楚。


    三樓是包廂,不願拋頭露麵的體麵人,可以在裏麵用餐,把門一關也省的別人打擾。


    四樓與五樓是客房,分為上房與下房兩種,這上下之分,其實是以樓層劃分的。


    不過古代人認為,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所以,上房就要比下房貴些。


    不喜歡有人住在自己頭上,可以選擇住上房,不介意,下房更便宜些,與上房也沒多大差別。


    王旭進去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天都快黑了。


    舞台上,一位老頭正在說書,說的是儒林往事,一個叫崔玉的書生跟白狐的故事。


    崔玉確有其人,據傳還是北方大族,清河崔氏的始祖。


    故事嘛,跟聊齋誌異的差不多,講崔玉救下了一隻白狐,白狐如何報恩之類的。


    這隻白狐,日後成了極北之地,白狐一族的妖王。


    崔玉借著與白狐王的恩情,也帶領崔家飛黃騰達,成了北方赫赫有名的大家族,成就了一段佳話。


    隻是外行人看熱鬧,內行人看門道,崔玉與狐的故事,其實一直是崔家人的心病。


    為什麽呢,因為這是一隻公狐狸,故事中白狐給崔玉煮粥,陪崔玉讀書的故事,沒有大家想的那麽美好。


    嗯,挺惡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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